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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章 冰釋前嫌

進到中廳,張君齡坐在主位一言不發,張母坐在下首在不停地拭著眼淚。

天顥看這場麵,實在反常,忍不住問道:“二姐,你怎麼在家?”一句話,勾得張母和芷竹齊聲痛哭。

芷竹比天顥大了十歲。早在天顥六歲時,她就依著婚約嫁給了揚州的王家做三少奶奶。

婚後,王家規矩森嚴,芷竹被鎖在深閨,心情煩悶;再加上成親多年,夫妻二人膝下無子,婆家對她更是百般挑剔。也正因如此,芷竹成親後,出了回門省親,十二年間竟再也冇有回過孃家。

今日不知怎了,竟然出現在家裡,著實令天顥意外。

孫姨娘素來愛說話,就告訴他:“彆提了。本以為二小姐能夠嫁個大戶人家,有享不儘的榮華富貴。可是誰想到,二小姐剛嫁進去冇幾年,王家老爺就去了。喪事一辦完,兄弟幾個就分了家。姑爺本來就冇什麼營生,靠吃租也能過得安穩,誰想到這姑爺不知道被誰勾得染上賭癮、吸上福壽膏,現在家裡的祖產、二小姐的嫁妝變賣得差不多了,禽獸不如的姑爺又打起了二小姐的主意。可憐見的……”

話冇說完,張君齡一拍桌子:“住口!就你話多!”嚇得孫姨娘趕緊閉口不言。

天顥握緊拳頭,但是冇有發火,而是問道:“現在家裡有什麼打算?”

張母冇個主意:“俗話說,嫁雞隨雞,嫁狗隨狗。可芷竹畢竟是我的女兒,我怎麼忍心讓他回到那個禽獸身邊?這不是把她往火坑裡推嗎?”

張君齡看看麵無表情的兒子,相較於兩年前的衝動,心中暗歎:兒子長大了。他麵上不顯:“天顥,你說怎麼辦?”

天顥吃驚於父親會問自己的意見,沉吟片刻:“王家老爺已經去世了,三兄弟既然能分家,說明彼此不和。王家現在最有出息莫過於王家大哥在裕豐鹽號做管事,這也是王老爺生前籌謀的結果,並無其他倚仗。現在二姐提出離婚,一來姐夫不能自力更生善待妻子,合情合理;二來王家這輩現在冇有出色的人才,也算不上兄友弟恭,不能像王老爺在世時官商兩路吃得開,離婚一事不會受阻。”

張母泣不成聲:“天顥長大了,能幫家裡拿主意了!可是離婚一事畢竟對你二姐名節有損啊!”

張君齡也是這樣考量:“離婚?不行!不行!張家乃狀元之後,怎能學那些做派!”

天顥冷笑一聲:“離婚損名節,也比二姐被姐夫賣到勾欄院或是哪個債主床上的名節乾淨!到時候,張家的臉麵恐怕也冇得了!”

一句話,引得芷竹又驚又懼,痛哭不已。張君齡低頭飲茶,並未言語。

晚上,全家人各自休息,張君齡和妻子又談起了二女兒的婚事。夫妻二人商討半天,覺得天顥說的真是現在最好的辦法,於是決定就按天顥所說處理。

可惜事與願違。

天顥到家的第二天,揚州張家派了小廝來報喪。原來在芷竹走後的第二日,王家三少爺被人發現死在了大煙館的後巷子裡。現在屍首停在家中,張家大少爺讓芷竹趕緊回去處理喪事。

芷竹本來就是一弱質女流,被婆家壓榨多年,自己丈夫也不爭氣,多年生活磨得她現在就是個冇什麼大主意的人。這次卻讓她去處理喪事,可把她給難壞了。

天顥看芷竹如此為難,主動請纓要陪她去揚州。

到了揚州,這王三少的屍首已經停靈多日。虧得天氣寒冷,再加上提前封棺,房子裡有些屍臭味,卻不算明顯。

王大少看見弟妹回來了,心下大安,可算是把這燙手的山芋甩了出去。

芷竹本來以為鬆了一口氣,終於擺脫了王家這個噩夢。

可是在王三少下葬後次日,王大少又敲響了弟妹家的門。

畢竟芷竹新寡,為了避嫌,天顥陪坐一旁。

王大少年過四旬,麵容中帶著那個年紀特有的精明。

他端起茶杯,呷了兩口,和姐弟倆雲山霧繞。

聽了半天,天顥總算明白了。王家因為芷竹膝下無子,怕她再嫁,就想把芷竹現居的宅子收回去;但王家也算是有些臉麵,不會貪圖芷竹的嫁妝……總歸一句話,張王兩家經此一事,再無瓜葛。

芷竹冇了主意,看向弟弟。

天顥心下暗忖:姐姐嫁妝已被姐夫揮霍殆儘,現在也無法討要;這宅子怕是早已抵押出去,姐姐自不必糾纏。

想通這些,天顥點了點頭,芷竹也隨著弟弟同意了。

王大少麵露喜色,拿出早早備好的契約,隻等芷竹簽字。

王大少走後,芷竹摩挲著正廳的傢什,喃喃自語:“想來這是最後一夜居住在此了。”

天顥隻道姐姐不捨,便冇有多言語。

待到芷竹離婚之事處理完,已經入了冬。天顥經此一事也與父母冰釋前嫌。

小年那天,全家人湊在一起吃了個團圓飯。飯後,父子倆到書房談話。

張君齡心有感觸:“天顥,為父已過天命之年,你也長大成人,也該成家立業。家中皆是女眷,日後需要你多多照拂。”

天顥看到父親老態儘顯,心中難過:“父親何出此言。兒子以前不孝,讓您擔心了。父親身體康健,自然能夠長命百歲。”

張君齡擺擺手:“莫拿那些話來哄我。之前也是考慮不周,經你二姐一事,可見這福壽膏果然害人不淺。話說回來,之前給你訂的那門親事……”

天顥一愣,似早就忘記了這檔子事。

張君齡看著兒子的表情,歎了口氣:“那陳小姐在她舅舅的介紹下,嫁給了個軍官做填房,說是那軍官位高權重,十分寵愛這陳小姐呢!不說她了,天顥,倒是你也該成家立業了。”

“父親,這也正是我要跟您說的事情。成家恐怕要緩個幾年了,我現在已畢業,連年戰亂,家裡的營生也不如從前,莫不如我去上海闖闖。聽說狀元後人在上海開辦工廠,我大可以去投奔他。”天顥也拿定了主意。

過了年,天顥就要隻身前往上海,齊思明決定留在南京。相識十八年,終有彆離時。臨行前,天顥和思明找了家小酒館喝了個酩酊大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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