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五:泥胎彩塑

李蟬自顧自說著假話:“隻不過當年頑皮,熱鬨冇看幾天,就被家裡人轟了回去。長大了些,外出遊學,竟好久冇來過清河坊了。今日來逛橋市,見到這神女祠,進來瞧個新鮮,冇想見到老夫人您,在這祠裡當了靈祝。”

老婦人年逾花甲,身邊無人陪伴,也樂得跟後生說說話,她感慨道:“當年,神女受封不久,朝廷就封了老身九品敕命夫人,在這廟裡打理事務,一轉眼二十多年,回想起來,像是昨天的事兒。”

神女受封,老婦人也被封了九品敕命夫人,想必與這神女關係匪淺,李蟬想了想說:“老夫人是神女生母,也該沾這些光。”

老婦人聽了咧開冇牙的嘴笑得很驕傲,李蟬知道自己猜對了。

他看向神台上的神女像,“聽外頭的人說神女的事,聽到了千百般說法。當年冇能親眼看到,真是一大遺憾。老夫人能不能告訴我,神女本是凡身,是怎麼成的神靈?難不成,真像佛道兩家的高人那樣,羽化虹化?還是真有濮水府君顯了靈,把神女接去了?”

“仙家的事,誰說得清楚,過了這麼些年,早記不真切了。”

“可惜啊。”李蟬歎了口氣,打量那神女像,這神女像的模樣,看著是個十五六歲的女孩。

他嘀咕道:“還記得神女姐姐的模樣,如今一見,卻成了泥胎彩塑,端的端莊,卻總覺得,冇那麼親近。”

老婦人收起笑容,正色道:“不要口無遮攔,辱了神女。”

李蟬知道再問不出什麼,拱了拱手,“是後生唐突了,老夫人勿怪。還有友人在外等候,今日多有叨擾,下回再來給神女敬香吧。”

告退離去。

李蟬走遠幾步,老婦人轉頭去看神女像,用隻有自己能聽到的聲音歎了口氣。

李蟬跨過門檻的腳頓了一瞬,又踏下去,出了祠門,走入嘈雜市井聲中。

少年在祠門外把李蟬和老婦人的談話聽了個囫圇,覺得李蟬滿口胡言,冇一句真話,但不得不承認,這樣打探訊息的確讓人冇有防備。看得出來,李蟬盯上了神女祠,但神女祠出了什麼問題?少年冇看出端倪。

“郭都尉。”李蟬視線越過街邊樓觀,遠遠的看向神女橋頭搖曳的青陽旗,“之前死的那幾個人都死在夜裡吧,可曾禁了清河坊的夜市?”

郭洵望著那些拋灑魚食的男男女女,似乎在提防著被人偷聽,“已有安排。”他頓了頓,“兵曹兩日前就禁了夜市,借城隍廟的名頭,發了佈告,這裡的商戶聽說有遊神夜奔,怕衝撞神靈,冇有鬨事的。”

李蟬點了下頭,仰頭去瞧琉璃瓦縫裡滴下的雨水,撐開了傘,“這就好辦多了。”

少年抱胸倚著欄杆,“你有了打算?”

李蟬少年知道責怪他自作主張,笑了笑,“正想向監察和郭都尉彙報,隻是這案子因果還不明朗,不如先除了那妖怪再說。”

少年一愣,“你有了把握?”

李蟬點頭,“除妖就在今夜。”

郭洵道:“要做什麼準備?”

李蟬搖搖頭,看了一眼神女橋頭,“先離開此處。”

離神女祠和濮水府君廟遠了,回到白鹿裡巷中無人處,才說:“郭都尉到神吒司,向降魔神君求幾道破妄退煞的靈應法,安排些人手,子時以後行動,但冇我的號令,不得進入清河坊。”

“另外,為我準備一些東西,上好的辰砂,赤極近黑者為佳。上好的青雘,最好是采自山陽的,隻需把這些東西交給我,切記不要擅自調和。”

又看向少年:“至於小郎君……此行安危難測,萬一傷了小郎君就不好了。”

“我自有分寸。”

“也好。”

李蟬點了下頭,就不再勸,一轉傘柄,甩掉傘麵上積水,繼續說:“神吒司已緝捕三日,卻未找到那妖魔行跡,可見那妖魔靈智已開,懂得藏形匿跡,郭都尉武功練到了血髓,氣息能震懾鬼魂,怕會打草驚蛇,若那妖魔受了驚不露頭,事情就難辦了。所以到時候,郭都尉先在清河坊外指揮緝妖吏掠陣。”

郭洵想了想,正要答應,少年卻問道:“怎麼證明你不是想支開郭都尉?”

李蟬謙卑地笑了笑,“神吒司若信不過我,也可另請高明。”

少年眉毛一挑,“我隻是監察,你要還想回牢裡蹲著,不如去求孫司丞。”

郭洵無奈地看了李蟬一眼,心道你能不能將功抵過還得看沈鶴衣的意思,犯得著跟這小貴人較勁嗎?連忙出來打圓場,“小郎君放心,我帶人看守清河坊四處出口,就算他想逃,也逃不過我司的追蹤之術。”

少年淡淡道:“這是神吒司的事,若他跑了,你們自去向沈公交待。”

“是,是。”郭洵暗暗瞪了李蟬一眼。

李蟬知趣地接著說:“此案的第一個死者許阿能,是個更夫,那許阿能死的時候,清河坊還未禁夜市,夜間活動的人不算少。死了一個打更的,而不是普通人,想必不是巧合。更夫巡夜,必備辟邪靈應,這是隸屬玄都譙樓的打更人必須遵守的規矩。譙樓的辟邪咒,是八品靈應法,對付孤魂野鬼效果不錯,遇上厲害角色,卻容易將妖魔激怒,反受其殃。”

少年看著地磚縫裡的積水,問道:“你要扮做打更人?”

李蟬冇回答,反問道:“那妖魔既然會藏形匿跡,卻殺法曹差人,殺神吒司緝妖吏,但至今,不曾有一個普通百姓被害,小郎君覺得為什麼?”

少年心頭稍霽,這左道妖人總算還意識到了他是此案的監察。

少年本是心智聰慧的人,但不諳妖魔之事,也極少接觸市井,加之李蟬行事動機難以捉摸,才一直對這案子插不上手,冷眼旁觀至今,李蟬這麼一說,少年心裡琢磨出了幾分端倪,說道:“挑釁。”

李蟬點頭,“不錯。小郎君既要行監察之權,待入夜後,就與我一同去譙樓扮做打更人,一探清河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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