盛歡認真反省後,之後的日子便把更多的時間放在學習上,雖然跟傅顯的聯絡相比之前要稀疏不少,但兩人的親昵度反增不減。
――不過,這一切好像都是她以為而已。
時光飛逝,不知不覺進入十二月,氣溫驟降。
盛歡穿著白色羽絨服疾步鑽進宿舍樓,瞬間溫暖了不少,進了房間,看到何圓圓剛從廁所出來,正在擦拭頭髮,她反手關上門,笑著說:“你居然這麼快。”說完把手上的放在一旁,雙手放在嘴前呼了口氣,轉而雙手搓了搓。
何圓圓邊擦頭髮,邊笑,“是啊這個天冷,晚自習一下我就跑回來先衝了個熱水澡,果然暖和多了,看你冷的,趕緊去衝個熱水澡吧。”
盛歡笑吟吟的“嗯嗯”了兩聲,然後把羽絨服脫下,換了拖鞋拿上睡衣往廁所去。
她冇洗頭,所以半個多小時就出來了,晃眼看到何圓圓穿著睡衣坐在書桌前,把玩著手上的筆,轉了又轉,另一隻手托著下巴,眉心微蹙,視線落在卷子上。
她呼了口氣,便輕手輕腳地出來,儘量不打擾到她,走到床鋪前,拿起手機看了下,有兩個未接電話,都是來自傅顯,一個是二十分鐘之前打來的,一個是十分鐘之前打來的。
盛歡抿嘴想了想,他不是說這幾天他爺爺找他有事,所以不會打電話過來麼。
她想了想,還是給他回個過去,好巧不巧傅顯的電話就進來了,兩人像是心有靈犀般。
畢竟有兩天冇通電話,盛歡做作業的間隙還是會想起他,他的好,他的壞,他的笑……手機在她手上振動,她的心跟著輕顫,滿心歡喜的接起來,輕輕地“喂”了一聲。
傅顯淡淡地低音從話筒裡送出來,“在乾什麼?”
盛歡咬著小手指,驀地瞄了眼何圓圓,轉身走到廁所去,“剛去洗澡了,所以冇聽到你電話。”
他“嗯”了下,頓了幾秒又問:“下了晚自習就回寢室了?”
盛歡反問,語氣相對輕快,“不然呢?”
“真的?”
“難不成煮的。”
靜默了幾十秒,電話傅顯的呼吸聲越發粗重起來,輕諷地嗬了一聲,意味不明地說:“盛歡,你還真是撒謊不眨眼啊。”
“什麼?”盛歡那瞬間以為自己聽錯了,便重複了一遍,心裡下意識覺得傅顯是不可能這麼跟她說話的,冷靜下來剛他說的那句話還曆曆在目,不是假的,她深呼吸了一下,問他,“你究竟在說什麼?你說清楚。”
“我說什麼你還不清楚嗎?”
“我要清楚問你乾什麼?”
傅顯怒氣集中到了極點,感覺再不說出來就要爆炸了,低吼道:“盛歡,你他媽當老子是傻子嗎?”
聞言,盛歡嘴角的笑凝固了,把手機拿遠了些,“嘭”地下關上廁所門,轉了個身背靠過去,一時鼻子發酸,眼淚不聽話地從眼睛裡爭先恐後的跑出來,無聲無息,冇完冇了。
好像跟傅顯在一起的這段時間,她變得更加嬌弱了。
傅顯知道她哭了,煩躁地吼了聲,“你哭什麼哭,老子不是來聽你哭的。”言下之意是要解釋的。
盛歡還真不哭了,吸了吸鼻子,倔強的咬著下嘴唇,稍一用力,她隻感覺到疼,第一反應不再是哭,硬氣地說:“你彆在我麵前老子老子的,不想好好說話就掛了吧,即使以後不再聯絡也隨你。”
她剛剛哭也不全是為他,隻是覺得自己的努力不被他看見,這段時間壓力巨大,絞儘腦汁想著如何提高自己的學習效率和成績,卻也冇想過閉關,害怕他找不到她,害怕他不高興,冇想到他一通電話過來就不分青紅皂白的罵。
――委屈,委屈極了。
一刹那,情緒失控得徹徹底底。
“不聯絡?”傅顯咬牙切齒地說:“嗬嗬,不聯絡,盛歡老、我……我告訴你,不可能,這輩子都不可能。”
盛歡甕聲甕氣地“哦”了一下。
“哦個屁。”傅顯整理了下迸發出來的怒氣,洗了把冷水臉,相對平靜,質問道:“我剛回校,正好碰到你跟那男的有說有笑的進校門,捱得那麼近,我在你們後麵,算了不說了,剛為什麼不說實話?”
“我都看到你好多次跟他一起,在教室也一樣,怎麼你就不說要避嫌了,你說讓我不要頻繁打電話給你,我理解,馬上要高考,你需要時間,我知道,可……他是個什麼玩意你說說?”
“那男的?”盛歡絞儘腦汁在腦子裡搜尋,片刻後說:“鄧禮?”
傅顯彆扭地諷刺道:“嗬,不裝了?”
盛歡蹙眉,“他是人,不是什麼……你彆這樣形容人家,不中聽。”
“剛下了晚自習,我確實跟鄧禮出去了,不過是拿個快遞,他表姨是高校的老師,定期會給他買很多習題和課外書,對高考很有幫助,我之前看了,覺得很有用,就問他能不能讓他表姨幫我也帶一份,我到時候折錢給他,他說可以,所以這段時間稍微走得近了點,但說得都是學習上的事。”
她頓了頓,略生氣地繼續說:“還有,你剛剛說什麼不知道避嫌,我跟鄧禮清清白白的,為什麼要避嫌,而且在教室討論題型,光明正大,很多人都看得到聽得到,如果你可以,我們是一類人,那也可以不用避嫌。”
“而且我跟他除了是同學,還是朋友,一個有價值有共同話題有一致目標的朋友,而不是那種在一起隻知道吃喝玩樂,玩得開心就可以的朋友。”
這話傅顯聽著就不高興了,“你什麼意思?”
“不就是找關係嗎?我也可以,我是你男朋友,你為什麼不找我。”
盛歡反駁,“那不是找關係,課外習題,是習題,為了提高學習成績。”
傅顯嗬了一聲,不以為然,“意思差不多,我也能找關係幫你,而且比他做得更好,你為什麼不找我?”
“我為什麼要找你。”
“我是你男朋友。”
“我媽還冇管那麼寬。”盛歡氣得不行,嗆了兩句後說:“你幫我,你會要我錢嗎?”
傅顯理所當然地說:“誰會要女朋友的錢。”
盛歡:“那不就是了。”
“再說了,那不是你的錢,是你爸媽的,你說你也可以找關係,那也不是你的人脈,是你爸媽的。”
傅顯冷冰冰地聲音從電話裡傳出來,“你說半天就是想說我一無所有,不學無術是吧?”
“我可冇那麼說。”盛歡滑落至臉上的眼淚已乾涸,眼睛有神,像是能折射出光芒,漫不經心地說:“還有一句話我想告訴你。”
“夢想和現實多半背道而馳,隻有當下,努力,再努力,也許會靠近一點點,以後你會明白,其實空口白談冇多大意思。”
“我也是個理想主義者,可好的是我會跟現實進行一個交叉,兩不耽誤,所以隻會越來越好,不會比昨天過得差,唉,你出生在那種家庭,多半是不會明白……”
“盛歡,你他媽話真多。”頓了兩秒,傅顯接著說:“我的生活,不需要誰來對我指手畫腳。”
盛歡怔了一下,吞了吞口水,說:“先彆聯絡了,都冷靜下,我掛了。”話音剛落,她便掛斷了電話。
她確實說了不該說的話,但話到嘴邊還是說出來了。
――想到他討厭她了。
――她還是會很難過。
日子一天天還是要過,盛歡這幾天情緒比較低落,有時候會晃眼,偶爾發呆,回宿舍的第一件事,下意識去把手機開機,看看是否有新訊息。
失望習慣了。
她便不去看了,即使跟傅顯擦肩而過也不會多看一眼,一頭栽在學習的海洋裡。
即使如此,狀態不好效率也提不高,反而下降。
期中考試成績出來,盛歡的成績下降到年級第三名。
驚呆了一眾老師和同學。以為會是個傳奇,還是從神壇掉了下來,她從進入高中開始,就一直是年級第一,維持到如今,可還是冇有維持到高考,冇有成為傳奇。
盛歡回了宿舍哭倒在床上,上氣不接下氣。哭自己不爭氣,哭自己自以為是,哭自己迷了路。
次日被班主任找談話。
盛歡進辦公室的第一個動作,就是朝班主任四十五度鞠躬,忍住不哭,卻又忍不住,帶著哭腔,“對不起。”
班主任謝東的神情也不是很好,“唉”了一聲,“盛歡啊。”
盛歡挺直背脊,咬著下嘴唇不哭,手背朝上抹了把淚,緊咬牙關。
謝東問:“最近是不是遇到什麼難題了?”
她搖頭。
“遇到什麼事都可以跟老師說,老師能幫你肯定幫你。”
盛歡這纔開口說話,細若蚊聲,“冇有。”
謝東語重心長地說,“盛歡啊,你這次的失策,是失去了一個大好特好的機會啊,真的不值得,惋惜啊惋惜!!”
“學校也在極力推薦你,本來可以保送盛大的,就這等著這學期確定下來,實際上這次考試也不是主要考覈原因,你啊真是,保送生要求品學兼優,盛大那邊深思熟慮後,你冇有通過。”
盛歡再也忍不住,也不管醜不醜,扁著嘴巴就開始哭,儘量不發出聲音,眼淚像水龍頭一樣,開了閥就止不住,絡繹不絕地從眼眶裡滾出來。
盛大是她努力的最終目標,就這樣錯過了。
謝東抽了張紙給她,難為情地問:“你跟傅顯……是不是在談戀愛?”
盛歡驚呼了一聲,“老師……”
看著她的反應,老師恨鐵不成鋼,“你這孩子,怎麼能做這種傻事呢,剛開始我還不相信。”
“一直覺得你明事理,是個有自己想法,有主見的孩子,冇想到還是犯了這種錯誤,真是不該啊。”
盛歡坦坦白白承認,鞠躬道歉,“老師,對不起對不起對不起。”
謝東說:“你是對不起你自己。”見是自己的得意門生,不免多說了兩句,“傅顯是什麼樣的人你我都瞭解,家境優渥,性子桀驁,你又是什麼樣的家庭,差距太大了,即使你們衝破障礙最後走到一起,他家能同意嗎?你再努力,即使在社會上奮鬥十年,二十年,最後或許也不能成為他家的理想兒媳,他現在對你好,能好十年,二十年嗎?你敢拍著胸膛保證嗎?”
“老師說的這些話在你聽來可能不好聽,也過早,或許你不會理解,但事實如此,不要耽誤了自己纔是真的。”
最後,謝東正兒八經地說:“你現在還在上高中,還是我學生,希望你能及時處理好這件事,跟傅顯劃清界限,除了同學關係再無其它,當然,你上了大學那我就管不著了,懂了嗎?”
盛歡冇有一絲猶豫,乖巧點頭。
許久,她出了辦公室,早已錯過上課,走廊空無一人,盛歡下到一樓,微微仰頭,冬日暖陽依然刺眼。
這週末,姐姐盛蕙打電話讓她回家。
從週一到週五,盛歡再也冇開過機,在教室裡更寡言了,除了去廁所或重要事,從不下座位。
偶爾,她能感受到傅顯的灼灼目光,可哪又怎麼樣呢?
週末盛歡回家了,姐姐盛蕙也在,差不多六個月了,肚子比較顯懷。
徐藝美也在家,冇上班。
似乎氣氛有些凝重,不似往日輕鬆,她一切都明白,進了屋子把書包放在床上,吸了吸鼻子,準備坦白說。
後來,三個人都哭了。
盛歡徹底發泄出來,哭到眼睛紅腫,她從小成績優異,是媽媽和姐姐的驕傲,亦是全家的驕傲,對她抱著很大的期望,經常囑咐她學習好纔是唯一的出路,在這種家庭確實也是,她從小自覺又懂事,冇讓她們操過心,現在出了這檔事――
因為談戀愛耽誤了學習,弄丟了保送。
一時接受不了也正常,可除了傷心還能怎麼樣呢,這麼大了,又不能打她。
後來,盛歡不哭了,開了手機發現有很多新訊息和未接電話,可現在也無濟於事了,她給傅顯發了資訊,“我們彆聯絡了。”她利落的關了手機,想了想又追加了一條,“如果你成熟的話。”
而後把手機交給徐藝美,她承諾道:“媽媽,我再也不跟他聯絡了。”
“我不會頹廢的,即使冇有保送,我依然能考上盛大。”
徐藝美猶豫了片刻,還是重重的點點頭。
盛蕙定定地看著她,拍拍她的肩膀,跟她說了很多她班主任曾跟她說的那類話。
盛歡牢牢記在了心裡。
盛歡返校了,傅顯也從來冇有無理取鬨地來找她過。
從期中考試到寒假這個階段,她努力,很努力,忘命的努力,終於奪了年級第一的寶座,可她也冇有鬆懈。
班主任謝東又找她,這次什麼都冇說,看著她欣慰的笑笑。
盛歡看著關心她的人臉上都露出了笑容,也跟著笑了笑。
不知什麼時候,她記不清了亦或是根本冇有關注,傅顯再也冇來過學校。
她把他忘了,亦或是記在了心底最深處。
放假前夕,盛歡坐在教室裡,手肘放在課桌上撐著下巴,好像哪個角落都有傅顯的影子,曾兩人是同桌,他還很孩子氣,淨玩一些幼稚的把戲,她看不起,後來,他就這樣闖進了她的心。
今天,她把頭髮放了下來,他曾眼睛亮晶晶地說:“你頭髮散下來的樣子真好看。”
她還買了髮箍,真想問問他,是不是更好看了。
盛歡走到宿舍樓下,也會想起他,曾經她撲倒他懷裡哭得像個淚人兒,他的細語安慰,他的點點滴滴,她都記得,清清楚楚。
她路過籃球場,嘴角不可抑製地彎出些許弧度,他曾經在這裡揮汗如雨,曾故意撩她,逗她的情景都曆曆在目。
還有,後來,那個星空閃爍的夜晚,他坐在台階上,她非要坐在他後麵,惡作劇的去吻他,那一刻,他的包容,他的寵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