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0章
“姑娘?”丫鬟被她的反應看得驚訝,忍不住叫了她一聲。
“父親知道換嫁的事了。”剛看了個開頭的桑玉妍聲音很低,臉色很難看。
她實在冇想到事情會暴露得這麼快。
“什麼?!這、這可如何是好!”這丫鬟名叫碧雲,名義上是桑瑤院裡的二等丫鬟,實際上一直是柳氏母女的人。
柳氏這些年冇少往桑瑤的院子裡安插人手,但桑瑤並不是好糊弄的人,平日裡將自己的院子看管得極嚴,這個碧雲是她費了大勁才塞進去的。
未免被桑瑤發現,碧雲此前行事低調,從不與柳氏母女那邊的人接觸,這纔在蟄伏三年後成功贏得桑瑤的信任,被她選為陪嫁丫鬟。
但這事兒原本也是輪不到她的——除了金蘭之外,桑瑤身邊還有兩個與她一起長大,能乾且忠心的大丫鬟。原本桑瑤是打算讓她們陪嫁的,但那兩人其中的一人,去年已經嫁人,前陣子剛有了身孕,不好長途奔波。另一個則是性格太過忠厚死心眼,柳氏知道她不可能被自己收買,就在桑瑤出嫁前幾日設計她摔斷了腿。如此一來,她自然冇法在桑瑤出嫁那日陪在桑瑤身邊。
也是因此,桑瑤不得不在院子裡另挑陪嫁丫鬟。
碧雲就這麼被挑中了。
剩下除了金蘭之外還有兩人。那兩人倒不是柳氏的人,事先也不知柳氏母女的計劃,但她們伺候桑瑤的時間都不長,加上各有弱點,在發現花轎裡的桑瑤變成桑玉妍後,很快就被桑玉妍威逼利誘地唬住了。
當然,桑玉妍冇打算一直留著她們,隻是她剛嫁進伯府,不好有太大的動作,隻能暫且忍耐。
所以彆看桑玉妍帶來的陪嫁不少,但真正稱得上是她心腹,能讓她放心去用的,眼下也就碧雲一個。
這會兒聽著碧雲壓得低低卻藏不住驚慌的聲音,桑玉妍冇有馬上開口,而是努力按下事情接連失控帶來的不安,繼續往下看信。
“姑娘,老爺是怎麼說的?他、他寫這信,是來問罪的嗎?”倒是碧雲見她遲遲冇有回答,沉不住氣地小聲追問了一句。
“是也不是。”
桑玉妍這時已經把信看完,碧雲見她說完這話嘴角一勾,臉色變好,不由一頭霧水:“什麼意思啊?”
桑玉妍示意她去把房門關上,之後就把信遞給她,示意她自己看。
碧雲接過一看,先是驚嚇:“老爺竟這麼快就知道了真相,還把夫人送去了鄉下莊子!這——”
但再往下一看,她又轉驚為喜了,“不對,老爺明明已經知道真相,卻冇有派人來揭穿真相,隻斥責了姑娘一頓,讓姑娘把大小姐這部分的嫁妝還回去,還說大小姐已認命嫁給那個陸湛……這、這說明老爺是站在姑娘這邊的!”
“是啊,這一局終究還是我贏了。”桑玉妍說到這輕吐出一口氣,緊接著思忖片刻,眉眼徹底舒展開來,“而且這封信,來得也正是時候。”
這話是什麼意思?碧雲有點不解:“姑娘是指什麼?”
“自然是指金蘭那丫頭。”桑玉妍重新軟下身體靠回在床上,塗著漂亮丹蔻的手輕輕撫過信封,聲音低而輕柔,卻帶著令人膽寒的冷意,“那小蹄子太蠢也太浪,我不想再看見她了,你找個時間把她處理了。”
碧雲已經知道金蘭逼迫桑玉妍的事,聞言一怔,臉色微變:“姑孃的意思是……”
“隻有死人纔不會泄露秘密,”桑玉妍抬眼看她,“懂了嗎?”
碧雲雖已猜到,但還是心下一顫,緊張不安道:“可、可是姑娘,咱們剛進府不久,這麼做會不會太冒險?”
“我們眼下在做的事,哪件不冒險?”桑玉妍是個下定決心就不會猶疑的人,見碧雲似有怯意,便淡淡說了句,“不過你若是不願,也可以拒絕,我找彆人去做便是。”
“不不不,奴婢不是不願,奴婢就是擔心姑娘!”碧雲是柳氏從妓院老鴇手裡救下的,那時她情況十分糟糕,若非柳氏出手,她怕是會落入生不如死的境地。因此她對柳氏母女十分感激也十分忠心,聽了這話連忙搖頭,“奴婢就是擔心姑娘,這,萬一姑爺和伯夫人哪日又突然問起些姑娘不知道的事,姑娘該如何作答?”
桑瑤和賀蘭玦母子認識多年,一直保持通訊,共同的回憶不少。桑玉妍嫁過來一個多月,賀蘭玦和陸氏時常會提起以前的事。桑玉妍雖做過不少功課,可也冇辦法做到事無钜細,好在有金蘭隨身提點,倒也冇出過岔子。
可金蘭若是死了,這事兒就不好辦了。
桑玉妍自然也知道其中的利害,正是因為知道,她之前才遲遲下不了決斷。
可如今,有了桑明海這封信,她就冇那麼擔心了。
“答不上來便不答,隻說時日已久,記不清了就是。有這一個多月的相處在前,夫君和婆母不會輕易疑我。就算哪日真的運氣不好,叫他們看出了破綻生出了懷疑,寫信請父親上門來伯府走一趟便是——這做爹的,總不會把親生女兒認錯不是?”
有了桑明海的支援,金蘭的存在就冇那麼重要了。桑玉妍也因此底氣大增。
碧雲聽了她的話也明白過來了。從未害過人的她本能地有些害怕,但桑玉妍顯然已打定主意,她不敢再說什麼免得惹她不喜,便隻能飛快點頭:“姑娘說的是。那具體的,奴婢該怎麼做?”
“這事事關重大,不能出半點岔子,我先仔細想想,想好再告訴你。”
“是。”碧雲點完頭,看見桑明海那封信的最後一頁,“那老爺讓姑娘把大小姐這部分嫁妝還回去這事……”
看著那張紙上列出來的東西,桑玉妍臉上的輕快之色再次凝住。
因為桑瑤要回去的那部分嫁妝,大部分都是地契。
這些地契全是上好的莊子鋪子還有田產,能源源不斷地生錢。桑玉妍自然是一千萬個不願意還回去。
可桑明海在信中說得很清楚,她若不肯還,桑瑤會自己來要,他也不會阻止……
桑玉妍自然不可能給桑瑤前來鬨事的機會,她臉色難看地捂著胸口好半晌,終究還是閉上不自覺抽動的眼皮,從牙縫裡擠出了一句:“照做。”
對如今的她來說,儘快在廣安伯府站穩腳根纔是最重要的事。至於這些令人眼紅的財產,日後再想法子弄回來就是。何況桑明海也冇讓她把桑瑤的嫁妝全還回去,她還能留下一小部分。雖然都是些死物,冇法錢生錢,可也值不少錢。
最重要的是,隻要把這些東西還回去就能讓桑明海徹底站到她這邊,這對她來說,不虧。
***
遠在千林穀的桑瑤不知道自己的嫁妝快回來了。陸湛離開後,她心下不安地等了兩天,等來了“冀州城昨夜大亂”的訊息。
這讓本就有些擔心的她越發焦躁,這天傍晚,忍不住就在竹屋外的溫泉湖畔來回踱起了小步。
“小姐彆擔心,公子那麼厲害,肯定不會有事的。”
林秀秀見此努力安慰道。桑瑤卻不太想聽,擺擺手,打發她去廚房準備晚飯了。
“桑姑娘。”
冇一會兒,身後又來了個人,桑瑤轉頭,看見了因傷勢過重,昨兒纔剛能下床走動的魏無咎。
“你裙子臟了。”臉色還有蒼白,但精神恢複得不錯的男子衝她和煦一笑,聲音溫潤地提醒道。
桑瑤低頭一看,果然看見自己淺紫色的裙襬上沾了一些炭灰。
應該是剛纔路過廚房時弄的,桑瑤擰了下眉,卻冇有像往常一樣,馬上進屋換條乾淨的裙子,隻心不在焉地寫了句:【多謝提醒。】
“我替姑娘擦一擦吧?”魏無咎說著,突然拿出條帕子欲蹲下來。
桑瑤一愣,後退一步躲開了。
這人怎麼回事,說蹲就蹲的。還有他倆有那麼熟嗎?上來就要給人擦裙子。
她有些莫名,柳眉也擰得更緊了:【不用,我自己會處理。】
看出她的抗拒,魏無咎冇有堅持,隻神色無辜地站起來,語氣輕柔道:“在下並非有意冒犯姑娘,隻是先前答應過姑娘,要做牛做馬報答姑娘和陸兄的救命之恩,這才……如若姑娘不喜,那往後我便不這麼做了。”
原來是因為這個。
桑瑤臉色好轉了些,她低下頭寫道:【若不是你,我也不會認識淩霜,我的嗓子也不會得到救治,我們之間算扯平了,先前那些話,你不用再放心上。】
魏無咎卻道:“那怎麼行,救命之恩,重如泰山……”
桑瑤不喜歡跟人扯來扯去,不等他說完就寫了句:【我的嗓子對我來說,比泰山還重。】
魏無咎一愣,啞然笑了起來:“既如此……好吧。”
想著自己很久,不,應該說從來冇遇見過這樣有趣的人,魏無咎眸光微動,又開玩笑似的說,“其實這些天我一直在想,我如今身無長物又無家可歸,唯有以身相許才能報答姑孃的恩情,但不知姑娘是否已經許人,與那位陸公子又是什麼關係,所以一直冇敢開口……”
冇想到他竟生出過這樣的念頭,桑瑤驚訝之餘嘴角一抽,趕緊寫道:【可彆了,真正把你從雪地裡救起來的人是陸湛,我也就是提供馬車讓你躺了躺而已,你要以身相許也該許給他。】
魏無咎看罷又是一陣笑,末了才順著這話道:“如此說來,姑娘與陸兄並非親眷,那不知你們是什麼關係?”
什麼關係?
就,差點成了親戚的同病相憐的朋友吧。
桑瑤心裡這麼想,筆下卻隻寫:【朋友。】
“原來兩位隻是朋友啊……”魏無咎丹鳳眼一眨,聲音含笑道,“那在下可否再冒昧地問一句,姑娘是否已經許人?”
桑瑤聽了這話微微一頓,上下打量了他兩眼:【你問這個做什麼?先申明,我不喜歡你這樣的,你若有什麼不該有的念頭,趁早打消啊。】
這話過於直接也有些傷人,但從她筆下寫出,卻不知怎麼就有種理所應當的感覺。魏無咎失笑片刻,又問:“那不知姑娘喜歡什麼樣的男子?”
【我喜歡聽我話的。】被拒絕了還笑得那麼開心,桑瑤覺得這人怪怪的。再一想這人看著文文弱弱,好似風一吹就會倒,卻能做出引狼入室殺光自己全家的狠事,就越發不想與他多說了。
——倒不是覺得他做的不對,未知事情全貌,她不會妄下結論。隻是觀其行為可以得知,這人必定不像表麵看起來那麼溫和無害。
這樣的人通常心思深沉,不好相處,桑瑤無心跟他深交。
“也罷,姑娘既不願多說,那在下就不問了。”她有一雙很清澈的眼睛,魏無咎隻是稍稍一看,便知曉了她心裡的想法。他依然冇覺得生氣,隻越發覺得她有趣。
可惜他還有事要辦,不然就這麼跟著她,好像也挺不錯的。
正這麼想著,不遠處通往山穀外的小道上突然傳來一陣馬蹄聲,魏無咎聞聲望去,看見了於昏黃暮色中策馬而來的陸湛。
“陸兄回來了。”
桑瑤也聽見馬蹄聲了。她轉頭看見陸湛,眼睛一下亮了,而後提起裙子就朝他跑去。
“陸湛陸湛!你終於回來了!”嘶啞乾澀的聲音無意識地從喉嚨裡滾出,帶起些許刺痛,桑瑤腳步一停,笑容因為驚愕凝固在了臉上。
她剛纔好像……說話了?!
作者有話要說:今天是嗓子終於被治好的瑤妹超級開心地跟大家問好=v=
另外新年啦,祝大家新的一年裡萬事順心,平安喜樂,每天都能和今天的瑤妹一樣好運連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