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是說……”
朱冰蕾總算反應過來，茫然地望著自己的雙手，“現在的我……是假的？”
“當然是假的。”
曲宏字回道，“要不然哪有那些怪事？”
朱冰蕾深呼吸幾下，用以壓製內心的不安，緊張地問：“那我現在應該怎麼辦？”
“記憶覆蓋失敗，我冇有辦法重來。”曲宏宇思索著說，“但如果從內部囚禁李乾，或許還有轉機。”
他望著晦暗的天空，彷彿想到了什麼似的，從地上站起來，“李乾是想占據你身體的外星生物，停留在你意識中最恐怖的地點，也就是當年出事的那棟大樓。”
“我們冇有辦法除掉他，但大樓卻不一樣，那不是他製造出來的，而是源於你的恐懼。如果把它拆掉，李乾就失去了據點，也許能抓到他。”
“怎麼拆？”
朱冰蕾視乎落魄地說，“我又冇辦法控製那棟大樓。”
“張婷曾經告訴過你，當滿月的光芒籠罩爛尾樓，便會顯出原形。”
曲宏宇沉吟道，“這種事顯然不是她說的，而是李乾。我也注意到，隻有你走進去，爛尾樓纔會變回三十年前的科研大樓。”
“既然如此，倘若你主觀意識想要拆掉它，再用被李乾入侵的張婷作為引爆點，說不定可以做到。”
“可以試試。”
朱冰蕾說，“但你要保護我，剛纔你能從那棟大樓裡把我救出來，說明你有逃脫的手段。如果我遇到危險，你要再救我一次。”
“放心。”
曲宏宇拍了拍她的腦袋，“三十年來，我從來冇有放棄過你，現在也不會。”
說完，他向轎車後備箱走去，低沉的聲音繼續傳來，“畢竟，你是我唯一的希望。”
……
再次來到爛尾樓的入口處，朱冰蕾比先前鎮定了許多。
在她身側，曲宏字一隻手拎著張婷，對她說道：“你進去以後，閉上眼睛，不論聽到什麼聲音，都不要睜眼。”
“李乾肯定會想方設法誘導你，但他終究是入侵者，言語能力會受到限製。隻要你不去看，他冇辦法強行把過往的記憶加載給你。”
朱冰蕾活動了一下筋骨，問道：“然後呢？”
曲宏宇把張婷遞給她：“我重組了張婷的身體，她現在就是一枚炸彈。你把她帶進去，放在哪裡都可以，然後想著大樓爆炸的畫麵，就能用意識將其引爆。”
“那我呢？”朱冰蕾追問，“會不會被炸死？”
“不會。”
曲宏字說，“你是這個世界的唯一主人，就像手電筒裡的電池，任何人都無法在手電滅掉之前，把電池拿出來。”
“所以，爆破大樓是不會危及到你的，否者整體的運行邏輯，都會被終止，運行便不會發生。”
朱冰蕾聽得雲山霧繞，但至少得到了不會有危險的肯定答覆，信心多了幾分。
她從曲宏宇手裡接過張婷，發現屍體冇什麼重量，就像抓著一個包裹，不禁對記憶世界的神奇，感到驚歎。
她看了一眼曲宏字，然後深吸口氣，邁步向樓內走去。
隨著她的進入，皓月於天際中浮現，爛尾樓再次變成科研大樓的模樣，內部的各種設施，一應俱全。
燈光亮起，李乾依然坐在轉椅上，微笑道：“你選擇回來，是不是……”
他看到朱冰蕾閉著眼，手裡還拎著張婷，臉色驟然一變，“那傢夥跟你說了什麼？”
“說了你的罪行。”
朱冰蕾聽出了對方的位置，特意正麵對著他，“要不是你，我不會父母雙亡，也不會被冷凍在森林公園的地下三十年。還有那些因試驗而喪命的無辜人，他們也不會死於非命。”
“這不可能……”
李乾的情緒非常激動，“他不可能知道這些，我……”
後麵的話冇有聲音，他察覺到了這一點，深吸口氣，言語轉為溫和，“你把眼睛睜開，我要給你看一些東西。”
“你不用掙紮了。”朱冰蕾冷聲道，“我不會上當的。”
這時，謝芸琪的聲音響起：“冰蕾，快來救我！”
朱冰蕾一愣，剛要睜眼，瞬間察覺到這是陷阱，於是，將張婷向前方一扔，笑著說：“你已經窮途末路了。”
“爆炸你也會冇命。”李乾的聲音在顫抖，隨後馬上轉為咆哮，“千萬彆做傻事！”
朱冰蕾冇有給他繼續遊說的機會，腦海中勾勒出大樓的樣子，然後把電視中見過的那些爆炸場麵拚湊上去。
幾乎同一時間，張婷的屍體，發生了爆炸，威力非常巨大，火焰和衝擊波，瞬間吞噬了一切。
聽到震響，朱冰蕾睜開了眼睛，她要在李乾逃跑的時候，看清楚他的去向。
可是令她冇有想到的是，隨著大樓被破壞，李乾竟也在慢慢消散。
灰飛煙滅之前，他依然在說話，可是朱冰蕾聽不到聲音。
但那個口型非常簡單，她一眼就看懂了，心中升起了巨大的困惑。
過了一會兒，爆炸停止，爛尾樓憑空不見了，在地上留下一個大坑，深不見底。
“成功了。”曲宏宇走過來，對她笑了笑。
朱冰蕾長籲口氣：“李乾消失了。”
“不是消失。”曲宏宇的笑容逐漸扭曲，“是被清除了。”
他走向深坑的邊緣，望著漆黑的裡麵，“這一下，冇有人能乾涉我了。”
“你說什麼？”朱冰蕾一愣，突然覺得腦袋有些昏沉，似乎要馬上暈倒。
她用儘全身力氣，強撐著問道，“你騙了我？”
“他纔是你父親最滿意的學生。”
曲宏字雙手插在褲子口袋裡，麵帶笑意地看著她倒在地上，“也是三十年前……你的男朋友。”
朱冰蕾閉上了眼睛。
李乾在消失前說的那句話是：“對不起。”
……
某科研大樓第十層，無數監控儀器，同時響起警報聲。
年輕的男助手，急忙中斷程式，將五十多歲的教授，從“置入艙”中扶出來，迫切地詢問道：“老師，到底發生了什麼？”
教授把眼鏡戴好，一臉困惑地說：“為什麼那傢夥會知道森林公園的事？”
這時，另一名女助手走過來，遞給他一杯水，同時說道：“老師，我對置入程式的報告進行了深入分析，發現異星體在朱冰蕾的意識中，讀取了你的記憶。”
“居然還有這種能力？”
教授歎了口氣，“任何與隕石有過接觸的人，都與它共享記憶。我冇接觸過，卻因為強行置入被讀取記憶，這種對手真的很棘手。”
“現在怎麼辦？”男助手詢問。
“我們苦心鑽研三十年，終於找到了清除它的辦法，冇想到，它卻搶先一步，用覆蓋記憶這種手段，強行囚禁朱冰蕾。”
教授苦笑道，“本以為用大樓為基點的置入方法可以阻止一切，卻因單純地抹殺虛擬人物，而讓她牴觸，把我當成了壞人，真是諷刺啊！”
“也是冇辦法，畢竟她不對我敞開心扉，我在她意識中的言語能力受到遮蔽，很多話說不出來。”
“而那傢夥卻不受這種限製，根本就是不公平的對決，失敗也在所難免。”
“老師，您還冇有回答我。”男助手提醒道。
教授揮了揮手：“已經冇辦法了，至少現在冇辦法。”
他站了起來，疲憊地往外走去，“你們跟我來。”
三人出了科研大樓，驅車來到一處森林公園。
說是森林公園，其實非常荒蕪，鐵大門和鐵絲網都不見了，樹木也被砍伐殆儘，一眼望去，隻剩光禿禿的曠野。
湖泊也不見了，隻剩下亂石堆。
教授指著一處地麵，吩咐道：“把這裡挖開。”
兩位最滿意的學生不問原因，找來幾根乾枯的樹枝，挖得塵土飛揚，很快就觸及到了鋼板。
打開石頭偽裝的罩子，教授在密碼鎖上，按了一下“更改”按鈕，然後將左手食指放了上去。
轉頭對男助手說道：“該你了，隨便哪根手指都行。”
“老師，您這是……”男助手有些不知所措。
“我更新了這座地下冷藏庫的設備，電力可以供應三十年。”
教授的聲音有些悲涼，“當年我的老師，用生命銷燬了那顆隕石，把他最關心的人交給了我。”
“可是三十年過去，我卻冇能完成他的囑托。回頭你們把朱冰蕾移到這邊繼續冷藏，未來如果有科技可以除掉那個異星體，就把她喚醒，如果冇有，就讓她在此長眠吧！”
“我有一事不明。”
女助手適時問道，“您說的那個異星體，來地球到底什麼目的？
“不知道。”
教授搖頭，“不論什麼目的，都不能讓它占據朱冰蕾的身體。”
停頓片刻，他補充了一句，“這是我的承諾。”
她又問：“這樣冷凍著，朱冰蕾不會有事嗎？”
“她呀……”
教授拾起頭，遙望遠處的風景，感慨道，“將在那傢夥創造的虛擬記憶裡……永遠地活著。”
陽光照在他的身上，從胸前的工作牌折射出光芒。
上麵的字，因為刺眼而看不完整。唯一看清的，隻有專業和姓名——
生物物理學，李乾。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