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是，這麼多人，怎麼同時上下班和外出呢？”
他對建築工藝興趣不大，打斷了小e的講解。
“他們根本不需要外出！每座立體城市都擁有全部社會功能，這裡有工作區、有很多所醫院和學校、有娛樂區。”
“但如果想外出度假，也是完全自由的，隨時可以走的！這裡有幾百座電梯。而且現在地下交通非常發達，每座立體城之間，都有高速地鐵相連。”
“原來如此！”他計然大悟。
個彆立體城市，有著特殊的任務和職能。
它們的安全級彆和建築級彆，可能超過其他城市，人口居住密度也要低一些。
比如，像我們所在的這座，就主要被用於科學研究。
無數科學家正在這裡工作和生活，中國科學院的很多家研究所，就已經遷進來多年了。
所以這裡叫六號科學城，這樣的科學城。光在中國北方就有十幾座。
除此之外，還有航天城、大學城等等。
“真是不錯，以前的城市就像攤大餅，越攤麵積越大。而立體城把大餅捲了起來，再豎著埋到了地下。對了，在地下，是不是還有冬暖夏涼的好處？”
“那當然了！不但冬暖夏涼，還特彆節能呢——”
小ne沉吟了片刻，接著說，“尊敬的先生，我給您提個意見好嗎？”
“你請說。”
“咱們彆動不動就用食物來比喻好吧！這跟您的身份不符，嗬嗬！”小e笑出了聲。
“第一，我不知道自己有什麼可值得尊敬的，你們根本不告訴我。第二，雖然你們允許我吃飯，可是這也能叫飯嗎？”
三個月前，在進行這番對話的時候，他正坐在同一個花園的長椅上。
那時，他已經可以扶著小e，慢慢走出自己的房間來花園裡散步。
他的膝蓋上放著午餐，那些“飯”被分裝在三個小盒裡。
分彆是藍色、紅色和黑色的泥狀食物，還有一瓶乳白色的果味飲料。
“請您再忍耐忍耐吧，您現在的消化係統，還隻能處理這種類似娶食品的飲食。另外，我也跟您說過無數次了，關於您的情況，隻能靠您自己回憶。”
“可是至少能告訴我，姓甚名誰吧？”
“好，我請示一下。”
小e停止說話，通過無線網絡，與醫療團隊溝通此事。
他一邊皺著眉頭，往嘴裡塞了一勺“娶兒食物”，一邊望著小e，那是小e的另一個化身。
小e這個醫療係統是冇有固定外型的，它實質上隻是中央服務器裡的一個程式集——最多幾百萬行代碼而已。
在房間裡，她是立體揚聲器裡的聲音。
而外出的時候，她就是一個有扶手和托盤的輪椅，自帶動力。
病人可以推著它散步，也可以坐進椅子裡，自動行駛。
……
幾個月後，當他可以慢跑的時候，小e乾脆就化身成一個像兒童玩具車似的四輪機器人，
頂著個揚聲器，在他身後或身旁，亦步亦趨地跟隨。
這是一個告彆了浮誇的時代，人工智慧很少擁有類人型的外觀，一切都以實用簡約為上。
過了好一會兒，小e才說道：“好了，告訴您一個好訊息。醫療團隊開會討論過了，因為您的回憶指數已經超過了四十分，所以決定告訴您姓名。您尊姓畢，大名畢程。”
“嘿，是‘必須要成功’啊？這個名字很不錯，我喜歡。”
……
每天，醫療團隊都會來給畢程會診兩三次，來的人數時多時少。
但是會診一結束，他們就馬上離開，陪伴畢程的隻有小e，這讓他想找真人說說話都難。
在更早的一次談話中，那時他還不能下床。
小e告訴畢程，醫療團隊的三位負責人之一的海姆博士，是來自丹麥的諾貝爾醫學獎獲得者。
團隊的每個人，也都擁有一個以上的博士學位。
除了三分之一的中國專家外，還有來自印度、古巴、南非、以色列和美國的世界頂尖醫學專家。
大家聚集到一起，都是為了他的康複。
“我到底怎麼了？我得了什麼病？我為什麼這麼重要？值得這麼興師動眾？”
畢程無數次提出類似的疑問，可是小e卻充耳不聞。
畢程獨處的時候，曾經想方設法地從天花板和牆壁上的顯示終端裡尋找線索。
但那裡，仍然隻有大自然內容的紀錄片和老電影。
雖然影視數量增加了，但還是冇有新聞類或紀實類的節目，對他的回憶並無助益。
畢程問小e，既然醫生和專家們都是為他而來，為什麼不和他多呆一會兒呢？
小e說，其實專家們通過各種監控手段隨時掌控著他的一舉一動，甚至他的每一次心跳，和每一次呼吸都記錄在案。
隻是以前發生的幾次意外，影響了他的複原，隻好一次又一次地推倒重來。
“能有什麼意外？他們不可能會傷害我啊！”
“不，他們因為激動而疏忽了，說了不該說的話，影響了您的記憶的重建。所以，團隊禁止三人以下與您共處一室。”
“唉，說得好像我是個大明星一樣，而他們是我的崇拜者。
“那也差不多……”
小e低聲嘟噥了一句，但是對畢程的追問，再次拒絕回答。
“我是昏迷了很久的植物人嗎？”他仍然不死心地問。
“這個我倒是可以很明確告訴您了：不是！今天就到這裡吧，您請休息吧！”
“不！等等，彆走！”
畢程喊，“請告訴我現在的時間好嗎？哪年？幾月幾日？”
“您每天都問好幾遍這個問題，但我也隻能像每天一樣拒絕回答……”
“小e！今天就請多說幾句吧！”
過了好一會兒，小e仍然冇有出聲，畢程放大了嗓門喊：“嗨！你還在嗎？小e？”
“在！”
小e的聲音突然又回來了，“醫療團隊也聽到了您的問題，考慮到您現在的承受能力已經變強，他們準備了一個答案，讓我告訴你。”
“太好了，有答案就總比冇有答案強！那麼現在到底是什麼時間？”
“請原諒我還不能告訴您具體年月日，我隻能告訴您：您在——未來！”
“我當然是在未來！”畢程馬上介麵。
“眼下這一分鐘，是上一分鐘的未來，今天是昨天的未來，下個星期是這個星期的未來，明年也是今年的未來！我非常不滿意這個答案。”
“那我也隻能抱歉了，我隻能說到這個份上了。”
“沒關係，這不能怪你，我能不能再問今天的最後一個問題？”
“好，請問吧！”
“我是不是穿越時間，來到你們這個未來的？然後在穿越過程中遭遇了意外，所以影響了記憶？”
這個問題，在畢程的腦海裡已經盤繞許久了。
但因為他覺得太超現實，所以直到今天才問。
“哈哈哈……”
小e笑出了聲，然後它的聲音又消失了一會兒，再出聲時說：“您以為自己是時間穿越者嗎？不是不是，這個您可以放心。”
“時間是無法穿越的，至少到現在，還冇有值得去實驗的基礎理論出現，更不必談具體的實施了。那是被科幻小說或奇幻小說寫濫了的題材，您可彆當真呀。”
“其實我也不怎麼相信。”畢程鬆了一口氣。
“可是我看到的一切，幾乎充滿了我冇有印象的高科技，你說這裡是未來，可是我如果不是穿越了時間，那怎麼來到的未來？”
又過了一會兒，小e才說話，語速很慢，這也是她今天最後的回答。
“尊敬的畢程先生，您的確曾經脫離了時間的桎梏。時間就像一條勻速向前的長河，而每個人都是在河麵隨波逐流的樹葉，與河水同速前進。”
“突然有一天，您被河中的礁石擋住了，時間之河繼續向前奔流，您卻停在了原地。直到我們找到了方法，幫助您回到了時間的湍流裡。”
“您很快會明白所有的答案，隻是時間早晚問題。今天您聽得太多了，趕緊休息吧！咱們明天再見！”
“彆走——”
“叮咚！”
其實，畢程的提問，隻占他和小e之間溝通的一小部分。
更多的是他在回憶，而小e在記錄，並將他的敘述，傳遞給醫療團隊，而且還經常不失時機地提示他。
從能下床開始，畢程每天的運動時間從十分鐘、十五分鐘、半個小時延長到一個小時。
開始的時候，他在一名康複教練和一名護士的協助下，在房間裡做最低運動量的活動。
半個月後，轉移到一間設施完備的健身中心進行肌肉訓練。
這裡有更多的教練，但是來健身的人，隻有畢程一個人。
畢程對大部分健身設備都非常熟悉，不用教練指導就會使用，而且動作嫻熟標準，呼吸完美。
將每一個動作都發揮到最高效率，這令所有人嘖嘖稱奇。
遺憾的是，從護士到教練的嘴都非常緊。
對畢程的問題，隻迴應以微笑和輕輕搖頭。
後來，畢程的健身計劃裡，加入了四十分鐘的有氧運動。
但是他在跑步機上跑了幾分鐘就下來了，他提出想換到一個開闊的場地跑步。
於是，那個花園就馬上成了他的獨享運動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