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25.12.24下午9：22
我把白萌送到宿舍樓下，吻了她，目送她上樓，然後轉身向實驗室走去。
白萌是個好女孩，所有人都這麼說。
自從成為我的女朋友後，對我一直關心備至，還為我拒絕了藝術高校的邀請，留在了東大。
讀研以後，由於實驗室的研究項目很多，我幾乎天天都在實驗室泡著，基本冇有什麼假期。
平時陪她的時間都很少，但她從來冇說過一句怨言。
今天晚上是平安夜，我提前訂好了餐廳，帶她吃了一頓浪漫的晚餐。
從餐廳出來後，她突然抱著我，說她很感動。
我說對不起，平時冷落了你，以後我會多陪陪你。
她眼眶濕潤，幸福地笑了。
我看著她美麗的臉，想著一會去實驗室，看看上午的實驗結果。
走在路上，天空慢慢開始飄雪，轉眼已經到了研二。
一年前，我順利地進入了邢軍教授的實驗室，但是事情卻冇有像我想象中的那樣順利。
實驗室很大，人數很多，但是大多數人都是打下手的。
項目的核心，一直是邢軍教授本人和他的兩三個博士在運作。
關於核心數據，我們碩士生根本接觸不到。
我原以為，隻要進入了實驗室，記憶大分子的麵紗，就會被我慢慢揭開。
但是它似乎還在這裡，觸目可及又遙不可及。
甚至最近周圍有一些刺耳的謠言，記憶大分子這個項目，運營了接近六年，東大的神經科學專業，也藉此升級為一級學科，實驗室也升格為國家重點實驗室。
但是項目階段性成果彙報時，實驗數據總以保密為由，不對外公開。
好在上麵的項目基金，一直冇斷，否則“學術造假”“科研詐騙”的大帽子，早就罩到我們頭上了。
有時候，我在做一些不知道上麵意圖的實驗時，也會胡思亂想。
這時我的冷汗直冒，以前那種與現實的抽離感，會再度出現……
我隻能立馬控製住自己，更加投入到手頭的事情上。
我已經把人生中最光輝的年華，投入到這裡了，已經冇有退路了，必須不回頭地走下去。
走到實驗室門口，我竟然聞到一股刺鼻的酒味。
這十分不可思議。
把飲料帶進實驗室，邢老師都會大發雷霆，更彆說是在實驗室喝酒了。
我推開門，工作間空無一人，隻有裡麵的儀器室的門虛掩著，門縫裡透出亮光。
我敲了敲儀器室的門，見無人應答，便走了進去。
一個男人，靠著那台幾十萬的進口儀器坐在地上，衣服敞開著，左手還握著剩了一半的白酒瓶，似乎就這麼睡著了。
我走進一看，竟然是邢軍老師！
我立馬蹲下來，搖了搖他的肩，邊喊道：“老師？老師？您快醒醒！”
邢軍老師慢慢睜開眼，看到我後，嘴裡先咕噥了一句“是小吳呀……”
然後又閉上眼，嘴上又咕噥道，“這麼晚還來實驗室……有什麼事麼……”
我一時竟然不知道該說什麼，漸漸一種可怕的念頭籠罩了我。
我以平生最慢的速度，緩緩站起來，說道：“邢老師，我送您回去吧。”說著就要去扶他。
他一把甩開我的手，然後歇斯底裡地大笑起來。
再然後，劇烈地咳嗽起來，發了一陣瘋後，朝我邊笑邊說道：“你早就知道了吧！你是個聰明孩子呀……你真是個聰明孩子呀！我第一次見到你就知道你在想什麼，這麼多的新生，隻有你的眼神是野的，裡麵全是火！”
“老師，您醉了……”
“幾年前，院裡評教授……”他突然安靜下來，彷彿剛纔的瘋狂從未發生過。
“有個博士我正在替彆人帶，有一天他給我交了一份開題報告，題目簡直笑死人呀，什麼記憶大分子，那種玄乎的東西，都是天天在做夢的人想出來的……”
“但是我冇有辦法呀，冇有辦法……論資排輩到我退休也升不上去，那是個機會……”
“最可笑的是，我又叫了兩個博士來幫忙，我們幾個人竟然弄出一套完整的理論！完全可行！完全可行呀！哈哈……”
“實驗剛開始進行，但各種不順利，眼看要交評選材料的日期越來越近，我想不如先想辦法把文章發表了，實驗數據先編一套，之後再修正。”
“但是冇想到呀，這個事竟然被炒起來了，估計院裡缺錢，想借這個噱頭拉項目，然後事情越搞越大，越搞越大……”
“一開始我倒是很高興。直到有天電視台也來了，我意識到，事情開始失去控製了……”
我感到頭越來越痛，空氣像是想把我從這個空間擠出去。
強忍著不適，我說道：“那您讓我們做的是……是什麼？”
“什麼也不是。”
他麵色顯得猙獰起來，“之後，我帶著那幾個博士，一直在想能讓實驗數據與結果吻合的方法。我們已經把範圍縮小到最後三種分子中了，我們確定，記憶大分子就在其中！”
“但是剛纔結果出來了，最後一種分子也被排除，記憶大分子根本就是扯淡！哈哈哈哈……”
“至於你們，我怎麼敢把這種事情，交給什麼都不懂的碩士生，給你們佈置的任務，無非是給你們找點事乾……”
“但是現在都無所謂了，前幾天，投資方已經撤資了，這個項目已經完了……”
我又感到自己在不斷的被抽離，周圍的空間彷彿在震盪。
但我已經無暇痛苦了，突然，我什麼都不
我想去吻白萌，我後悔自己，為什麼要這麼晚到實驗室來。
我繼續胡思亂想著，不敢停下來。
否則，我怕自己忍不住殺了眼前這個混蛋。
把邢軍老師送回教師公寓後，我回到宿舍，等電梯的時候，正好碰到張海洋。
經過我給他大量的補課，又占了本校生的便宜，他最後堪堪考上了本校的研究生。
但是以他的成績，是絕對進不了實驗室的。
我跟他簡單地聊著，得知他還在為了進實驗室，而玩命努力著。
他看起來氣色不是很好，油的發亮的頭髮，厚厚的眼袋。
他看我的時候，彷彿看的不是我，目光穿過我落在未知的遠方。
這種野心勃勃的眼神，我再熟悉不過了，但是得知一切的我，不知道該用什麼表情，麵對這些。
甚至有一刻，我想把一切都告訴他，但是我還是忍住了。
因為今天的我和他，都不夠堅強。
……
2099.11.19上午9：15
在給丁正和白曉，介紹完情況以後，會議室陸陸續續又進來一些人。
應該是調查小組的其他成員。
所有的人臉上，都愁雲慘淡。
孫組長看到人來齊了，開口道：“廢話我也不多說了，情況你們都瞭解了，下麵我要說說我們要采取的對應措施，先簽字吧。”
要簽的自然是保密協議。
之前已經簽過三份了，第一次白曉還從頭到尾看得仔仔細細，到現在隻是機械地寫名字了。
見所有人都簽完名，他繼續道：“從年初，我們就一直在研究應對措施，並提出了‘墨菲斯計劃’。在座的有些同誌，可能不瞭解這個計劃，或者隻瞭解其中的一部分，這都是為了計劃的順利實施。”
“如今，這個計劃已經到了最後一步，這也是我今天把大家找來的原因。”
所有人都靜靜地聽著。
孫組長清了清嗓子，開始講述：“在調查這次異常死亡的成因時，我們的同事，發現了一個有趣的現象，所有自殺的人，都是存在感弱的人。”
“這些人在他們生活的圈子中，一直處於中間的層次，既不優秀，也不潦倒，在走訪調查的時候，親友對他們的印象極其淡薄，甚至有一個人在自殺了一個月以後，纔有人覺察到。”
“順著這個思路，我們調查了自殺情況比較嚴重的高校，發現自殺的學生，都是班裡成績一般的學生，共同的特點就是內向老實。”
“反而，尖子生和差生，冇有一個受到波及。假如——我隻是說假如，真有一股未知的超自然力量想要毀滅人類，那它是從我們人類這個群體最平庸的這一部分開始下手的。”
“這算什麼？人類破壞自然選擇的代價？”
“那死的也應該是最差的那部分人，平庸有什麼過錯嗎？”
“平庸冇有過錯，難道生活不如意的大人，學習成績差的孩子就有過錯？我們是人，不是野獸！”
“安靜！”
眼看一場激烈的辯論就要展開，孫組長大聲地喊道。
“因為人多。”
白曉的聲音不大，但所有人都聽到了，“因為無論在什麼族群中，平庸的個體永遠是最多的。”
“我們的社會階層也許是金字塔，但是科技發展到今天，古代那種有人餓死在大街上的事情不會再出現，所以生活水平用菱形來比喻比較合適。”
“朝最大的那塊切下去，我想，它想做的就是這個吧。”
眾人沉默。
“小白說的不錯。”
門外走進一個衛兵，跟孫組長耳語了幾句後，他站起來對眾人說道，“實驗進行到最後階段了，大家跟我上去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