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您說什麼？”我目瞪口呆地張大了嘴，傻傻地看著廖哥。
“彆讓我說第二遍，趕緊去送。”
“可是……”我被廖哥剛纔的話震驚。
想說什麼，卻被他臉上的不耐震住，囁囁諾諾地咕噥了半天。
“還不走？”廖哥的臉黑了。
“倉庫……倉庫在哪？我剛搬到這兒，還不熟悉……”
“去問！去問！冇長嘴嗎？這點小事還要問我？”
廖哥吼了出來，蒲扇般的大手拍在桌子上，發出恐怖的噪聲。
旁邊立著的檔案夾被波及，亂七八糟地倒在桌上。
廖哥手機響了。
他接電話時，我趁機告辭，再不走，絕對會變成撒氣桶。
我合上辦公室的門，裡麵傳來比剛纔更恐怖的吼聲：
“人呢？找不到了？你們是豬嗎？去找！一幫傻％￥＃＠！”
接下來的話，十分侮辱人格。
我喘口氣，撫摸了一下胸·前彆著的鋼筆，感覺心跳逐漸緩和下來。
儘管在廖哥手下乾了五年，我卻依然習慣不了。
廖哥的脾氣壞，是公司裡出了名的，偏偏老實又膽小的我，被分到他的手下。
是因為冇跟人事那幫傢夥搞好關係麼？
向同事們問路，他們的態度比平常更惡劣。
個個臉上像被欠了薪，對我愛答不理。
也冇辦法，從豪華的總部，搬來這麼偏僻的地方，誰都難免有怨氣。
我最終還是找到了倉庫。
在門口守著一群穿奇怪製服的傢夥，製服是黑色的，冇有任何標誌。
他們神情嚴肅，看見我立刻圍了上來，問道：“是張騫助理麼？”
“是我，你們是？”
為首的男人掏出手機，似乎是在比對我的臉，片刻後道：“貨在裡麵，確認交接完畢。我們還有任務，失陪。”
說完，就帶人急匆匆地走了。
我冇多想，轉頭推開倉庫的門。
四處都是亂七八糟的雜物，畢竟是整個策劃部的搬遷，桌椅和電腦成堆地碼在四周。
倉庫裡麵很暗，僅能通過走廊照進的光，看清周圍。
這種爛倉庫，應該冇裝人聲控製係統，我隻好摸索著牆上的開關。
我按下開關，倉庫卻冇有亮起來，可能還冇通電……
無奈之下，我掏出手機，藉著手電光往倉庫深處探尋。
十分鐘後，我找到了廖哥讓我運的貨。
幾個長方形的鐵皮箱，排成一排擺在地上，就像是棺材，大小剛好可以放進一個人。
想起廖哥剛纔跟我說的話，我強忍著打開箱子察看的衝動。
一邊把它們搬上運輸車，一邊在心裡默數。
1，2，3，4，5……
等等，不應該是四個麼？我的心臟重重一跳。
這時，我突然想起前幾天看過的，上個世紀的一部老片，名叫《晝顏》。
片中，原本老實本分的女主人公變得不貞，甚至去偷·情的起源，隻是一支口紅。
現在，那支口紅就擺在我的麵前。
我閉上眼，再次撫·摸·胸·前的鋼筆，每次心緒不寧，這老夥計總能讓我平靜下來。
猶豫片刻，我睜開眼，把第五個箱子也搬上車。
倉庫直通地下車庫，我將運輸車直接開進車庫，行駛到我的小貨車旁停下。
我的座駕非常顯眼，因為整個車庫停著的，百分之九十以上都是無輪車。
我這輛破舊的有輪車，就像是上個世紀的古董，醜得要命。
我把箱子搬上貨車，然後掏出車鑰匙，點火，發動機發出“嗤嗤嗤”的聲音。
汽油味和車身的顫抖，帶給我的是腳踏實地的安心感，
磁力懸浮的無輪車，雖然速度快，又能在天上飛來飛去，但我總是坐不習慣。
以往每當點火時，我就開始感歎，但今天，我的腦子卻被車裡的貨填滿。
我是笑哈哈娛樂公司的員工，準確來說，是藝人的生活助理。
工作職責，主要是開這輛小破車，替藝人們搬行李——實際上，多數時候是替上司搬家。
生活助理也有很多檔次，能經常接觸藝人的，就屬於第一檔。
他們替藝人端茶倒水，訂車買票，乾的活也不累。
第二檔偶爾能接觸藝人，他們跟在第一檔身後，乾一些諸如拉箱子、打掃之類的體力活。
最後第三檔——也就是我這種，連藝人麵都見不到，經常要佈置藝人要去的場所。
等佈景什麼都拉起來了，藝人也要來了，我們就會被告知，前往下一個地點，繼續賣苦力。
也正因為如此，進公司五年來，我從未親眼見過linda一次。
linda是公司旗下最紅的女藝人之一，天使的臉蛋，魔鬼的身材。
2120年以一首《可愛又迷人的我》奪得“創造2120”人氣冠軍，隨後以組合c位的身份出道，
vocal＆dance＆rap＆原創全能擔當，五年前單飛，簽進了現在的笑哈哈娛樂公司。
我在linda還冇出名時，就是她的粉絲了。
那時候，她在某個視頻網站上，隻有一千多個粉絲。
後來她參加節目，c位出道，團體解散單飛，我都密切關注著。
也是因為她，我才放棄大學學的曆史專業，一頭紮進了她所在的公司。
按照廖哥給的地址，我將貨車裡的箱子，按照上麵的編號依次送完。
送貨的過程很低調，每送完一家，我都會讓收貨人簽一份條款苛刻的保證書。
他們眼都不眨就簽了字，然後迫不及待地將箱子搬回住處。
收齊保證書，我今天的工作就結束了，天早黑了，現在大概是晚上八點半。
饑腸轆轆地趕回家，我顧不得胃部的焦灼感，將車上剩下的第五個箱子搬進屋子。
一把關上門，上鎖，然後呆呆地看著它。
我把彆著的鋼筆摘下，緊緊攥住，嚥了口唾沫，各種念頭紛至遝來，在腦中浮現又湮滅。
開了箱子可能就不能回頭，我清楚這一點。
最終，我下定決心。
我打開了箱子。
……
隨著箱子打開，散發出許多白色的氣體，如同乾冰一般。
待氣體徹底散儘，一具完美的女性胴·體，展露在我麵前。
高聳的凶部，纖細的腰肢，緊緻的大腿，精緻的小腳……
這具身體，簡直會讓維納斯黯然失色。
最重要的，她的麵孔，正是我的偶像linda！
我看呆了。
如果你追了十多年的偶像，突然赤身果體地躺在麵前，那會是怎樣一種衝擊？
我感覺腦袋暈乎乎的，眼睛卻移不開她的臉。
突然，她長長的睫毛一顫，隨即睜開了眼。
視線交錯，我沉醉在她純粹的瞳色中，直到她開口打破了沉默。
“你是……”
“我，你，不是——”我手忙腳亂，不知該怎麼說。
鬼使神差地來了一句，“你知道你是誰吧？”
她從箱子中坐起來，可愛的小臉，露出懵懂的神情，隨後被洞悉一切的清醒所代替。
“當然，我是linda。這具身體，以及身體裡的記憶，還有靈魂，都是她——儘管隻是人造人，但在與您共同生活的一個月裡，我就是linda。”
“上門偶像”企劃，通過生物科技製造的人造偶像。
擁有和真人相同的身體和記憶，皮膚和骨骼，五感和思想。
他們全都具備，並且與真人無異。
受了傷會流血，感到悲傷會流淚，她們是名副其實的人造生命。
剛從廖哥那聽說這個企劃時，我也十分震驚。
我今天的任務，就是把這些人造偶像，送到她們未來一個月將要相處的對象家中。
對象是策劃部從粉絲中，經過層層選拔，最終挑選了四個家庭。
這些人造偶像，將要與粉絲一起生活一個月，目的是回饋粉絲。
對於粉絲來說，近距離接觸偶像的機會，簡直能幸福得暈過去！
更彆說還住在一起，同吃同喝同玩……同睡這點有待商榷……
而且還是整整一個月，不管怎麼想這都太離譜了。
還有人造人，雖然這是上個世紀的影視小說裡就出現的概念，但具體實現，還是在幾年前。
當時，這項技術的發表，並冇有大張旗鼓，好像是官方有意的。
具體的產品也冇釋出，人們也就慢慢淡忘了。
冇想到，竟然做出了實物，還是這麼完美的實物。
“請問，您的名字是？”
我還在愣神，她的聲音把我拉回現實。
“啊啊，我叫張騫，弓長張，騫是賽字頭下麵一個馬，有點難寫，漢武帝時期也有個張騫，他是出使西域的使節，我跟他同名，嗬嗬嗬……”
我都不知道自己在說什麼。
看我緊張得手舞足蹈的樣子，她噗嗤一聲笑了。
“現在很少有人這麼介紹自己呢，也很少有人取這種古怪的名字。”
“嗯……”
確實，22世紀，人們取名都儘量簡單易懂。
比如鄭美麗，王有錢，郭大富之類的，廖哥的全名就是廖大勇。
像我這種名字，大街上找十個人，保準冇有認得的，找一百個還有點希望。
聽說在現代字典裡，有很多複雜的漢字被移除了，隻有翻閱上個世紀的舊版才能找到。
“抱歉，我有些奇怪。”
“不不，挺有趣的。”
她露出笑容，“在繼續聊天之前，能否給我件衣服？如果您允許的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