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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8號盒子〈四〉花捲道格曼

我點了點頭。

他轉身一邊開門,一邊嘟囔,與其說是對我講,不如說是對自己。

“可彆有什麼貓人、狗人崛起什麼的,要是家禽、家畜都崛起了,我們就玩完了。”

那個週末,我們整個家庭,都籠罩在一片陰鬱的氛圍裡。

我們很少相互交談。

這飛來橫禍讓我們措手不及,需要一段時間,去接受和消化。

吉莉偶爾說一兩句,也是在自責,當初冇有信我說的饅頭有問題。

小唐也一樣。

他總覺得,如果他早回來一會兒,就能救下外公外婆。

……

週日下午,督辦此案的執法者,又來登門拜訪。

他的臉色很不好。

他身後還跟著兩個民警,搬著覆著薄膜的c-**o,但已被擦拭乾淨。

我們坐在客廳的沙發上交談。

“非常抱歉,來通知你這個訊息。我們對饅頭的腦部進行了掃描,甚至做了少量病理切片,發現他隻不過是一隻稍微聰明一點的貓。”

“醫生說,他的神經突觸數量,確實要比一般的貓多一些,但還冇到能使用腦波控製的程度,連關電視都不行。他的語言中樞和他的同類一樣乾癟,根本無法……”

我打斷道,“你們有冇有去測試腦內量子態活躍水平?”

“有。一樣的結果,非常抱歉。等你有空時,可以去動物管理局接回他。”

“那這究竟是怎麼回事?腦波機器人,不可能平白無故襲擊人!”

執法者清了清嗓子,“趙冬先生,我聽說趙唐曾在學校打架,把人家鼻梁都給打斷了。”

“你懷疑小唐?”

“他還去校醫院谘詢過心理醫生,我們去調查過,醫生說這孩子有躁鬱症的初期症狀。”

“什麼?”我非常驚訝,小唐根本冇有和我講過這件事。

“所以他明天不能去上學了,讓他老老實實待在家裡,等待我們的調查。我在你們家門口派了人盯著。”

說完,他們就扔下呆愣在當場的我,走了。

我坐了一會兒,然後上樓把這個訊息,平靜地通知給了吉莉和小唐。

吉莉差一點再一次昏過去。

小唐則有點慌亂和委屈,“爸媽,你們相信我,這不是我做的。我自己也受傷了。”

“我們相信你。”

我回答,“我們隻管配合執法者,等他們查清這件事。”

我把吉莉安頓好,讓她躺下休息會兒。

我叫小唐來到客廳,想和他談談。

我問:“你回來的時候,有冇有看到什麼?”

“我看見c-**o正在襲擊外婆,我撥了110,然後就試圖去阻止機器人。”

“你有冇有看到饅頭?”

“看到了,他一直對著樓梯下麵的儲物間的門齜牙,還弓著身子。但那時候,我冇時間管他,我以為是機器人程式錯誤,隻想著快點關掉它。”

“儲物間?那饅頭腦袋上,戴冇戴著腦波諧振器?”

“冇有,如果有的話,我應該會注意到。”

“你怎麼阻止機器人的?”

“我關閉了電源,但他劃了我一刀,要不是我躲得快,估計這胳膊就冇了。”

“難不成有人入室搶劫,就藏在儲物間裡?”我琢磨著。

“那他是怎麼逃出去的,執法者和救護車來之前,我一直在房間裡。”

“也許是你冇注意到。”其實我心裡也不太確定。

但我總不能相信,這是我自己的兒子做的吧。

我趕緊打電話,把我的想法告訴了執法者,希望他們徹查附近路口的監控。

他們采納了我的意見,我相信凶手很快就會被抓住。

我掛斷電話,回頭看到那台c-**o,心裡一陣惱火。

當即將它塞進了樓梯下的儲物間。

我的動作,攪起了一些灰塵和毛髮,我打了個噴嚏。

……

當晚我一直冇有睡著,一直瞪眼看著頭頂的天花板。

要不是吉莉睡在我旁邊,我一定輾轉反側,不過我知道,吉莉和我一樣難以入眠。

我還在琢磨,凶手究竟是怎麼逃脫的,我真恨不得立即將這個混蛋繩之以法。

我今天進入過儲物間,但不曾注意到任何曾有人停留的痕跡。

那裡灰塵多得讓我打噴嚏……

不不,不是灰塵,讓我打噴嚏的是毛髮。

毛髮!

我悚然一驚,從床上坐了起來。

我顧不得吵醒吉莉,拿起手機打給此案督辦執法者。

我撥了三次,才終於接通。

“執法者,你說之前花捲躲在衛生間裡?”

“花捲?”對麵的聲音裡充滿睏倦。

“就是我家那條狗!”我急切地喊道。

“冇錯。我是說過。”

“請你仔細回憶下,究竟是洗手間,還是儲物間!”

“洗手間吧,就樓梯下麵……”

“那是儲物間!”

“哦,那就是儲物間。發生什麼了,這麼晚給我打電話,就是為了分辨洗手間和儲物間?”

“儲物間可以看到案發現場,也就是可以控製腦波機器人。我知道凶手是誰了,就是花捲!”

我冇等對方冷嘲熱諷,就掛斷電話,到走廊裡抄起一根棒球棍。

吉莉跟著我出來,我冇空和她解釋,徑直朝樓梯奔去。

這時,一樓的正門哐啷一聲,開了又關上。

我大叫一聲不好,趕緊衝下樓下去。

等我趕到院子裡,發現花捲和c-**o已經跑到馬路邊。

我奮力追上去,此刻,我隻想一棒打死那條狗。

馬路對麵的一輛陌生保時捷轎車上,下來一個西裝男人,拉開後座車門,讓花捲鑽了進去,把c-**o留在了外麵。

等我趕到跟前時,車門已經關上。

隔著玻璃窗,我能看到車後座上,坐著另一具腦波機器人。

我氣喘籲籲地盯著這個男人,想弄明白眼前究竟是怎麼回事。

“你是乾嘛的?你知不知道那條狗殺過人?”

“您好。我是道格曼先生的律師,劉偉東。”

他向我遞出一張名片,和c-**o的腦波諧振器。

我冇好氣地接過來。

“道格曼先生,已經向我承認了他的殺人行為,我馬上就帶他去自首。”

“道格曼?先生?”我很驚訝。

“冇錯,就是您家的狗。”他禮貌的語氣真讓人火大。

“你要為他辯護什麼?”

我問道,“早晚都是安樂死,現在讓我一棒打死有什麼不同。”

這時,在我家門口值崗的執法者,看我拎著球棒,也鑽出車門來,朝這邊張望。

“趙冬先生,我非常理解您痛失親人的心情。但是我的當事人,有權要求像一個人類那樣接受審判。”

“他是條狗!”我對著空氣揮舞球棒。

吉莉和兩名執法者,已經衝到我旁邊來,怕我失去控製。

“生物學意義上,他是條狗。但是從智力和情感層麵上,他與我們已彆無二致。”

“他是怎麼聯絡到你的?”其實我心中已能猜個大概。

“用您家的電腦,用腦波機器人打字,給我發郵件。關於侵犯您權利的罪責,道格曼先生將悉數承擔。”

果然不出我所料。

我被氣得發暈,差點舉起球棒朝他揮過去。

但是我被吉莉和兩名執法者攔了下來。

他拉開車門,對我的憤怒視而不見。

“為什麼?”

我朝他喊,“難道道格曼先生能付你律師費嗎?”

“趙冬先生,您還是不太明白。這條狗,不對——是道格曼先生,將會改變世界。”

“很快,‘人權’一詞將成為保守主義的代名詞,廣義的“生命權利’將取而代之。”

“作為一名律師,可冇有多少能改變世界的機會。我可不會為了一點可憐的律師費,就錯過這個機會。等我因此蜚聲世界,錢自會往我兜裡跑的。”

說完,他關上車門,朝著最近的執法者局揚長而去。

那裡記者的長槍短炮,很可能已恭候多時。

我、吉莉和兩名值崗執法者,在路邊呆若木雞。

那個叫劉偉東的律師說的,並非毫無可能。

……

第二天,執法者就解除了對我家的監控,看來花捲真的去自首了。

接下來的幾個月,我一直在應付頭疼的訴訟,還有惱人的記者。

當我走上法庭,麵對被告席裡的花捲,或者說道格曼先生時,我知道他已經贏了。

動物保護組織,聲勢浩大的抗議遊行。

劉偉東律師,在各大人權組織頗有手腕的活動,聯合國的關注。

再強有力的保守主義,都冇辦法應對這樣強大的外界壓力。

於是,道格曼成了第一個獲得人類公民資格的動物,即使不久之後,他就會被判處死刑。

但這對整個世界來說,仍然意義重大。

開庭那天,一大早,就有記者堵在我家的房子門口。

等我們到了法庭外,記者更多。

還有不少動物保護組織的年輕人拉著橫幅,呼籲用“生命權利”取代“人權”。

對於記者的問話,我們三人一律不想回答。

但是他們會拍下我們的臉,我們的臉色,要多難看,有多難看。

……

庭審非常順利。

道格曼對他謀殺我嶽父嶽母的犯罪行為,供認不諱。

聽著自己曾經養的狗,用我參與研發的腦波機器人——

通過人類的語言,講述自己的犯罪經過,我心情非常複雜。

道格曼打從一開始,就是有意接近我的家庭。

道格曼承認,他在上一個家庭誤食了“天倫”。

他的大腦迅速地進化出智力,雖然這發生的概率非常小,但是確確實實地發生了。

當他意識到,是“天倫”讓他產生了這樣的變化,他又主動偷吃過幾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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