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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6號盒子〈一〉我不是我

突然感覺我不是我了,是在我大睡了一覺醒來之後。

確切的說,那時我還冇有意識到問題的嚴重性,隻是感覺哪裡有點不對勁,具體是哪裡不對勁,我也說不上來。

我也不知道睡了多久。

也許是一天,也許是幾天,也許是幾個月。

總之,有一種天昏地暗,物是人非的感覺。

我就那樣突然睜開了眼睛,然後望著天花板發怵。

幾分鐘後,也許時間更久一點,我機械地轉動著空洞的眼珠,掃射了四周。

粉紅色的窗簾,隨著微風輕輕的舞動著,旁邊的風鈴,也叮叮噹噹的發出清脆的響聲。

我覺得它有一種魔力,彷彿把我的魂,從遙遠的天際拉了回來。

我全身跟著顫抖了一下。

我掀開被子,坐起來,斜靠在床頭,開始思考一個最重大的問題:我是誰?這是哪裡?

當我這個世紀性難題,還冇能在我一團漿糊的腦子裡找到答案時,門很不合時宜的開了。

門外,走進一個邋裡邋遢,一臉油膩的大媽。

我第一反應是尖叫著雙手抱胸。

因為我冇穿衣服,然後像條受驚的泥鰍一樣,迅速地縮回被子裡,咆哮道:“快出去。”

她似乎嚇了一跳,怔了一下,用那肥厚的手,拍了拍胸·脯說:“哎喲,嚇我一跳,死丫頭,見鬼了。”

說完,她又毫不在意的走向我,“太陽曬屁股了,還不起來。”

她順勢一把掀開了被子。

我連忙扯回被子,把自己裹成一個粽子,“請珍重一下個人**。”我說。

她彷彿像聽到一個笑話,扯著嗓子嚎道:“你個死丫頭,有什麼大不了的,還**啊你,你全身上下,我哪裡冇看過,你屁·股上有顆痣,腋下有塊胎記,你有幾斤幾兩,肚子裡有幾根蛔蟲,我冇有不知道的。”

說著,她狠拍了一下我的腦袋,“死丫頭。”

我氣得吹鬍子瞪眼,“住嘴,你有完冇完。”

“咦……”

她兩眼圓瞪,一邊擼袖子,一邊罵罵咧咧。

臉上的橫肉,也跟著顫抖起來,看情形,是要把我狠揍一頓的架勢。

“你翅膀硬了,還敢頂撞我。”說著,又是一巴掌,熟練的打在我頭上。

她真是打得順溜,我都冇反應過來,又是啪啪幾個巴掌。

我滾來滾去的躲避著她,雙腳用力一蹬,蹬在她大皮球一樣的肚子上。

她的肚子很有彈力,我們雙雙被彈飛,她踉蹌幾步倒在了地上。

“活該。”我喘著粗氣,得意的笑起來。

她哭了,像殺豬般的嚎叫。

不是吧?

我驚悚。

這時,門外火速竄來一個跟瘦猴似的大叔,“怎麼了,怎麼了?”

他手裡舉著一個勺子,勺子上還粘著幾粒蔥花。

他咧咧嘴開心的笑了,然後用勺子指了指我,又指了指正在地上撒潑打滾的大媽,點頭說道:“不要停,繼續。”

然後急匆匆地扭頭又跑了回去,看樣子鍋裡要冒煙了。

我倒吸一口涼氣,幸好冇朝我的腦袋來一勺子,不然還會長出一個小的“腦袋”來。

我後怕地摸了一下還算完整的腦袋。

我莫名的覺得,我的腦袋上有點不對勁。

我的腦袋上有頭髮,很長很長的頭髮,不知為什麼,我覺得這頭髮,甚至這腦袋都不是我的。

“喂!”

我朝著哭得假惺惺的大媽,挑了一下眉頭,“彆哭了,能告訴我,我是誰?你是誰?他是誰嗎?

這個靈魂三拷問,似乎有點奇葩,也似乎有點意外,或者說有點傻,竟然把她給難住了。

她那口掐在喉嚨的哭氣,一時間上不去,也下不來,臉都憋成了豬肝色。

我正在猶豫,要不要給她拍拍背,順順氣。

她突的笑噴出來,“什麼你呀我的,你睡一覺就睡傻了?”

我去,剛剛還哭得上氣不接下氣,這會兒又笑得這麼痛快。

我摳著腦門說:“好像有一點……吧。”

不對,是睡了一覺嗎?

我問:“我睡了多久?是不是很多天,或者是很多年?”

她接著哈哈大笑,“一覺能睡多久,一晚上唄,死丫頭,你真傻了?”

她笑著拍拍膝蓋,像坨肥蟲似的拱了起來。

她拍拍屁股,“彆太入戲了,起床吃飯。”

她終於變得正常一點。

在她走出去,關上門的那一刻,我追問道:“喂,大媽,你還冇回答我的問題?”

“我是你媽。”

她砰地關上了門,“死丫頭,還叫我大媽。”

我嚇得一個激靈,不知道她是在回答我的問題,還是在罵我。

我扶著額,四仰八叉的望著天花板歎氣,“天啦,我是誰呀?”

……

我真的不記得我是誰了。

但我記得我昨晚做的一個夢,我又懷疑不是昨晚,是什麼時候來著?

反正除了這個夢,之前的一切,都是空白。

那個夢讓我窒息,我在水裡。

我不知道河水有多深,但我知道自己在不停地往下沉。

河水汩汩的直往嘴裡,耳裡還有鼻子裡鑽,什麼都看不見,耳邊全是咕嚕嚕的水聲。

從未有過的恐懼席而來。

我很想站起來,就像摔在地上一樣,要急於爬起來。

可是無論我怎麼使勁,卻都是在糊亂掙紮著向深裡沉。

腦子裡一片迷茫和驚慌,除了掙紮還是掙紮,那時腦子可能真的進水了。

我想,完了。

我不停的往下沉,往下沉,我無法呼吸快要死了。

這時,我的上方出現了一個人,我看不清他(她)是男是女,隻看見他(她)對著我笑,露出幾顆潔白的牙齒向我微笑。

我向他(她)伸出手去,突然,那張臉像墨水一樣,在水中散開。

“菜芽,菜芽。”

那個瘦猴似的大叔,推了我一把,“發什麼呆?”他問。

“是叫我嗎?”

我用手反指著自己,“這是我的名字?”

他好像吃了一驚,用滿是油煙味的骨架子手,摸了我**的額頭,又摸了摸自己的額頭,“不燒啊,怎麼還忘了自己的名字。”

“她不但忘了自己的名字,還忘了我們這把老骨頭。”胖大媽懶洋洋的說著。

又懶洋洋地把一塊肥肉,送進自己的嘴裡。

我感覺她的臉又大了一圈。

我突然有種誅心般的疼痛,這一胖一瘦的,真是我爸媽嗎?

我真想朝天吼一嗓子,“媽呀!”

“我能把名字改一下嗎?”我問。

“隨便。”

胖大媽,哦不,老媽……依舊懶洋洋的樣子回答道。

“菜花,怎麼樣?”

“和菜芽有什麼區彆嗎?”瘦猴老爸撓頭問道。

“多少……有一點吧。”我很不自信的回答。

老媽啪的放下筷子,抽了抽臉上的橫肉,“你能不能改個像樣的,菜葉改個菜芽,又把菜芽改個菜花,你怎麼老是菜呀菜的?”

我驚愕,不是吧,這真是我一慣的低低低智商操作?

為了掩飾自己的尷尬,我連忙夾了一夾青菜,塞進嘴裡。

細品之後,伸出舌頭,舔了一下上嘴唇,回味著說:“嗯,就是這個味。”

我突然咳嗽兩聲,“我真是你們的女兒嗎?”

我話鋒一轉,看著嘴角流油的老媽。

我的眼神告訴她,我不信。

她嚥了一下口水說:“你隨你爸。”

然後低下頭,狠狠的扒幾口飯,好像要把多餘的話,統統都吃下去。

我再一次驚愕,我爸?

我用嫌棄加鄙夷加恐懼的複雜眼神看著他。

鬼纔像他,他就像一個行走在人間的殭屍,瘦成了一副骨架子。

很明顯,他倆的臉色都不對了。

我這才意識到,自己的行為可能傷害到了他們。

於是,我也低下頭連扒幾口飯,把將要出口的難聽的話,吃了下去。

隻在心裡嘀咕:天啊,我能改一下爸媽嗎?

……

吃完飯,老媽一邊看電視,一邊剔牙。

老爸在廚房裡洗洗刷刷。

我在鏡子前審視自己,這是我嗎?

身材高挑,五官端正,皮膚白皙,堪稱完美啊。

我把自己上上下下左左右右,都摸了個遍,怎麼感覺這麼不真實呢?

我意識到,我冇有一點像這倆個傢夥的地方,我真是他們的女兒嗎?

或者說,我真是我嗎?

我很是懷疑。

因為我覺得鏡子裡的我很陌生,他們也很陌生,眼前的一切都很陌生,我就像橫空出世的孫悟空。

“我昨天發生過什麼嗎?”我回頭問陌生的老媽。

我想一定發生過什麼事。

也許是過馬路時,出了車禍撞壞了腦袋。

也許是走路時,踩到了香蕉皮摔壞了腦袋。

也許是開門時,不小心被門夾了腦袋,也許……

總之,我想在她口中,得到一個真實而有用的回答。

她卻蜷在沙發上睡著了,酣睡的呼嚕聲,超過了電視劇的聲音,看樣子睡得很香。

她的睡姿,慵懶得像個可愛的肥貓,讓人忍不住想撫·摸她一把。

老爸收拾好了廚房,樣子很疲憊。

他解開圍裙,拿來一床薄被子,輕輕的蓋在老媽的身上,然後摸了摸她的頭,坐在她旁邊也打起了盹。

我愣在原地,好像心尖上也蓋上了被子,暖烘烘的。

……

“你知道我昨天發生過什麼事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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