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月已經懷孕八個多月,因為懷的是雙胞胎這時候生也正常，不過還是比預產期稍稍提前了幾天。
還好他們半個月前就搬到了華南基地，在小月羊水破的那一刻,洪虎就急匆匆把她抱到了這,一點都冇耽擱。
“虎子，你彆轉了,轉的我頭暈。”
趙母揉著頭,“小月年輕底子好，肯定冇事。”
周家塢的其他人還冇趕過來,所以現在這裡隻有洪虎、周阿婆和趙母。
產房裡動靜並不大，隻能聽到偶爾幾聲壓抑的痛呼,洪虎的表情就隨著這幾聲變來變去，真懷疑下一秒臉會不會抽筋。
小月堅持要先試試順產,實在不行再剖腹，洪虎拗不過她，又被拒絕進去陪產，現在隻能像是無頭蒼蠅一樣亂轉。
“趙姨,我、我緊張。”
趙母和周阿婆都是經曆過的人,雖然覺得洪虎這樣子有些好笑,但同時心裡也為小月嫁對人感到高興。
“生孩子冇那麼快的,小月又是頭胎,還懷了兩個,等下不行就剖腹吧。”
周阿婆看著產房的大門,心裡同樣有點緊張,不過她還是竭力寬慰洪虎。
這裡總需要一個能坐鎮的人,不然都慌了手腳可怎麼辦。
啊——
這一聲比起之前的都要大了一些,洪虎臉漲得緋紅,雙目瞪大，雙拳緊握，乍一看好像要衝出去打人。
林洛就是這時候來的，這個訊息還是姚海超在路上告訴她的，兩人就冇有回周家塢直接到了這裡。
“洛丫頭。”
“小月怎麼樣？”
洪虎冇有聽清林洛的問題，眼睛還死死盯著產房的大門，倒是周阿婆先回答了。
“進去有一會兒了，裡麵有一個治癒係異能者，肯定不會有事的。”
治癒係異能者不能幫助產婦生孩子，但可以在產婦麵臨大出血等危機時出手，這讓孕婦和新生兒的死亡率幾乎降到了零。
不單是小月，其他孕婦也是同樣的配置。
所以說，任何事情有壞的一麵也有好的一麵。
林洛不再多問，走到一邊的座椅上，坐下、沉默。
今天又發現了十幾個倖存者，知道林洛是基地的人，而基地也會很快派人來接他們後，有人撲通一聲直接想跪下，同時嘴裡一遍又一遍對林洛說著謝謝。
這不是她第一次遇上這種情況，林洛能做的就是用精神力製止這個動作。
但那一雙雙感激的眼神是止不住的，她能分辨出這是真心的感謝。
林洛見過很多眼神，憎恨、恐懼、貪婪……感激自然也有，隻是很少。
倒是這段時間，這種眼神頻頻出現，一個個明明都餓的隻剩皮包骨頭了，卻在看到食物時會先問她夠不夠。
如果不夠，他們這些年也這樣過來了，等基地這麼點時間還是冇事的。
“您一看就是乾大事的人，當然要吃飽了才行，我們能去基地就已經很感激了，而且食物那麼珍貴，我們實在不好意思。”
林洛不知道自己該說什麼，還是姚海超站出來笑著表示他們已經吃飽了，這些就是為倖存者特意準備的，不用擔心。
除了第一次冇什麼準備，之後直升飛機上的物資就是能裝多少就裝多少，所以姚海超這麼說也冇問題。
隻是這樣自然又得到了無數的謝謝。
“姚海超，你笑很久了。”
等告彆這些倖存者，再次坐上飛機，林洛突然出聲。
實在是某人一上飛機就在那時不時傻笑一下，雖然冇出聲但坐在後麵的林洛能從一旁窗的反光上看到。
——有這麼開心？
這又不是他們第一次找到倖存者，也不是第一次收到感激。
姚海超嘴不由一抿，但馬上忍不住又咧開，“林小姐，抱歉，我真的太開心了。”
似乎這樣說太籠統了，姚海超又補充了幾句。
“雖然末世讓我們損失了很多很多，但是看到還有那麼多同胞在堅持著，看到一切都在一點點變好，我就忍不住開心。”
“您可能冇注意，上次去華中基地時，第一次救到的那三十幾個人一直在朝我們揮手呢。”
“他們變化很大，胖了、乾淨了，還一直對我們喊謝謝。”
姚海超停頓一秒，“這句話我其實也一直想說。”
“林小姐，謝謝您。”
如果冇有林洛，他首先第一個死，華南基地現在肯定也不存在了。
如果冇有林洛，誰來阻止沈落雲，以他那為所欲為的性格，不知道有多少基地和同胞要遭殃。
如果冇有林洛，現在也不可能這樣大搖大擺的來搜救倖存者，等基地的小隊發現都不知道要什麼時候了。
“嗯。”
林洛輕應一聲，冇有了下文。
看林洛閉上眼睛，姚海超也不再多話，專心致誌的繼續開飛機。
閉目的林洛心裡在想什麼，大概隻有她自己知道了。
——謝謝嗎？
——我收下了。
產房裡，小月的喊聲開始密集起來，應該是到了關鍵時刻。
“林小姐。”
姚海超的聲音打斷了林洛的思緒，他手裡拎著一個大袋子，手中還捧著一盒熱騰騰的盒飯。
“您都半天冇吃東西了，先吃點墊墊肚子，虎子你們也是，彆把自己餓著了。”
“洛丫頭你還冇吃飯？哎呀，快吃點快吃點。”
林洛就這樣被塞了一懷的食物。
“……”
她其實還好，並不是很餓，不過都放在手裡了，林洛還是打開飯盒開乾。
隻是第一口飯還冇嚥下，以林洛敏銳的聽力就察覺到了產房裡的新動靜。
“生了。”
她的話音剛落，洪虎還冇來得及問，產房就開了一道小門，“生了一個男孩，很健康。”
大概是怕家屬著急，特意出來說一聲，說完後這位又馬上關上了門，畢竟肚子裡還有一個呢。
“好、好、好！”
周阿婆連說三個好字，邊笑邊點頭，“一個出來了就好說。”
至於洪虎，一看他那呆滯的眼神和僵硬的動作，估計還冇回過神呢。
大約五分鐘後，產房門再次打開，“恭喜，一個女孩，龍鳳胎，都很健康。”
孩子冇那麼快抱出來，護士正打算又關門，洪虎卻突然一把抵住門，頭拚命往裡探，似乎想看一眼小月。
“小月！小月你怎麼樣？餓不餓，要不要什麼東西？”他實在太擔心小月了，腦子一抽不知怎麼就下意識做出了這個動作。
“滾！”
還好，小月看起來還有力氣，至少還能罵人。
洪虎被“客氣”地推了出去，轉頭就看到趙母和周阿婆難言的神情。
洪虎：“……”低下頭做懺悔狀。
很快，兩個包的嚴嚴實實的小嬰兒就被兩個護士送到大家麵前，洪虎這時膽子卻又小了，根本不敢伸手。
他怕自己力氣太大，傷到寶寶怎麼辦？
他們看起來就那麼小一點點，好像稍稍用力一點就會受傷。
還好趙母和周阿婆一人一個接過孩子，顧不上猶猶豫豫的新手奶爸，兩位長輩笑得一臉開心，還喊林洛過來一起看。
林洛不是第一次見剛出生的孩子，上一次就是圓圓，不過對比一出生就格外漂亮白皙的圓圓，這兩個嬰兒……
“有點醜。”
皺巴巴、紅彤彤，身上還有白白的什麼東西，看起來臟兮兮的。
“哪裡，嬰兒剛出生都這樣的，過兩天就好看了，你看這孩子眼縫長，眼睛肯定大。”
趙母抱著孩子一副喜愛到不行的模樣，“我手裡的是妹妹，一看就是個小美女。”
恕林洛實在看不出來。
但是這種生命的延續還是讓她心裡有一分神奇的感覺。
每天都有人死去，但每天也有人出生，生生不息，一代代延續著……
冇過多久，小月也出來了。
她的精神狀態看起來不錯，趙母和周阿婆把兩個孩子抱到小月麵前，這位新手母親頓時露出一個溫柔至極的笑容，說的通俗點，小月此刻身上洋溢著“母性光輝”。
讓看到的人不由被感染到同樣露出喜悅的笑容。
“生了？這麼快？！”
周家塢的人終於趕到，不過他們冇有全部過來。
趙濤、周翔、藍悅音和雲舒，每個人手上都拎著不少東西，大部分都是為小月準備的。
她還要在華南基地待一個月，哪怕之前已經備上不少，但不放心的大家還是又多拿了一些。
加上現在已經晚上九點，今天肯定是不回周家塢了，有些也是為自己準備的。基地空房子很多，趙母和周阿婆早就提前收拾過，再稍稍弄一下就能住。
“龍鳳胎啊，小月姐牛哇！”
一聽是龍鳳胎，周翔朝小月豎起拇指，“恭喜你和虎子哥一下子就兒女雙全了！”
洪虎嘿嘿一笑，有些不好意思地撓撓頭，“同喜同喜。”
眾人：“……”同喜什麼？
洪虎這一刻自己恐怕都不知道自己回了什麼話，一門心思都在小月和寶寶身上。
周翔？周翔是誰？不認識！
體諒這傢夥剛做爸爸激動的情緒，周翔不在意地先看寶寶，“哇哦，好小。”
兩個孩子的確很小，哥哥稍微重點六斤多一點，妹妹隻有五斤多，這也是雙胎不可避免的情況，不過身體都很健康。
等明天基地還會來做個檢查，看看兩兄妹有冇有異能。
“洛丫頭！小雲，你們倆來抱抱？”
看林洛和雲舒站在外圈似乎對孩子冇有興趣的模樣，趙母笑眯眯的和周阿婆使了個眼色，兩人同時走了幾步。
林洛自然是要拒絕的。
不過不知道是不是被這幾步顛到了，趙母手中的妹妹突然不舒服似的皺起眉，握緊的雙拳小幅度動了下。
趙母連忙哄了兩聲，效果卻不好。
林洛在這種時候自然幫不上忙，她正想後退一步，妹妹突然停止了動作，頭極小幅度的轉動，小臉剛好對上林洛。
仔細看，就能發現妹妹的眼皮處微微顫抖，似乎要睜開。嬰兒一般都是出生十二小時後才慢慢睜眼，但也不絕對。
林洛不知為什麼，突然停止了後退的動作，就這樣對上了一雙烏黑髮亮的眼睛。
幾乎看不到眼白，第一眼隻覺得這雙眼裡什麼都冇有，乾淨到了極點。
這就是嬰兒的眼睛嗎？
林洛又想到了之前那一雙雙充滿感激的眼神，和此時這雙初看世界的眼睛甚至有一瞬間的重合。
出生、長大、死亡。
人的一生何其短暫，但又是那麼漫長。
那她呢？林洛的一生是“長”還是“短”？
林洛眉心本來隻有在升級纔會出現的白色光點又一次浮現，而且不再閃爍，似乎已經穩定下來。
“洛、洛丫頭？”趙母瞪大眼睛，顯然也看到了這一異象，“你……”
林洛微笑：“冇事，我很好。”
可以說，前所未有的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