邵燦,字耀圃,號又村,浙江餘姚人。
邵燦於清朝道光十二年壬辰,進士及第,授翰林院編修。以吏部左侍郎之職在軍機大臣上行走。今年十二月乙未出任漕運總督,併兼署河道總督。
出京之前,邵燦的心情是複雜的。自己以一個漢人之身躋身軍機大臣之列,基本上做到了大清漢臣的極致。
他在軍機的位子上一直十分低調,缺乏存在感,順著皇帝的意思儘心辦差。
冇想到這次皇帝會把自己推出去。江蘇現在名義上是受北大營琦善的控製,但是實際上是淮海軍的地盤。
這個事情京中人儘皆知,甚至有傳言說琦善因病已經不能視事,外人見他都要通過他的一個戲子出身的小妾傳話。
自己現在去淮安府任漕運總督那是要去奪淮海軍的權,這麼看,自己不是自投虎口嗎?
可要讓自己跟淮海軍同流合汙,也是不可能的,自己的一世英名不能就這麼白白葬送在這裡。
自從2月份髮匪打進揚州,漕運總督因為參與了與太平軍談判,已經被朝廷拿辦,到現在這個位子已經空了將近一年。
原來漕運總督名下的漕標營丁也早就散光了。邵燦雖然在京城貴為軍機大臣,但是手下卻是冇有什麼人可用。
朝廷更是冇有給他一兵一卒,甚至連一分銀錢都冇撥給他。
就這樣,落寞的邵燦在幾位京城好友的相送下,帶著5個從浙江老家請的家丁,以及一個跟隨自己多年的老仆,離開了自己為官多年的京師。
邵燦大部分時間都在京城做京官,對地方上的事務不甚瞭解。
到了淮安之後,他得到了淮安知府的熱情接待。到了知府衙門,他發現自己漕運總督府的牌子已經掛上去了,還是一塊嶄新的牌子。
清朝漕運總督府大部分時間都是放在淮安知府衙門辦公。
後世的時候,這個淮安知府衙門改成了一個景區,董書恒還專門去參觀過。這個衙門占地麵積非常大,光是後花園看起來就像一個大公園了。
邵燦本來已經準備好跟地方官鬥誌鬥勇,結果一點都冇有用到。彷彿一拳打在了棉花上。
第二天,淮安知府又帶著邵燦去檢閱一隊兵丁,說是知府衙門抽調出來給邵燦做漕標的。
這隊兵丁有1000多人,全部都穿著嶄新的號服,一個個精神抖擻的,一看就冇有一個抽大煙的。
更讓邵燦震驚的是這些兵全部都配齊了火槍,光從軍容上看確是一支強軍。
這隊兵丁的統領叫李寶五。此人不拘言笑,長得頗為精悍,見到了邵燦之後行了一個軍禮,並冇有諂媚地上來套近乎。這樣反倒是讓邵燦刮目相看。
其實這隊人是從農場抽調的民兵,淮海軍整治運河和洪澤湖,在原來的河灘湖灘周圍建立了很多農場,這些農場主要收納的是淮西的移民,這些淮西人從小生活艱苦,在大山裡行走,是很好的兵苗子。
李寶五之前是農場的民兵團長,此人是最早被淮海軍招募的流民出身,已經成家立業,對淮海軍非常的忠心。
這次,總參和總作訓部從各個農場抽人組成這一支漕標,李寶五很榮幸地被選調成為這個團的團長。
寶五本來還很開心,以為可以進入作戰部隊了,可是誰知道是跟著清廷的大官後麵充門麵。
這下寶五不開心了,自己怎麼可以去做清廷的兵呢?在上級的一番教育下,寶五才認識到自己的使命有多重。
最後組織還給他配了一名師爺出身的參謀,不然這個愣頭青哪裡知道官場上的那些禮節。
民兵配備的還是前裝的步槍,在淮海軍中並不算先進,但是因為是統一的製式,所以看起來非常的威武整齊。
邵燦的心裡總感覺冇有底,這個淮安知府冇有按照套路出牌啊,自己跟這個知府又不是很熟。對方乾嘛對自己這麼熱情。
晚上邵燦就住在淮安知府衙門。知府把正房正堂,都留給給了邵燦使用。反正現在知府衙門就是個空殼子,因為冇有什麼政務,知府連師爺都不需要請。每個月衙門裡的銀子都歸自己所有,這不香嗎?
看到知府衙門裡麵連仆人手下都冇幾個,邵燦還當這個知府是個清廉的官呢!
“總督大人,您即然走馬上任,那麼有一個地方一定要去。”
晚飯的時候,淮安知府對邵燦建議道。
“哦,什麼地方?本官剛剛下來,對地方之事不甚瞭解。”邵燦疑惑地問道。
於是淮安知府把江蘇正在進行的三橫一縱工程給邵燦介紹了一下。
“這麼大的工程,怎麼冇見江蘇地方跟朝廷申請撥款的啊?”邵燦疑惑地問道。一般地方開河工,都是先找朝廷要錢。
誰會去自己掏腰包修理河道呢?
“大人,我們江蘇百姓深知朝廷剿匪不易,國庫空虛,因此地方士紳、百姓還有官府自籌資金,為的也是地方不再受水患之苦。”
大人既然分管河道,現在正值枯水期,正是河道施工的最佳時間。何不去工地上看看,河工百姓看到朝廷大員下來慰問,必然會士氣大振。”知府說道。
曆朝曆代的官員都喜歡去治水,因為這是一件名流青史的事情,比如現在在用的範公堤、白堤,都是以主持者命名。
淮安知府這麼一說,邵燦果然心動了,他已經到了要退休的年紀了,官位反而對他冇有什麼吸引力,反倒是對身後的名聲極為看重。
中國的士大夫大多追求“贏得生前身後名”這樣的境界。
邵燦一路從運河過來,並冇有看到多少的亂象。進入山東河段後,反而看到了一幅繁榮的景象。
許多帶著煙囪的拖船後麵拖著一排的木船,運送著貨物穿梭在運河之上。這些都是往南運送礦石的貨船。
淮海軍在江蘇大力發展工業,並且同時進行了幾項重大工程。需要大量的工業原料。江蘇除了徐州以外,大多不產礦石。因此需要從北邊的山東輸入礦石。生產的產品也要運到山東往北方集散。
實際上運河的癥結現在在天津,但是皇帝非要邵燦到淮安,這是要自己治河運,還是治淮海軍呢?
第二天一早,淮安知府就幫邵燦集結了“漕標”隊伍。還貼心地準備了慰問河工所要用的米麪。
邵燦非常滿意,這個淮安知府是忠於朝廷的,誰說江蘇都被淮海軍控製?邵燦是一點都感覺不到。
隊伍向洪澤湖東邊趕去。速度很慢,讓年邁的邵燦不感到一絲的疲憊。
他們要去的是蘇北總渠的工地。這是三橫裡麵工程量最大的。其他兩橫都是改造加固原有的河道。主要是使用水泥石塊對一些重要河段的河堤進行加固。
還有要沿著河岸建造一些支線的灌溉渠,安置蒸汽抽水機。
淮安知府帶著邵燦走走停停,說是照顧老大人的身體。沿途還會到一旁的村莊看看。
邵燦發現,淮安府底下的村莊也都是一幅安逸祥和的景象。
村子裡的村民都是麵色紅潤,顯然能夠吃飽飯。
邵燦帶著淮安知府在幾個士兵的保護下,微服來到一個村莊。村口蹲著幾位老人在曬太陽。
邵燦隨意找了個位置,抓了一把稻草墊在屁股底下坐了下來。
“老哥啊,我看著村中的百姓日子過得不錯啊!”
“還好吧,主要是今年冇了捐稅,大家收了糧食隻要上交一部分就好了,也不用像以前那樣賤賣糧食換取銀兩,再繳稅,中間還要被奸商在盤剝一次。”
這種用用銀兩繳稅的規矩還要追溯到明朝張居正的一條鞭法。
不過淮海軍在江蘇廢除了這種製度。不管是地主還是農民隻要交糧食抵作稅收就可以了。就跟前世的農民一樣,到農忙後交公糧就可以了。
之所以敢這樣,是因為淮海軍手中不缺現銀。通過商稅、國內外貿易以及銀行讓淮海軍手中掌握了大量的現錢。
讓董書恒頭痛是如何把這些銀子轉為物資,轉化為淮海軍手中的實力。
糧食在現在的大清以及今後很長一段時間都是稀缺資源。在農業技術冇有根本性的改進之前,中國始終是一個糧食稀缺國。這跟中國的耕地麵積和人口數量有莫大的關係。
在村子裡與老農的聊天,讓邵燦震驚的是,淮海軍的稅收竟然這麼低。要知道彆的軍閥都是極儘所能地搜刮百姓,擴充軍隊。
哪怕是曾國藩那樣的能人,也是對湖南百姓柯以重稅。
到了後期也更是放縱湘軍搶掠。說白了還是解決不了軍費的問題。
走了幾天,終於到了洪澤湖東岸。這裡是灌溉總渠與洪澤湖的介麵。映入眼簾的是一座由鋼筋水泥建造的水壩。
通過這個水壩,可以控製總渠的徑流量。
洪澤湖,聽名字就知道她經常容易氾濫。之所以這樣是因為洪澤湖冇有合適的出水口。
就像一個水池,進水的地方大,而出水的地方窄小。那麼這個水池中的水很快就會蓄滿溢位。
現在的總渠就是要給洪澤湖裝上一個出水口,而且還是一個可調控的出水口。
邵燦也懂一些水利,科舉考試有時候也會涉及到治河,所以大部分的文官都多少懂一些水利知識。
當看到眼前這個大壩的時候,邵燦就被眼前的景象給驚呆了。從來還冇人在治河上使用這種鋼筋混凝土結構。主要是以前冇這個條件。
眼前的這一座大壩彷彿是挺立在那裡的神獸,擁抱著洪澤湖。
“這是一個名垂青史的工程啊!”邵燦在嘴中喃喃說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