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知府回到府衙,剛要跨過門檻,突然城牆邊傳來了接二連三如雷般的爆炸聲,那聲音接連不斷,彷彿神獸渡劫一般。
李知府被嚇得一腳拌在門檻上,一個踉蹌摔倒在地。一旁的差役護衛趕緊上前去將他扶了起來。
“快……快去請劉知縣!”李知府被嚇得有些哆嗦了,結結巴巴地說道。
蘇州號巡洋艦上,董書恒正在饒有興味地欣賞著艦炮齊射城牆的震撼場麵。
海河距離天津城南牆隻有不到一千米,正好在艦炮的射程範圍之內。這個距離上射擊城牆,對於南洋水師的炮手來說就跟打靶一般。
“尊敬的總督閣下,你們為什麼攻擊自己的城池?”水師顧問戴維小心的地向董書恒問道,他已經知道這位將軍升任了這個國家最有權力的總督。不過看到董書恒下令攻擊天津城,戴維在想這是不是中國一場新的內戰的開始。
“哦,戴維,放輕鬆些,隻是這座城中出現了叛賊,我們這次北上就是為了幫助我們的政府剿滅叛匪的。”董書恒認真地說道,彷彿他說的就是真話。
“戴維,我對你們為南洋水師作出的貢獻表示由衷的感謝,我對你個人的專業水平也非常的佩服。如果你願意的話,我們的合同到期後我想聘任你到我們的海軍學堂擔任總教習。”
“謝謝你,總督閣下,我非常樂意。”戴維說道,他現在回到英國基本上冇有什麼前途,還不如留在淮海軍多賺些錢,等以後回到英國購買一個莊園養老。
打發走了戴維,董書恒終於可以安心地欣賞艦炮轟鳴了。隻見炮彈在城牆上炸開,彷彿一朵朵爭相盛開的巨大花朵。城牆上的清軍除了被炸死的,大部分已經逃離了城牆。
這種帶著爆炸的猛烈炮火,他們從來冇承受過,這與太平軍的戰鬥不同,雙方廝殺在一起,互有死傷。
現在的情況是他們隻能看到炮彈從遠處普天蓋地地飛來,城牆上的火炮第一時間就被炸壞了了,根本就冇辦法反擊。這種情況下除了逃離城牆,清軍什麼都做不了。
守備天津城的參將已經不知所蹤,也不知道是不是被炸死了。
“劉司令差不多了,不能再浪費炮彈了,集中火力把城門炸了就好了。安排步兵開始登陸。”
劉大海還有些意猶未儘,可是他不當家不知柴米油鹽。董書恒可是知道海軍花了自己多少錢。這麼多錢要是投到陸軍,他可以養活好幾個師了。
身著黃綠色迷彩的陸軍士兵在登陸艇的運輸下,緩緩登岸。
淮海軍的迷彩是采用套染的方式染出來,使用的布料是混紡了麻線的棉布,麻線可以增強布料的強度。
當然比不上後世的軍用迷彩服,甚至連後世工地上工人經常穿的那種都不如。但是其隱蔽性、實用性,還是比現在歐洲的主流軍服要好的多。
尤其是英國的龍蝦服,把士兵勒得跟個芭蕾舞演員似的。穿著這樣的軍服,士兵上戰場上就如同企鵝一般步履緩慢。
先登陸的步兵迅速占領了對準海河一側的城門,然後就是清理城牆上的殘敵。這時城牆上的還剩下的清軍基本上都是受傷的,早已經都冇了戰心。
“總統,你準備好如何收尾了嗎?弄不好就與清廷翻臉了。”劉大海擔憂地問道。
“不怕,我們現在可是光腳的,清廷纔是那個穿鞋的。”董書恒說道。
加上董書恒後來帶出來的一個團,這次淮海軍共有三個步兵團以及一個炮兵團,另外還有一個陸戰團,不過陸戰團有一個營留在了大沽口守衛炮台。
這樣淮海軍陸軍在一起也有將近一萬人了。這一萬人馬擺在城牆與海河之間的空地上也是密密麻麻的一片。
李知府終於在府衙等到了一臉煞白的劉知縣。
“知府大人,這可如何是好,淮海軍火炮犀利,我聽逃回來的兵丁說,淮海軍已經奪取了城門。”劉知縣一見到李知府倒是先問起來了。
李知府一聽就知道自己要問主意是找錯人了。
“這樣,我們把城內的富商士紳都找來,問問對策。”李知府說道,他剛纔拒絕淮海軍的時候可冇想到問旁邊的士紳富商,現在出了事情倒想起人家了。
“孫參將人呢?快讓他去阻攔一下淮海軍。”李知府問道。
“報告知府大人,剛纔有人來報,孫參將人不見了。”一個衙役稟報道。
李知府差點跌坐地上,這可如何是好哦。衙役去請那些士紳富商,可是家家都是大門緊閉,這個時候冇人願意再跟這個知府胡鬨了。
“嗒嗒嗒……”急促的馬蹄聲響起,淮海軍的一個騎兵連迅速把知府衙門給包圍了下來。
“你們這是要造反嗎?”李知府還要叫囂,對著封鎖知府衙門的淮海軍士兵叫道。
不過這個時候也就他一個人在叫了,衙役們看到這麼多凶神惡煞的士兵圍住了知府衙門,早就已經逃之夭夭了,劉縣令躲在一邊瑟瑟發抖也不敢出聲。
冇人說話,兩個士兵跑上前去,將這個知府給綁了起來,順勢還把他的嘴巴堵上了。
劉錦文跟大多數人一樣回到家中就閉門不出,他在考慮自己到底該怎麼做。但是一直以來對朝廷、官府的畏懼,讓他猶豫不決。
直到城外的炮響了,他才最終下定了決心,終歸要選擇一邊站位,清廷?當然不是,朝堂上那些文官隻會用自己,但是不會看得起自己,用完自己之後肯定是棄之如敝履。
所以他隻能選擇董書恒。不知為何劉錦文隱隱覺得董書恒就在城外的軍艦上。
如果僅僅是淮海軍的下屬,如何會這麼果決地下令開炮呢?這邊才說完,那邊炮彈這麼快就打出來了,說明一定是淮海軍的話事人就在船上。
而這個話事人是誰就不言而喻了。
“快去備轎,送我上城,另外通知各家富商士紳隨我一同去城外迎接淮海軍。”劉錦文對一個管家吩咐道。
劉錦文不知道是,董書恒僅僅讓人占了知府衙門而冇有直接率軍進城,就是在等他。
董書恒不想讓淮海軍以一個占領者的身份進入天津城,而是希望以一個拯救者的身份進入。
天津城是北方的一個重要商業中心,裡麵住著大量的富商巨賈。董書恒並不需要他們的銀子,當然他們主動投獻的董書恒也不會拒絕。
董書恒最看中的是這些人的人脈以及手中掌握的商業網絡。這裡所說的人脈不是與地方官員的人脈,而是與地方胥吏勢力的人脈。
董書恒記得清末有人說過:“漢唐以來……西漢與宰相、外戚共天下,東漢與太監、名士共天下,唐與後妃、藩鎮共天下,北宋與奸臣共天下,南宋則與外國共天下,元與奸臣、番僧共天下,明與宰相、太監共天下,清朝則與胥吏共天下。”
清朝地方上胥吏的勢力根深蒂固,很多地方官員都是被胥吏幕僚架空,應該說這些人纔是地方州縣上的真正掌權者。
但是不能說幕僚胥吏就是壞的,他們中不乏很多有能力者。之所以曆史上對胥吏多有詬病,那是因為曆史都是官員記錄的。另外胥吏的待遇很低,難免會用一些方式去斂財,但是根子上還在於他們的待遇得不到保障。
淮海軍的軍政府就是拉攏吸收了一大批胥吏,並加以改造,纔有現在淮海軍軍政府的高效運轉,淮海軍轉化他們的方法就是使用培訓加上待遇。
曾憲風本身就是一個老幕僚,因此他非常瞭解這些人,知道這些人的心理需求。
所以淮海軍軍政府給他們堪比官員的薪酬待遇,比官員還順暢,而且更加可預期的上升通道,隨著淮海軍的擴張這些人的上升通道就越高。
同時淮海軍給了他們最為重要的——尊重,在淮海軍治下,他們就是軍政府官員,哪怕是一個鄉鎮的軍政府官員,也是一樣的官,同樣納入淮海軍政府的內部品級,不再是低於縣官,永遠不入流的小吏。
這讓這些人進入淮海軍之後爆發出了他們的全部的理政能力。加上淮海軍有相對公平的考覈製度,以及嚴格的監督審查製度。使得淮海軍的軍政府至少目前來說是一個廉潔、高效、積極進取的政府。
董書恒在蘇州號巡洋艦上接見了劉錦文。這是一個看起來很普通的中年商人,穿著長衫棉衣,外罩錦袍,身材不高,眉宇間透著一股忠厚氣。
“草民劉錦文,參見總督大人!”劉錦文顯得很恭順,一眼就認出了董書恒。
“哦,快請起,劉員外,你如何認得本官?”董書恒微笑著問道。
“大人,人中龍鳳,英氣外露,草民雖然眼拙,但還是能夠認得出大人。”
“你倒是很會說話,也是,做商人的又有幾個不會說話呢?”
“劉員外,來見本官不知是何要事?”董書恒問道。
“草民是代表城內士紳商人前來歡迎大人率軍入城。”這就是劉錦文的投名狀了,讓淮海軍得到天津士紳百姓的接納。
“你能代表天津的士紳商人?”董書恒眼睛盯著劉錦文,嚴肅地問道。
“草民不才,在天津士紳商人之中還有些許威望。”劉錦文這是在向董書恒展現自己的價值了。
“好,劉員外是個暢快人,不過說實話,我淮海軍確實隻是路過天津。劉員外你先站出來歡迎我們淮海軍,難道不怕朝廷事後追究你的責任?”
“劉錦文願意追隨大人,絕不會反悔。”劉錦文深深下拜。
劉錦文在進行他人生的又一次賭博,賭贏了也許就飛黃騰達,賭輸了則可能家破人亡。
大部分成功的商人都是不折不扣的賭徒。但是他們不會盲目地去賭,他們會根據各種條件做出自己的分析判斷。
現在劉錦文就是在對比董書恒跟清廷。一個小而蒸蒸日上,充滿活力,一個大而日漸臃腫,死氣沉沉。
這次清廷針對淮海公司的事情他也是知道一些,稍微聰明一點的人都猜得出來,這是針對淮海軍的打擊報複。
聯絡到之前太平軍劫掠淮海公司物資的事情,他大概能夠把這件事情理清楚。結合董書恒現在突然升任總督,不難猜出朝廷這次是輸了,也就是說淮海軍以小博大還贏了。
這對於蒸蒸日上的淮海軍來說是一個轉折點,一個壓過清廷一頭的轉折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