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到第一波流民走到這裡的時候,發現這裡已經出現了一個巨大營地,圍繞著原來的莊子搭滿了厚實的帳篷,這些帳篷都是用厚厚的帆布搭成的。
每當有流民到來,就有士兵過來幫他們分成一組一組,每一組都是50人左右,這組人將擠在一個房間或者一個帳篷居住。然後每人都發了一個飯盆、一把木勺。
營地裡麵有一塊大空地,空地邊上支起了一排巨大的行軍灶,炊事兵在熬煮米粥。董書恒已經派人讓天津那邊向這邊運送糧食了。
同時董書恒還授權給劉錦文,將淮海軍公司海船上運來的糧食批發給這些天津商人,由他們將糧食運到直隸各地售賣。
這麼多糧食進入市場很快把糧價打壓到了原來的價格的2倍左右。一些原來囤積居奇的直隸本地士紳商人受到的損失最大,他們手中的糧食很多都是高價收購的。
其實那些糧食也大都是淮海公司之前偷偷售賣給他們,目的就是要將這些人手中銀子給套出來。
現在天津的商人直接出來救市,慢慢地把糧價打下來了,可謂是賺的盆滿缽滿,雖然董書恒給他們的批發價也不便宜,但是糧價是逐漸降下來的。
他們也是從10倍價格一路把價格賣到兩倍左右。
最開始天津商人高價售賣糧食的時候大部分被本地囤積糧食的士紳商人買去了,因為他們想繼續壟斷市場,抬高糧價。而且他們低估了這些天津商人手中糧食的數量。
因此,這次他們的資金鍊直接被海量的糧食給砸斷了。
等他們反應過來的時候,糧價已經跌落到了他們的成本線以下。
商場之上的規則就是大魚吃小魚。淮海公司能夠調動的資源太多,他們的商業版圖深入整個東亞、東南亞,隨時能夠調來海量的糧食以及钜額的資金。
董書恒想整治一下直隸的士紳、地主、商人,簡直就是動動手指頭的小事。看著直隸各州府那麼多的商人被乾的破產,天津的商人士紳在心中暗自慶幸自己跟對了人,站對了隊伍。
他們都在心中下定決心,以後一定要緊緊地跟在董書恒的身後混。
董書恒在這個時候選擇拋出糧食,也是因為看到了這些流民的慘狀。不想再有百姓因為自己的決定而活活餓死。
再有,淮海軍一下子就讓直隸各州府的糧價趨於穩定也能夠給朝廷的人提個醒。讓他們知道淮海軍完全有能力左右京城的糧價。為談判增加砝碼。
朝廷派出的彭蘊章和杜翰二人在醇郡王的莊子也就是現在的臨時流民營找到他們的談判對象——王嘯。
看著京城之外的十幾萬流民都聚集在這裡,而且全部都能吃上飯,住進帳篷或者房子,彭、杜二人都不禁為之動容。不得不感慨淮海軍的魄力之大。
杜翰甚至親自跑過去看了一下鍋裡麵的粥,確實煮的很稠,大清律令有規定,賑濟流民,粥中必須能夠站住筷子。但是這一條現在幾乎冇人能做到。
淮海軍熬的粥一看就能達到這個標準。不僅如此,這粥中還有一些海菜,讓粥中揮發出一股鹹鮮味。
杜翰不禁想去嘗一下這粥的味道如何。不過礙於情麵終究冇有開的了口。
“兩位大人,我們將軍有請。”這時一個警衛跑了過來。說著引導著二人還有一些隨員向莊子中間那個最大的院子走去。
這個院子是原來醇郡王的彆院,雖然不是太大,但是各種房間齊全,裝飾也還算齊整。
彭、杜二人被帶到了一個正廳之內,正廳內有一個年輕的將官,一箇中年文士。
這個年輕將官就是王嘯了。那個文士是剛剛到的軍政府總理府參事劉榕。
劉榕是曾憲風的得力助手,也是他的好友,以前做過浙江巡撫的幕賓,官場上的經驗很豐富,對淮海軍的內部事務也足夠的瞭解。
這次跟清廷談判,王嘯這個小將應付的很勉強,隻能幫董書恒傳傳話,讓他獨自應付朝廷的那些老油條還是顯得太嫩了。
因此董書恒安排快船回去把劉榕給接了過來。讓他來主導這次談判。
劉榕作為一個幕賓出身的舊文人,這半年來跟著曾憲風在軍政府做事,算是開了眼界,也漸漸地適應了淮海軍的這種模式。
淮海軍的做事風格跟朝廷的官府完全不一樣,講究的是簡單高效。
以前在官府做事,最重要的是平衡利用好地方上的各種勢力,官府真正自己處理的政務並不是很多。
比如收稅,基本上都是包給地方上的士紳地主,官府隻要能拿到交差的稅銀即可,至於怎麼去收,這個官府一般不去過問。
另外,官府除了稅收、捕盜、修河等事情會關注以外,很少會去管地方上的發展。
而淮海軍建立的軍政府不同,現在軍政度直接將建製建立到了鄉鎮一級。
縣級軍政度下轄農業、交通、稅收、財政、民政、教育等各個部門,還有與軍政府平行的警察局、監察院、法院。
所有的行政權力都集中到了軍政府的手中,不再依賴地方上的士紳地主。
這種模式雖然需要大量的基層官員,但是運行起來卻更加的高效。
劉榕感覺自己雖然隻是軍政府一個參事,但是手中所掌握的權力除了軍權以外,不亞於原來的巡撫。
這次北上,劉榕的心中是非常激動的,他今年隻有四十幾歲,也隻是一個舉人出身,現在在淮海軍做事,早已經絕了繼續科舉的心思。
冇想到以自己的身份,這次可以跟兩位朝廷的軍機大臣進行麵對麵的談判。
在大清文人的眼中,朝廷的軍機大臣那算是文臣的極致了,相當於以前宰輔一般的人物。
當然了,激動歸激動,他畢竟是代表淮海軍的去談判斷的,要維護淮海軍的利益,代表的是淮海軍的形象,所以在氣勢上絕不能弱於對方。
正廳之中,四人分做兩邊,互相做了介紹,杜、彭二人也冇有在意這樣的安排於禮不合。
按照官職來算的話,他二人怎麼也是朝廷的上官,而對麵二人一個是一個武官,一個是個舉人,連品級都冇有。
不過都這種時候了,再去糾結這些就真的要被人家笑話了。
“二位大人這是來宣旨的嗎?難道朝廷已經同意了我們提出的幾點小要求。”王嘯先入為主地說道。
他知道清廷是不可能同意這些要求的,先入為主地這麼說就是要給杜彭二人一個印象——就是我們覺得這些要求很合情理,應該都被同意。
“這……貴軍提出的這幾點要求,多有逾越之處,讓朝廷如何能夠同意。從來冇有朝廷的軍隊膽敢提出這麼過分的要求,淮海軍還是朝廷的軍隊嗎?”杜翰一時語滯,不過很快反應過來,抓住了淮海軍的軟肋開始反擊。
淮海軍並冇有公開造反就還是承認自己是朝廷的軍隊,自然要聽從朝廷的差遣,這就是擁有大義名分的好處。
王嘯看了一下劉榕,劉榕接下話茬,開口說道:“杜大人,此言差矣,淮海軍自成立以來冇有拿過朝廷一兩銀子的軍餉。但是卻是給朝廷屢次立下戰功。這次北上勤王,唯有我淮海軍出動了大批力量,其他各省可有派兵支援?”
“所以,杜大人覺得我淮海軍提出這點要求過分嗎?朝廷每年的軍費、官員薪餉花費幾千萬兩,難道不該分一些給我們嗎?”
“南洋水師保衛大清海疆,難道不該有幾個固定的軍港嗎?大人有所不知,軍艦在海上航行也是要靠岸修整的,船隻還得定期保養、維修。那些輪船必須每隔一段時間就要補充燃煤。”
“再說了,那些阻撓勤王,為了一己之利攻擊友軍的人,難道不該受到懲處嗎?南方的髮匪已經占據三省之地,如果不統合南方的軍隊,還是像以前那樣各自為戰,何時才能夠平滅髮匪。”
……
劉榕一上來就是一連串的靈魂拷問,都不給杜、彭二人插嘴的機會。
等劉榕講完之後,二位軍機大臣都是半天的沉默。
最後,還是彭蘊章打破了沉默,不再是直接回絕。
而是逐條地跟王嘯、劉榕討價還價。
“兩位,淮海軍要的軍費800萬兩,實在太多,朝廷根本拿不出那麼多的銀子,另外朝廷的軍費標準也冇有那麼高吧?”彭蘊章說道。
隻要二位願意談就好,劉榕就跟他們認真地計算起來,幕賓出身的劉榕計算能力可比這兩位軍機要強。
最後這一條被談到五百萬兩,朝廷支付100萬兩,剩下的400萬兩銀子以上海海關稅銀抵衝。這實際上是董書恒提前關照過的,淮海軍並不缺那幾百萬兩銀子,董書恒隻是想通過此舉完全掌控上海海關。
對三名涉事官員進行懲處也冇什麼問題,雙方很快敲定。
矛盾主要集中在南洋水師的駐地問題上,杜、彭二人堅持不能讓南洋水師進駐威海,那個地方離天津太近,而且恐怕會讓淮海軍的勢力滲透到山東。
浙江的舟山隻是外海的小島,給了南洋水師也就給了,台灣以及海南島現在在清廷眼中還是那種偏遠蠻荒之地,不過這些地方原來都是設立府道的,軍港可以給南洋水師,但是上麵原來的府道必須仍然由朝廷管轄。
關於天津的問題,最是受到杜彭二人的反對,天津畢竟是北京的門戶,不可能讓淮海軍染指的。
劉榕隻得做出讓步,由天津地方士紳管理天津,朝廷不派官府、不駐軍。這個事情朝廷也冇辦法同意。不駐軍的話,天津就起不到拱衛京師的作用了。
眼看著就要僵持下去,劉榕隻能拿出第三套方案,就是在塘沽建設一個完全由天津士紳商人自治的自由商貿區,就叫“塘沽新城”。
原來的天津城還按照原樣管理,但是在天津東邊沿海設立的這個新城則完全由天津的商人士紳管轄,也就是現在天津城內的管理委員會,朝廷不得乾預,也不得駐軍。
“兩位大人,我們已經做出了兩次讓步,如果這個事情還談不妥,我看就真的不用再談了,朝廷純粹就是在故意刁難我們淮海軍嘛!”
杜、彭二人相互看了一眼,用眼神交流了一下。最終點頭答應了這個要求。
最後在統合南方軍隊的問題上,清廷冇有讓步,淮海軍本身也對這一條不是很在意,就取消掉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