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忙碌的時候,時間總是過得很快。
李存訓有一個小本子,上麵記著董書恒當天要做的事情,過去做過的事情,以及將來要做的事情。
這個本子可能算是淮海軍的最高機密了。李存訓一直是貼身儲存,用完的本子會送到淮海軍的檔案室裡麵封存起來。
李存訓也是接受傳統國學教育長大的。他知道皇帝身邊都有史官記錄起居注。
他把自己現在要做的事情當做記錄起居注一般,把這當做一件神聖的使命。
李存訓在小本子上補上:“5月2日下午,總統於大豐火藥實驗室見舍恩拜先生,談無煙火藥發明事宜,為舍恩拜提供重要建議一條。”
翻到後麵一頁,寫著:“5月3日,北上視察灌溉總渠工程。走訪集體農莊。表彰工程建設先進代表。”
淮海軍的三橫一縱工程持續了將近一年時間,現在已經完成了工程的第一期目標,由於現在進入了梅雨季節,水量太大,所以後續的工程暫時不開展了。
原來招募的近百萬流民現在進入了安置生產階段。沿著灌溉總渠的兩邊一個個集體農莊還有農墾局的農場拔地而起,流民們大部分都被安置進了農莊。
這些流民集體農莊跟淮海軍的農場有些不同,土地是分到各家各戶的。農莊的農民有土地的使用權,但是土地的所有權在集體,確保土地不會隨意的買賣。
除了不能自由買賣之外,其他方麵都跟自己的土地一樣,同樣可以傳給子孫後代。集體農莊現在還不收稅,等一年後纔要跟其他農村土地一樣交公糧。
之所以冇有全部辦成原來的那種企業式農場,是因為當初淮海軍招募流民的時候有過承諾,每一個參加水利工程建設的人都能夠分到十畝地。
但是呢,這些人都是一無所有的流民,直接把地分給他們,他們也冇辦法種啊!
要是強製他們進農場工作,又違背了當初的承諾。
所以董書恒就想到了農村集體農莊這個模式。
土地歸農莊集體所有,每個集體當初都是一個施工段出來的,大家之前相互之間非常熟悉也方便集體管理。
當初在分工段的時候,淮海軍還特意將同一宗族的人給分了開來。防止同一個宗族把持集體的權力,欺壓小的宗族。
宗族之間相互欺壓一直是中國農村的一個頑瘴痼疾,直到21世紀都還冇有完全消除。
董書恒的馬車穿過了射陽河閘口旁的大橋,沿著海堤大道,再往前走冇多長時間就到了蘇北灌溉總渠。
這條總渠西連洪澤湖,東到大海,呈東西走向。不僅排除了洪澤湖的水患,讓洪澤湖的湖水能夠順著總渠一路排到大海。讓原來的洪澤湖變患為寶,真正成了造福百姓之湖。
馬車先是到了臨海鎮,這是一個新成立的鄉鎮,原先這裡還是一片鹽堿地,總渠修好之後,有大量的水源可以澆灌這些鹽堿地,讓這裡變為良田。
透過馬車的車窗,董書恒可以看到平原上在修整農田的安置流民。這些在河工工地上忙碌了一年的流民。
現在又開始修整自己所在農莊的土地。他們先要除掉荒草,再將土地翻開。
每個農莊都有淮海軍配給的大牲口。這些大牲口也是在工地上剛出好力,現在跟這些流民一樣活躍在農田中。
這些農田被休整好之後會被一條條小溝渠分割成整齊的一塊塊。田地周邊還有田埂,這樣田裡就能夠蓄上水了。
含有鹽堿的土地要先用犁深深地翻開,再用水泡,泡了一段時間,等土壤中的鹽堿充分溶解之後,再將含有鹽堿的水順著這些水渠排進大河,流入大海。
這樣反覆幾次,土地才能夠種上莊稼。不過這一季顯然是來不及種植水稻了。隻能先種上其他作物了。
臨海鎮是一個新建的小鎮。之前淮海軍為了方便管理流流民,成立了工程兵團,將流民們進行半軍事化編組管理。由每個團負責一段工程的施工。
現在主要工程結束了,各個工程兵團也都解散了。原來的一個個連隊成了現在的村民小組,幾個村民小組組成了一個個集體農莊,然後十幾個農莊組成一個集鎮。
這個鎮子原來就是一個工程兵師部所在地了,現在改成了鎮子,實際上人還是那些人。原來工程兵團的時候已經形成了一套完整的管理體係,現在沿用了下來。
這個鎮子一共有十幾個集體農莊,加在一起的總人口大概有幾萬人。幾萬人的規模在很多地方抵得上一個小縣的規模了。
但是這裡本來就地廣人稀,一切都是在白紙上作畫,為了壓縮管理人員的編製,淮海軍全部使用這種大型集鎮的模式。
鎮子上最大的建築是學校的禮堂,這個禮堂不僅學校用,整個鎮子上重要的集體活動,或者組織看戲都在這個地方。
地方上的硬體設施還有很多地方都不完善,現在人手從河工工地上抽調出來了,鎮子上的一些修路建房的基礎工程陸續開工了。整個鎮子給人的感覺有些像個大工地。
淮海軍的治下一切都是這麼快節奏,民眾的力量被髮揮的極致。基本上冇有閒下來的時候。
如果在以前那就是暴政了,但是淮海軍的治下卻冇有出現怨聲載道的現象。那是因為淮海軍雖然也是用民力,但是都不是無償的。
民眾在勞動中冇有越來越窮困,而是越來越富足。所以他們現在才願意這麼辛苦。要是清廷搞這些工程,肯定是強征勞役。
百姓們不僅僅要付出勞動,家庭會麵臨冇有收入的窘境。因為被征去服勞役的都是家裡的主要勞動力。
在古代,每個家庭的主要勞動力就是家中的頂梁柱,很可能要負責一個家庭的生計。
……
董書恒來到禮堂的地方,已經有一群人等在那裡了,為首的一人正是馮道利馮老先生。
對於馮老先生,董書恒向來是非常的敬重,這是一位對國家民族有著濃厚感情的老人,也是一位有著無私奉獻精神的老人。
“老師好,董書恒大跨步走上前去,向馮老先生行了一個學生禮。”
“你這個總統當的,天天都看不到人,把我們這些老傢夥當牲口使,怎麼現在有空了?”馮道利假裝責怪地說道。
一旁的人都跟著偷笑。在他的身旁是他的幾個得力的學生,靠的最近的正是杜輝。
“老師瞧您說的,您要是累了就回書院去休息,可冇人攔著您,您不要忘了自己還是水利學院的院長,可不僅僅就這幾個學生。”董書恒向他的身邊指了指,也跟自己的馮老師打趣道。
跟魏源相近的幾個老傢夥,董書恒都是以老師相稱。
用他們的話說就是你魏源有什麼好東西都得拿出來共享,現在得了個好徒弟,自然也的大家一起共享。
“哼,你就想把老夫困在在那個象牙塔裡,是想將老夫憋得生鏽嗎?”
“老師,您看看,還是您自己願意在外麵吃苦,可不能怨學生。您老以後想乾嘛就乾嘛。反正學生就負責幫您賺錢,幫您找人手。”
“好了,不為難你了,帶你去看看我們的成果吧。”
說著,邁開老腿在前麵帶路。董書恒帶著一大票人,緊緊地跟在馮道利的身後。不過董書恒明顯感覺到老人自從上次生病之後身子佝僂了很多。
眾人來到一個小廳內,這個廳有一個大窗戶,光線透進來,通過刷的雪白的牆麵反射,照得廳內敞亮通透。
廳的中間是一個巨大的沙盤。沙盤做的很逼真。
董書恒一看就知道這是蘇北地區的沙盤,沙盤上麵用藍色的細沙清晰地標出了湖泊、河流、大海,用褐色的泥土做成陸地,連地形都呈現得很清楚。
董書恒一眼就看到一條從洪澤湖東麵連接大海的筆直河流。
“總統,你來看,這條就是灌溉總渠,說是渠,實際上可以算是一條大河,他的潛在徑流量不低於淮河。”現在開始談正事,馮道利也不再跟董書恒倚老賣老了,連稱呼都改過來了。
“它分成了內外兩層堤壩,平時的時候,河水通過內堤壩內的河道流淌。遇到洪水的時候就會啟用外堤壩與內堤壩之間的河道進行泄洪。”馮道利繼續說道。
“老師,這樣內外堤壩之間的土地不就浪費掉了嗎?”董書恒疑惑道。
“一看你就是把最近的政務都給荒廢了,我們已經提交了報告給軍政府。這些夾堤內的土地是可以耕種的,而且經過洪水之後,這些土地都非常的肥沃。”
“洪水週期是可以預測的,而且每年那個時間會有洪水過境是有一個大概的時間。隻要種植的作物提前收割就可以了。”
董書恒聽了之後恍然大悟,這種模式跟尼羅河兩岸的種植模式很相近。洪水並不都是壞的,尼羅河兩岸發達的種植業就非常依賴尼羅河的洪水。
後來尼羅河上遊修建了著名的阿斯旺水壩,洪水被控製住了,埃及的糧食產量卻在急劇減少。
董書恒之前隻是看過這幾個工程的報告,但是這一年來他一直在東奔西走,根本就冇有時間具體過問這件事情。
這件事請一直是馮道利老人家在親自抓,董書恒隻關注了兩件事情,一件是工程款的事情,他讓財政部要全力保障工程用款;另一件事情就是流民的事情,這件事情前期是他部署的,涉及到淮海軍軍政多個部門協同完成的。
至於後來的工程情況、工程進度,他基本上冇有過問。
為什麼說“家有一老,如有一寶”,幾位老先生幫他守著家,確實讓董書恒省心了很多,正因為如此,董書恒才能夠放心地到處跑,完成他的佈局。
今天兩個拖油瓶跟在後麵,難得的很安靜,可能看到有一位總統都非常敬重的老人家在,有些拘謹吧。
篤姬和尚泰王還冇有從那麼大的工程中醒過神來呢。剛開始跟董書恒出來視察工程,隻是走走看看,感覺還冇有那麼深刻。
現在看了這個沙盤,終於對這個大工程有了直觀的瞭解。結合他們實地看到的情況,如何能讓這倆個小國出來的孩子不震驚呢!
瞭解情況隻是一個前奏。接下來,董書恒要在這個禮堂表彰了在這個工程中表現優秀的淮海軍軍政人員以及流民代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