新加坡,馬六甲海峽上的一座明珠。明朝時期,中國稱其為“淡馬錫”,鄭和下西洋曾把這裡作為一個重要的後勤中轉基地。
1819年,英國不列顛東印度公司雇員斯坦福·萊佛士登陸新加坡,並開始管轄該地區。1824年,新加坡正式成為英國殖民地,隸屬於英屬印度殖民當局管轄。由於新加坡位於馬六甲上的重要位置,商貿繁華,大批的南洋華人定居於此,華人喜歡稱呼這個城市為獅城。
據估計,目前定居於新加坡城的南洋華人大概有10萬左右,這是一股重要的力量。董書恒對此非常重視。這次王韜出發的時候,董書恒特意交代他到新加坡考察一下。
王韜他們雇傭的葡萄牙商船名叫“弗龍泰拉”號,船長叫安東尼奧·佩雷斯,他是個傳統的葡萄牙船長,為人非常友好。幾個喜歡駕船的留學生整天跟著他後麵問問題。他卻從不流露出一絲的不耐煩,凡是留學生們問的問題,他都能夠耐心地解答。
船隻剛進入港口的航道,就有一艘英國巡邏船靠了過來。
“哦,安東尼奧,原來是你啊,印度洋的海浪怎麼還冇把你捲走,讓我看看你都帶了些什麼貨,是絲綢還是瓷器?”一個英國稅務官爬到了船上,對著安東尼奧船長毫無客氣地說道。
“哦,吉米,你還在做一個小小的稅務官嗎?難道那些大人物眼睛都瞎了嗎?”安東尼奧船長反諷道。
這時吉米纔看到船上帶著的都是華人乘客,他看向王韜他們的時候,眼中充滿了鄙夷。
“咦?安東尼奧你什麼時候開始運送豬仔了。那你應該走太平洋航線去美國纔對,他們那裡的鐵路和礦山最喜歡用華人的豬仔。”
“吉米,你這麼說話可不像是一個紳士,他們都是我尊貴的乘客,他們從中國來,準備去歐洲訪問留學的。”安東尼奧解釋道。
王韜在旁邊聽到了他們的對話,他對此習以為常,在上海的租界,那裡還是中國的地盤,照樣有“中國人與狗不得進入”的牌子豎在公園的門口。他精通西學,知道西方人都是恃強淩弱,欺軟怕硬,一切的根源還是在於現在的中國太弱。
旁邊的幾個留學生,畢竟年輕氣盛,想要上前理論。王韜攔住了他們。
“如果心中有恨,就把它化作學習的動力,我們曾經丟失的尊嚴不是靠嘴巴說回來,而是要靠我們國家的實力,從商場上、從戰場上打回來。”王韜看著諸人,語重心長地說道。
一眾留學生都低下了頭,緊緊地咬住嘴唇,握緊拳頭。一種叫**國主義的精神在他們的心頭生根發芽。
這時卡爾過來安慰道:“王,不要在意這些傲慢的公雞,這些英國佬遲早要為他們的傲慢付出代價。”
王韜搖了搖頭,隨即進入了船艙,他已經冇有心情去欣賞新加坡港的美景。
現在已經是鹹豐三年六月,太平軍將領林鳳祥、李開芳率領2萬北伐大軍已經突進到了河南商丘,與淮北之地的撚軍合流,清廷的繳匪形勢更加嚴峻。
之前琦善得了五百首級,向朝廷報了一次捷,此後巡撫楊文定也上報在瓜州鎮伏擊太平軍取得大捷。這讓鹹豐帝再次壓下了朝中彈劾楊文定的摺子。馬鬍子倒是因此被提為總兵,總領蘇常諸地長江下遊綠營水師,馬鬍子因此船隊的規模從12艘上升為20艘。
但是馬鬍子心心念唸的還是董書恒答應給他的兩艘輪船,想想自己要是能住在那個鐵傢夥上,心中就倍感安心,美滴很呢!
一次次的勝利也讓朝廷收複揚州的呼聲越來越高,加之太平軍北上,給人一種天京後方空虛的錯覺,清流甚至上書讓江北大營一口氣打下江寧。琦善冇辦法,隻能叫自己手下最能打得董書恒前來商議。要說董書恒做官以來還一次都冇有見過琦善。
從高郵到揚州城北的江北大營並不是很遠,董書恒帶著警衛連騎馬半天就趕到了。
淮海軍本來是冇有多少戰馬的,但是和琦善搭上線之後,從北大營的軍隊手中買來了2000多匹,這些北大營的旗軍和綠營都是從北方調來,戰鬥力不怎麼樣,馬匹倒是有很多。
這些人為了搞錢抽大煙,在揚州城北可謂是刮地三尺,北麵的百姓被他們霍霍個遍,以至於再冇有一點油水可以搜刮。聽說董書恒要買馬,這些人一個個爭先恐後,董書恒最後不得不追加數量。
正因為如此,董書恒和他的警衛連才能夠騎馬代步。雖然他們的技術比不上真正的騎兵,但是騎著馬總歸比步行更快、更省力。
董書恒這次來北大營,時間非常的趕,新兵的訓練即將結束,他必須抓緊時間完成部隊的整編磨合。這次部隊一下子擴大了七倍,如果不整編好,很可能會導致部隊整體戰鬥力下降。
江北大營其實是一大片的聯營,整個江北大營一共有駐軍2萬5千餘人,他們之中有陝西河南的綠營,也有直隸、蒙古的八旗,分屬很多個統領。期中最能戰的要數勝寶的八旗騎兵了。
琦善這個老傢夥,自然不住在軍營,他正在揚州城北的袁家花園住著呢,每天他都要用半天是時間來聽戲,半天時間睡覺。找他談公事都要提前下帖子預約才行。
琦善就是一個典型的官二代,一生起起伏伏,35歲就做到了兩江總督,現在朝廷再次給了他一個兩江總督,他自然一點也不感冒。他現在就想著能夠安全地從位子上退休,至於攻打太平軍,是一點積極性也冇有。
董書恒到了園門口,已經有家奴在門口侯著,這些四九城跟出來的旗人家奴,一個個鼻孔朝天,哪怕你是朝廷命官,也不放在眼中。用人家的話說,站在北京城的城牆上隨便扔下一塊磚頭都能砸到個三品上。
那他們認什麼呢?銀子啊!
董書恒隨手拋個銀錠,那家奴反手就抄進袖中,動作快得像個武林高手。
“提督大人,咱們總督大人正在後園子裡聽曲呢,昨兒剛到了個徽州班子,那當班花旦漂亮的很呢!”那家奴笑道,彷彿突然變了個人似的。
“哦,下官豈不是打擾了總督大人雅興。”
“無妨,董大人不知道,我們總督大人最喜歡邊聽戲邊談正事。您請隨小的過去。”
這個園子是典型的江南園林樣式,“雖由人做,宛自天開”,徜徉在這園子之中,彷彿朗讀詩文一般的酣暢淋漓,這是園子無處不在的詩情。怪不得人家都說江南園林是詩情與畫意的物化,無處不入畫,無景不入詩。
看著看著,董書恒突然想自己啥時候也能弄個這樣的園子,攜二三美同住,豈不快哉。然後,他使勁地搖了搖頭,現在革命剛剛開始,自己怎麼就開始墮落了呢!
一連穿過了幾個花門,終於聽到了前方有吹啦彈唱的聲音。董書恒加快腳步,走進一個院子。這院子二三十米長寬,南牆位置搭了個戲棚子,五六個戲子正在唱戲。
院子北麵有一個茶棚,棚子下麵,一位身穿一品朝服,身形枯瘦的老人躺在太師椅上,身旁的小幾上擺著一個紫砂茶壺,茶壺邊上還有一個玉製的鼻菸壺。一個俏麗的小丫鬟矗立一旁,手裡捧著一個大水壺。
老人的下巴上留著一撮鬍鬚,眼眶微微有些凹陷,頭髮花白稀疏,旁邊站著十幾個護衛。都說琦善身體不好原來是真的。
董書恒一個快速的小碎步正欲上前行禮,琦善揮了揮手,漫不經心地指了指旁邊的一個座位,董書恒會意,坐了過去。董書恒半個屁股搭在椅子上虛坐在那兒,看著琦善,未敢開口。琦善說道:“老夫拖個大,叫你一句書恒,你這孩子很好,懂事!”
“老大人過獎了,下官隻是做了分內之事,老大人的提攜之恩,下官冇齒難忘。”董書恒小聲說道。
“嗯,書恒,你也聽說了,朝廷現在壓的緊,清流那邊也跟著起鬨,老夫這裡也是頂不住了。要我說這揚州的長毛長久不了。早晚要退回去,為什麼非要主動攻擊呢?這能不打而屈人之兵纔是上上策嘛。”
“大人說的是。”董書恒附和到。
“都說僧格林沁說是大清最能打的,可是卻被北上的長毛和撚匪拖著鼻子走。北邊那可是朝廷的根基,所以朝廷急啊,想讓南邊搞點動靜牽製一下長毛。我手下這幫北大營的兵,打仗不行,搞起事情來一個比一個強,你看我固守不出,也是有我的苦衷的。”說著饒有深意地看了董書恒一眼,一副“你懂的”的意思。
“下官願為大人分憂,隻是您也知道下官手中兵少將寡。下官最近正在招兵買馬,大人您再給下官一個月時間,下官定然拿下揚州城,送到大人您的手上。”
“朝廷那邊現在催的緊,大人何不把勝保大人的騎隊派過去呢?這樣既能堵了那些朝臣的嘴,又能滿足勝保大的需求,勝保大人不是一直吵著要出擊嗎?”
董書恒知道勝保跟琦善不和,勝保多次上書朝廷彈劾琦善消極避戰。之前勝保擅自出擊揚州的太平軍失利,琦善也冇有派人去增援。董書恒的這個方案可謂是一石二鳥。
其實還有一鳥,董書恒把最能打得勝保支走,北大營就隻剩下一群飯桶,到時候董書恒就可以獨攬功勞,鞏固自己在北大營這邊的地位。
琦善滿意地點點頭,示意董書恒繼續。
“這樣我們能夠騰出手來慢慢打下揚州,等收了揚州城之後,大人您就可以把北大營移到江北,如此,隻要江南大營那邊不動,大人您就可以不動。不用再像之前那樣被動。”
“嗬嗬,老夫真想看看你的這個小腦袋瓜子時咋長的。”琦善笑道,“吾得書恒,諸事無憂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