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牧麵無表情的看著馮亭,道:“我可冇有說笑。你們韓國人現在已經徹底失去了所有盟友,想要繼續生存下去,那就註定要鋌而走險。
從眼下的情況來看,唯一鋌而走險的辦法就是效仿當年宋國的華元大夫了吧?”
馮亭聽到李牧的話之後,表情徹底變了。
在春秋時期,楚國赫赫有名的“春秋五霸”之一楚莊王率領軍隊包圍了宋國的都城,這一次的圍困曠日持久,宋國眼看著就要頂不住了。
就在這個時候,宋國大夫華元深夜進入到了楚國的大營之中,和楚國一名叫做子反的王子進行密談,並由此說服了楚莊王撤兵。
這件事情發生之後,宋國一直對外聲稱是因為華元大夫的誠實感動了楚莊王,所以纔會讓楚莊王撤兵,但是這個說法是有很多漏洞的。
根據當時的史書記載,楚國圍困宋國都城多日,傷亡很大,但楚莊王想要滅亡宋國的決心不變,甚至都下令讓楚國的士兵在宋國土地上修建房屋,開墾土地。
換句話說,楚莊王這是已經做好了打持久戰的心理準備。以這位春秋霸主的雄才大略,又怎麼可能會在短短的時間過後就選擇撤軍了呢?
當然,也不是不可能撤軍,當時的諸侯之中晉國最強,楚國第二,秦國和齊國屬於第三第四,如果是晉、秦、齊之中任何一個國家出兵,楚國都會撤軍。
但偏偏這三個國家都冇有出兵,作為楚國死對頭的晉國甚至僅僅派來了一個使者解揚喊了一下口號,讓宋人繼續堅持,實際上是一兵一卒都冇有調集。
在這樣的情況下,楚莊王的撤軍就非常的不符合邏輯。
值得一提的是,華元這件事情,在楚國內部以及其他國家之中,則流傳的是另外一個說法。
據說華元之前就曾經刻意交好過子反,所以當他前來求見的時候,子反出於貴族風度冇有什麼懷疑的就接見了華元。然後華元手持利刃脅迫了子反,要求楚莊王就此撤軍。
由於子反是楚莊王的親兄弟,所以楚莊王為了兄弟的性命最終答應了撤軍。
李牧今天所說的,顯然就是這個故事版本。
馮亭當然也知道李牧所說的是什麼版本,所以他的臉色纔會一下子就變了。
馮亭勉強笑道:“大將軍說笑了,老夫怎麼可能會這麼做呢?”
李牧微微點頭,道:“我勸你不要這麼做,因為那樣隻會自尋死路。”
馮亭冇有再繼續和李牧討論這個話題,而是開口說道:“李牧大將軍,老夫和你談的是我們韓國的投降事宜。我們大王已經看清楚形勢了,打算向趙國投降。但是我們需要一個方案,一個能夠保證我們大部分人利益的方案。”
馮亭說到這個之後,李牧的表情也開始變得嚴肅了起來:“我可以給你一個方案。首先,你們大王的王號是不可能再保持的,但是我們趙國可以給他一個封君的爵位,他將來也可以安安樂樂的度過餘生。
至於你們這些韓國大臣究竟要怎麼處置,那就是我們大王和武信君要商議的事情。不過我可以保證,隻要是願意配合我們趙國統治的,我們都不會對他們動手,他們的宅邸和財富都會得到安全的保證。”
李牧的這個保證,其實也是趙國一直以來對被滅亡國家的貴族們的方針。
隻要你們願意投降,願意好好的配合我們安撫老百姓,那我們可以讓你們繼續保持榮華富貴,都冇問題。
但隻要你們做出哪怕是一點點的反抗,那就直接抄家滅族。
當然了,其實這種處置也就是戰爭時期的應急處置,等到將來趙國真的消化了這些占領的領土之後,自然還會慢慢的對付這些在當地勢力盤根錯節的貴族們,畢竟說白了,這些貴族們終究不是趙國人!
不過到了那個時候,這些貴族們也冇有任何反抗的能力了。
馮亭聽到了李牧的這番話之後,沉默片刻,道:“那我本人的職位呢?”
李牧有些驚訝的看了馮亭一眼,道:“你這是什麼意思?”
馮亭淡淡的說道:“不瞞大將軍說,之所以會有我們大王投降的旨意,那都是因為老夫一直以來對我們大王的勸說。如今韓國真的投降了,難道老夫的功勞就不能被單獨拿出來給一個承諾嗎?”
李牧聽到馮亭的話之後,也是不由陷入了沉思之中。
片刻之後,李牧笑道:“你說的倒是也有道理,這樣吧,如果你們韓國真的投降了,你的功勞也得到了證實,我到時候會向大王和武信君保舉你,至少讓你當一名郡守,如何?
不要覺得這個官職小了,要知道如今所有投降的大臣之中,官職最高的全部都是郡守。”
對於李牧的話,馮亭沉默片刻,點頭道:“老夫當然知道,但是老夫也有一個要求,那就是老夫必須要在這片韓國的土地上當郡守。”
馮亭這句話就是要給李牧一個訊息,讓李牧覺得馮亭還打算繼續的在韓國的土地上掌控權力,隻不過馮亭的主人將來會從韓國變成趙國罷了。
一個想要繼續掌控權力的人,顯然就不可能對趙國有任何的敵意。
馮亭的計策看上去似乎成功了,李牧表情上的戒備神情又消失了一些,說道:“你真的確定?”
馮亭道:“千真萬確,老夫當年畢竟也是趙國的臣子,老夫對趙國很瞭解。既然現在韓國不行了,那麼老夫重歸趙國的麾下,難道不是一件理所當然的事情嗎?”
李牧冷笑一聲,道:“好一個理所當然,馮亭啊馮亭,當年都說你對韓國忠心耿耿,甚至在投靠了我們趙國之後都要迴歸。如今看來,好像和傳言說的不是那麼回事啊。”
這句話似乎刺痛了馮亭,過了好幾秒鐘之後馮亭纔回答道:“傳言終究也隻不過是個傳聞而已,作為一個人,我們還是應該要活在現實之中。”
李牧點頭道:“活在現實之中是吧?我明白了。那麼,你們大王的這份旨意,就讓我看看吧。”
李牧從始至終都隻把馮亭帶來的那份旨意放在桌案上,並冇有展開。
馮亭站了起來,對著李牧說道:“大將軍,這旨意裡麵其實有一個地方,需要老夫當眾說明一下。”
說著,馮亭朝著李牧走了過去。
他走得很急。
李牧臉色一變,表情上開始出現警惕,喝道:“站住!”
但這個時候顯然已經晚了。
馮亭伸手,朝著頭上的髮髻而去。
然後,拔出來一支小小的髮釵。
這個髮釵原本是馮亭用來固定髮髻的,所以即便是搜身檢查的蚩尤軍士兵們都冇有注意到,原來這個髮釵還是一個小小的、足以殺人的利器!
韓國的兵甲之利很多時候並不僅僅體現在看得見的兵甲方麵,事實上在這些看不見的武器方麵,韓國人同樣也是頗有心得。
馮亭直接朝著李牧衝了過去!
李牧似乎驚呆了,看著馮亭,完全冇有任何反應。
說時遲,那時快,就這麼一瞬間,馮亭已經衝到李牧身邊,不由心中暗喜。
隻要再過兩秒鐘,李牧就將會落入他的控製之中!
但也就是在這個時候,馮亭突然感覺到一股大力從旁而來,他的腰部被人擊中,身體都飛了起來。
砰的一聲,馮亭的身軀重重的落在地上。
馮亭掙紮著想要站起來,然而不知道多少雙手已經按住了他,把他的身體和腦袋牢牢的按在地上,讓他完全動彈不得。
過了大約幾秒鐘之後,李牧的聲音纔再一次的響起:“把他綁起來。”
馮亭被五花大綁,然後兩名蚩尤軍一左一右,把他架了起來。
馮亭終於又一次的看到了李牧的臉龐。
李牧的手中把玩著馮亭的那個極為精巧的髮釵,平靜的對著馮亭說道:“我一開始的時候就已經告訴過你了,行刺這種辦法絕對不是一個好主意。”
事已至此,馮亭當然也不會再繼續抵賴,隻是有些無奈的歎了一口氣:“國破家亡的未來就在眼前,大將軍,老夫鬥膽問你一句,若是你的話,難道你就不會再繼續努力和嘗試一下了?”
李牧麵無表情的說道:“我?不好意思,我們趙國有了君候之後,我就永遠都不需要考慮這種問題了。來人啊,把他帶下去,關起來!”
馮亭被帶走了。
然後,蘇厲走了出來,對著李牧笑道:“看來還真是被我們料中了。”
李牧哼了一聲,不以為然的將手中的髮釵丟給了蘇厲:“你注意看看,這髮釵看起來好像是個髮釵,但是稍微動一下就能變成一把小小的匕首了。”
蘇厲咦了一聲,有些驚奇的把髮釵來回把玩了一會,笑道:“這個給我,我回去讓工匠仿製一下,看看能不能給夜鶯下麵的人都用上。”
李牧麵無表情的說道:“仿製什麼的先放在一邊,這個該死的馮亭現在果然不是真的來投降,那事情就還冇有結束。”
對於李牧來說,其實他也是有些希望馮亭的投降是真的,那樣的話就能夠兵不血刃的解決掉韓國,也不需要把新鄭淹成一片水鄉澤國了。
蘇厲攤開雙手,笑道:“不是我不想幫你,實在是我們的人現在進不去新鄭城,新鄭城內部的夜鶯訊息也傳遞不出來,這就很麻煩了。”
韓國是一個小國,一個對趙國形成不了多少威脅的小國,再加上夜鶯成立的時間也就這十年,力量一般都專注在秦、齊、楚等大國之中,對於韓國確實是冇有那麼關注,也就導致冇有多少力量。
這也就是為什麼趙括要特地把夜鶯大統領蘇厲都派過來的原因,力量太弱小,就必須讓大統領帶著更強大的力量來坐鎮支援。
李牧嗬嗬一笑,道:“你們這些夜鶯的人啊,就是平日要錢的時候比誰都起勁,辦事的時候就開始這也不行那也不行了。”
蘇厲聳了聳肩膀,道:“我說的都是具體情況啊,這是真冇辦法。等等,有了!”
李牧疑惑:“什麼有了?”
蘇厲伸手,彈了一下手中的髮釵,笑道:“攻破新鄭城的計劃有了!”
李牧吃驚的看著蘇厲:“可行嗎?能有五成的成功率嗎?”
蘇厲哈哈的笑道:“應該可行,反正我覺得成功率是肯定要比五成高的。”
李牧一拍大腿,笑道:“那還愣著做什麼?開始乾!”
蘇厲笑道:“你不是還在挖河嗎?”
李牧嗬嗬笑道:“挖河和這個又不衝突,如果實在不行的話,就讓河水衝了便是!好了,先說說你的計劃!”
……
這一天晚上,李牧這間帥帳之中燈火通明,一直到很晚。
新鄭城,韓國王宮。
韓王坐立不安。
對於這位韓國國君來說,這些天是真的非常的煎熬。
援軍久久冇有出現,趙軍的攻勢也冇有停歇的跡象,更重要的是韓王最關心的那個人也冇有任何的情報。
“馮亭去了這麼多天,為什麼還是冇有任何的訊息?”韓王忍不住開口對著麵前的韓國大臣們問道。
麵對著韓王的體驗,在場的韓國大臣們當然是冇有一個能答出來的。
一名韓王的心腹硬著頭皮說道:“還請大王放心吧,華陽君有勇有謀,但是那李牧也是相當的狡猾,想必這個時候的華陽君應該還在和李牧進行博弈呢。”
其他的大臣們也是立刻就開口,紛紛對這名大臣的話進行了附和。
既然都冇有什麼結果,大家自然也就隻能夠想辦法先安撫一下看起來馬上就要抓狂的韓王了。
韓王哼了一聲,道:“天天都是這個說法,就冇有一個準信!”
吐槽歸吐槽,但是韓王也知道,這件事情想要知道訊息,除了等也確實冇有其他的出路。
就在這個時候,突然一名將軍急匆匆的走進了大殿之中,稟報了一個訊息。
“大王,華陽君的那名隨從回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