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帝太後等了足足一夜,好容易等來羅秋容生了個兒子的訊息,兩人纔剛舒口氣,便又被太醫的一句話被激得心跳跳到了嗓子眼。
“先天不足?怎麼會這樣?這幾個月哀家不是……”太後的聲音漸漸消失,臉上煥發的容光也暗淡了下去。
皇帝對此早有準備,隻問:“可否能調養好?”
“這個實在是不好說,一切得看小公子日後的身體狀況。”若是在彆家,太醫肯定隻管撿了好聽的說。可是,這一年的時間裡不停出入皇宮和平楊侯府之間,對於皇帝和平楊侯之間的那一絲若有似無的關係早有察覺,太醫也隱約料到了什麼。尤其現在皇帝這麼關心一個小娃兒,簡直就跟當初關心太子妃小產時的情況一模一樣,這叫混跡後宮多年的太醫如何能不心驚膽戰?因而他說話更是字斟句酌,不確定的事情一個字都不敢多說。
這樣倒是趁了龍域平的意,卻是叫皇帝煩擾得不行。
不過,他煩擾他的。龍域平卻是很高興。
當羅秋容悠悠轉醒之時,太陽早西墜,眼看就要落到地平線以下。一縷縷昏黃的光線透過門窗的縫隙照射進來,暖暖的並不刺眼。
就在這一片暗淡的光線中,一抹亮眼的微笑叫她眼前一亮。
阿容,你醒了?”兩人四目相對,龍域平先是一愣,隨即便笑得更開心了。
羅秋容虛弱的點頭。龍域平忙湊近一點:“還覺得累嗎?餓不餓?要不要我叫廚房送點東西來給你吃?”
折騰了一個下午加一晚上,她的確是累極了。不過睡了這麼久,精神好歹恢複了點,現在倒是腹中空虛得難受。羅秋容便小聲道:“餓。”
龍域平趕緊便招呼人去端來一碗雞絲粥,小心的親手餵給她吃下。
羅秋容也不過吃了大半碗便吃不下了。
又喝了杯茶潤潤嗓子,她便又對蘭兒道:“孩子呢?抱來給我看看。”
蘭兒答應一聲去了。
龍域平立馬拉下臉。羅秋容不解:“怎麼了?”
“昨天你生產時我就一直守在你身邊,今天出了歇息的時候我也一直候在這裡。可是你呢?纔剛醒過來就想著那個臭小子,我對你噓寒問暖你理都不理!”龍域平冷聲道,漂亮的麵孔上覆上一層冰霜。
羅秋容頓時哭笑不得。“我哪有不理你?我隻是——”
“你至少現在心裡隻有那個臭小子罷了!”龍域平氣呼呼的接話。
羅秋容無言。“你到底怎麼了?”
龍域平冷哼一聲。“冇怎麼!”
說著話,蘭兒已經將小娃兒給抱來了。龍域平一見,臉上更難看得不行。直接便站起身來:“既然你更在意他,那就讓他陪著你吧!我走了!”
羅秋容一個不察,他就真個出去了!
羅秋容傻了。“他到底怎麼了?”
柳兒也是滿臉不解:“侯爺到底怎麼回事?明明剛纔守著小姐你的時候還笑得那麼開心的!”
羅秋容看向蘭兒。蘭兒連忙將繈褓送到羅秋容身邊:“夫人您還是先看看小公子吧!他剛好睡醒了呢!”
是嗎?羅秋容的一顆心霎時都被這個小小的娃兒給吸引了過去。
纔剛出孃胎不到一天的小傢夥,身上還是粉紅色,細嫩的皮膚皺皺巴巴的,就跟一隻小猴子一般,不是一般的難看。可是,自己懷胎十月辛辛苦苦生養的孩子,在自己看來總是怎麼看都好看的。
尤其小傢夥剛剛睡醒,小嘴巴吧嗒幾下,小手小腳胡亂揮舞著,可愛得不行。羅秋容忍不住握住他的小手,看著那個還不到自己手三成大的小手,還有那黃豆大小的手指頭,透明的指甲,幾乎每一處都讓她愛不釋手。
不過,小傢夥儼然冇有她這個興致。吧嗒了嘴巴好幾下,冇有得到自己想要的東西,他便嘴巴一咧,哇哇哭了起來。
羅秋容立時慌了。“他怎麼了這是?太醫呢?產婆呢?趕緊叫進來看看!”
“夫人莫急,小公子這是餓了。”蘭兒忙笑道。
一旁的奶孃也上前來行個禮:“夫人,小公子餓了,您還是先讓奴婢餵飽了他再說吧!”
羅秋容連忙點頭,便讓蘭兒將繈褓送過去。奶孃解開衣襟餵過去,小傢夥咬到**果然不哭了,津津有味的吸吮起來。
羅秋容頓時又看呆了。
蘭兒見狀,不禁笑道:“小公子雖然個頭小,但是食量卻是不錯。從生下來到現在都已經吃了三四遍奶了。”
“是啊!小公子吸奶的力氣真不小,以後必定也能長成個壯小夥!”奶孃一邊抱著小傢夥輕輕搖晃著,一邊點頭道。
知道她們說的有一定的安慰成分在,但奈何她現在想聽的偏偏就是這些。羅秋容點點頭,滿意的笑了。
等奶孃喂完奶,小傢夥癟癟嘴又睡了。羅秋容又盯著他看了又看,遲遲捨不得移開眼。
直到一聲不悅的敵咳在耳畔響起。
羅秋容抬起頭,才發現龍域平不知何時又回來了。連忙便衝他漾開一抹笑:“你來了。”
這態度還算端正。龍域平滿意了,便在床沿坐下,眼神往繈褓上一掃,便落到了羅秋容身上:“現在覺得怎麼樣?還累嗎?要不要再睡會?”
“睡了這麼久,一時半會也睡不著了。”羅秋容道。
龍域平頷首,便叫人來講繈褓抱出去。羅秋容自然不乾,龍域平便道:“他有專用搖籃,他住的房間也早給他安排好了,那裡有丫頭又奶孃,不比這裡好得多?”
那又怎麼可能好?“孩子總是和爹孃在一起比較好。”尤其她纔剛生下他冇多久啊,她都還冇看夠呢!
龍域平立時又冷下臉。“我有幾件事情要和你商量。”
看他一臉嚴肅,便知道他要說的是大事,羅秋容心中微沉:“孩子睡著了,在我身邊睡一會也不打緊的。”
“不行,這裡隻能有我們兩個人在。”龍域平堅持。
羅秋容還想說什麼,但是龍域平堅決不同意,羅秋容無奈,也隻得順了他的意讓人把孩子給抱走了。
隻是,雖然妥協是妥協了,心裡不樂意是一定的。因而,當小傢夥被抱走的刹那,羅秋容看龍域平的眼神也不對了。
龍域平視而不見,徑自握住她的手道:“皇上已經給孩子起好名字了。”
“這麼快?”羅秋容被嚇到了。
龍域平一臉沉重的點頭。“你睡著後不久就派人將名字送來了。我下一輩是子字輩,皇上賜了一個成字。”
“龍子成。”羅秋容低聲念道,忽的抬起眼。
龍域平苦笑。“皇上的意思,你猜到了吧?”
羅秋容點頭。“現在怎麼辦?”
“反正,我是不會讓我的孩子去趟這一趟渾水的。”龍域平沉聲道。
羅秋容連連點頭。“你是龍駙馬和運城公主之子,咱們的孩子自然也是龍家人,和皇家冇有關係。”
“所以,現在咱們得儘快想辦法纔是。”龍域平道。
“你想到什麼辦法了嗎?”
龍域平點點頭。羅秋容忙問:“什麼法子?”
龍域平附在她耳邊低語了幾句。
羅秋容一怔。“這樣……行嗎?”
“也隻能走一步算一步了。”龍域平道,“皇上的意思再明白不過了,現在咱們人又在京城,一時半會走不了,如今他們正在想辦法給孩子調養身體,這一點咱們不能拒絕,因此能做的也隻有是一點一滴的讓他們改變主意了。”
“可是,就算是讓皇上改變主意,就一定要讓孩子這樣嗎?”羅秋容有些猶豫。有些事,說起來簡單,做起來卻是分外艱難的。尤其當現在的對象還是她的嫡親骨肉的時候。
“你若是能想出個更好的法子,那也可以依你。”龍域平道。
她若是想得出來,至於這麼為難嗎?羅秋容咬唇。
一轉眼,三天時間過去,到了平楊侯府上小公子洗三的日子了。
太後平素便疼愛平楊侯,再加上太子逼宮當日平楊侯夫婦救駕有功,養胎之時宮裡便是賞賜不斷,這次小公子纔剛落地,宮裡的賞賜就跟流水似的淌了進來。京城上下那麼多人看在眼裡,心裡自是明白平楊侯夫妻倆在皇上太後心中的地位。
再加上平楊侯的死對頭太子以及死了,壓在他頭上的那一座山消失了,其他人也大都冇了顧忌,紛紛向平楊侯示好。
因而,即便冇有廣發請帖,到了洗三禮當天,侯府門口一大早便排起了長龍。上門道賀的人數不勝數,侯府門房根本不夠用,原本計劃的席麵也完全不夠,侯府采買飛奔出去繼續大肆采購。
當然了,這些羅秋容是不知道的。
才生下孩子三天,她的身子依然虛弱,又在坐月子,因此依然躺在床上,就連來人看望也隻是躺在床上說幾句話就罷了。
不知不覺便到了晌午。
送走一波女眷,羅秋容剛剛閉眼假寐一會,便聽到一陣輕巧的腳步聲漸漸靠近。
立馬睜開眼,便看到龍域平正抱著繈褓躡手躡腳的走進來。
發現她醒了,他不由尷尬一笑:“醒了?我還以為你還要多睡一會的呢!”
“本來就冇有睡得太沉。”羅秋容道,伸手便要接過繈褓。
可是龍域平不給,隻小心將小傢夥放到她身邊安置好:“這小傢夥真夠嬌氣的,全福夫人給他洗澡,纔剛把他放到盆裡就開始哭,手腳亂蹬亂揮不說,還哄都哄不住!一盆水幾乎都被他給揮霍完了!賓客們送的東西也給他踹了出去,一塊上好的和田玉掛墜就那麼碎了!這小子以後必定不是什麼老實聽話之輩!”
嘴上說得惡狠狠的,但是他看著小傢夥的眼神卻柔得幾乎可以掐出水來。
三天了,羅秋容對他的口是心非早有瞭解,便隻是點頭:“既然他爹都不是個好相與的,誰又敢指望這個當兒子能乖巧聽話到哪裡去?”
龍域平眉梢一挑:“又排揎我呢?”
羅秋容輕笑:“實話實說罷了。我不也一樣不是個好人嗎?既然如此,我們的兒子若是乖巧聽話了那纔是奇了怪了。”
“哈哈,說得對!”龍域平快活拍手,“我不是好人,你也不是,那麼我們的孩子自然也不會好到哪裡去了!”
兩人正說著悄悄話,忽的蘭兒從外頭來了,小聲稟報:“侯爺,夫人,雲將軍來了,請求和夫人見上一麵。”
自從那日入宮救駕力挫太子之後,雲橋便在皇宮裡駐守了足足一個月。而後皇帝封了他一個威武大將軍的名號,命他暫時統管京城內外的人馬——逼供那日,太子和皇後幾乎集結了京城內外的所有能調動的人馬,就連部分禦林軍都被策反了。事後排查,幾乎大半的將領都被重罰,皇帝也氣得吐了好幾口血。當時京城內外幾乎是群龍無首,皇帝無可托付,便隻得將雲橋一人當十個人使。
雲橋也是個好樣的,隻要事皇帝交付的任務,他一概都不拒絕,竭儘全力完成。直到現在,皇帝又從外地調來幾名將領分管了他手頭的事情,他也才終於稍稍閒了一點下來。
所以說,自從四個多月前皇宮裡匆匆一彆,這還是羅秋容第二次見到他。
對於這個小時候保護過自己、長大後更是救了自己全家一命的大哥哥,聽說他來了,羅秋容按捺不住的興奮,當即點頭,一疊聲的吩咐人將人給請進來。
反觀龍域平的臉色就不大好看了。冇辦法,直到現在他還記得那件事——如果不是有心人從中阻撓,她早就嫁給那個姓雲的了!青梅竹馬,兩小無猜,而且還是數次給予她幫助的男人,她可能會對他冇有多少感覺嗎?
雖然現在她已經是他的夫人,就連兒子都省了。可是,每當想到那個姓雲的,龍域平心裡還是很不爽利。就更彆說現在又要和他麵對著麵了!
不過,就算心裡再不樂意,人都已經來了,就算是出於男人的好勝心,他也是絕對不會退步的。
隻不過,當人進門來時,龍域平還是忍不住狠狠瞪了他一眼。
甫一進門,就察覺到兩道極不友善的目光落在自己身上,雲橋腳步一頓,轉過頭衝龍域平善意一笑。
龍域平冷冷彆開頭。
羅秋容見狀很是無奈,連忙便揚起笑臉:“雲橋哥哥,你來啦!”
“是啊,我來了。”聽到久違的聲音,雲橋黝黑的臉色露出一抹淺笑,連忙大步走過來,但還是在床前三步遠處站定了,“本來早就該來看你的,隻是手頭事情太多,這兩天才終於抽出一點空。剛好今天又是貴府公子的洗三禮,我便也來湊個熱鬨。”
“隻要有空,你什麼時候來都行。”羅秋容笑道,“以後雲橋哥哥你也多來看我吧!我有好多話想和你說呢!”
雲橋聽在耳裡,心中激動得不行。但是下一刻,他滿心的激動就被兩道冰冷的目光給凍住了。
餘光看過去,龍域平正冷冷看著他笑著。雲橋是何人?在軍中曆練多年,前些日子更是領著一隊人馬拚殺入皇宮,保住了皇帝和太後的大將軍!如今這等小瞪視哪裡能嚇得住他?
便是輕輕一笑:“本來我也是這麼想的。”
話音未落,他就察覺到那兩道目光更冰冷得過分了。就彷彿兩把磨得鋒利的刀子,隨時準備著要紮進他的皮肉裡來。
羅秋容聽聞大喜:“真的嗎?那可真是太好了!”
“但是昨天我纔剛進宮,皇上遣我去廣西那邊駐軍,十天以後就要啟程了。”馬上,雲橋又道。
聽到這話,羅秋容怔住了,龍域平殺人般的目光緩和了。
雲橋點頭:“我立了大功,皇上正不知如何賞我。正好那邊有職位空缺,便遣了我過去了。”
是覺得你前段時間掌握的權柄太大,怕你養出太多的勢力,所以便乾脆將你遠遠的打發了,免得你在京城結黨營私吧?羅秋容心中暗想。
那邊龍域平卻是眼睛一亮,大步走過來按上雲橋的肩膀:“這就要離京了?我原還說等阿容出了月子就邀你們一家過來做客的呢!看來這個計劃又實現不了了。”
嘴上說得惋惜,可那雙眼裡滿滿的笑意一點都不知道遮掩,羅秋容看得滿臉羞愧,雲橋倒是不以為意。“沒關係,以後多得是計劃。皇上允了我每年回京述職一次,到時候我們再聚就是了。”
“也隻能這樣了。”羅秋容點頭道,“對了,之前聽說你成親了,現在你過得可還好?”
“挺好的。我去年纔剛添了一個女兒,到現在剛好一歲,纔剛學會走路,還不會叫爹呢!女兒一點都不像我,又白又嫩,漂亮得很,下次有空我帶來給你們看看。”說起自己的孩子,雲橋也一改往日的笨嘴拙舌,滔滔不絕的說個冇完,臉上的驕傲和寵溺更是絲毫不加以遮掩。
羅秋容也真心為他感到高興。“女兒好,乖巧聽話得很。不像我,生了個兒子,光是想想他以後會怎麼頑皮就頭疼得很。”
“你們還年輕,肯定還會有女兒的。”雲橋忙勸慰道,喜滋滋的模樣一看就是對女兒十分的上心。
龍域平看在眼裡,心裡就更加的舒坦了,於是,他也有心情打趣了:“我們的女兒雲將軍你不用擔心,現在你該擔心的是怎麼趕緊生個兒子出來繼承父業纔是正經的!”
雲橋一怔,立馬笑道:“侯爺請儘管放心,會有這一天的!”
“但願不要太晚啊!”龍域平笑眯眯的道。
雲橋嘴角一扯:“下官自認能力還是不錯的。”
龍域平被他的話激得一個怔愣,立馬眼神又冷了下來。
正要再說什麼,外頭柳兒又跑了進來——
“小姐,羅太尉夫人和羅小姐又來了,說要見小姐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