錢玄的同學也從省城來信了,說可以用農家肥改良鹽堿地土壤。
這個倒是個好方法,但自家農家肥有限。
想來想去,還得從農戶那裡去購買。
蘇北平原的農戶,每家都有養豬的傳統習俗,平時都會產生一些農家肥。
本來各家都要用它來肥田的,但現在實行聯產承包責任製,田都分到農戶手裡了,他們為了提高產量,都喜歡用化肥,這農家肥反而用得少了。
現在一看李國強來收購,大家都很歡喜,冇想到這東西還能賣錢。
經過討價還價,最終確實一拖拉機一塊錢。
辛辛苦苦找蠍子掙來的錢,很快就花光了。
田是整好了,肥料也下地了,可買種子的錢卻冇有了。
最大的問題,就是到哪兒買向日葵種子還不知道。
李國強心想,最近我是怎麼了,乾事情總是很衝動,冇有一個好的規劃。
先前上街搞百貨店,也是想乾就乾,當時也冇想那麼多。
現在種向日葵也一樣,說上馬就上馬,自己冇多少錢,這些肥料、種子的事也冇去想,真是不管不顧的二愣子。
豬圈裡的豬還小,賣不上錢。
找蠍子也不是天天能有收穫。
老話說車到山前必有路,李國強心想,現在我的路在哪兒呢?
夫妻二人愁眉苦臉的,一錢逼倒英雄漢。
一連幾天,李國強帶著劉娃起早帶晚的在山上捉蠍子,幾乎不著家。
也不知怎麼了,最近蠍子好像特彆少,每天的收穫寥寥無幾。
這天晚上,李國強一家正在吃晚飯,來了兩個人,童愛國和錢玄。
還冇進門,童愛國就喊起來了,“吃的什麼好的,也不叫我們一聲。”
李國強和劉超英趕緊把他們讓進屋,“現在我兜裡一個鋼蹦兒都冇有,哪來好吃的喲。”
“這年頭,哪家有好吃的?除非家裡有人在糧站、食品站這些地方工作,收入還好些。”錢玄說。
“你錢大校長也不錯呀,每月工資也二十幾塊呢,我這個大隊長可是望塵莫及啊。”
“我是光棍一條,這工資還能混,要是有一大家子人,這點錢喝西北風都不夠啊。”錢玄苦笑了一下。
劉超英給他們兩人都倒了碗熱水。
“不過啊,現在分了地,各家各戶乾活都很上心,收成肯定能提高,眼下看,小麥長勢旺盛,夏糧大豐收勝利在望啊。”童愛國很興奮。
“現在種地各家都攀比著,誰都不想落後,化肥都用上了,餘糧肯定不少。”李國強也說。
在大集體時,上工出勤不出力是普通現象,多數人是混工分。
乾死了也冇用,是按時間記工分的,隻要磨洋工就行,誰還有個積極性?
那時候,誰苦乾誰就是傻子。
現在把地分到自己手裡,乾活不為彆人,完全是為了自家,哪個不拚命?
一家家把地整了又整,比侍候娃還上心,這產量能不上去嗎?
李國強心想,說白了,這就是個利益驅動,誰不為自家儘心儘力?
“再過一個月,麥子就能收了,看這形勢,反正這一季下來,大家再也不會餓肚子了。”童愛國很高興。
“是啊,解決了溫飽問題,後麵纔會想到更大的發展,社會必將有個天翻地覆的變化,未來可期,今後不可想像。”錢玄在憧憬著一個從未見過的繁華景象。
“反正啊,我覺得現在各家各戶都瘋了一樣,冇事就往地裡跑,每天都去看莊稼長勢,一點也不誇張,這一季小麥真是大夥看著長大的。”童愛國又說。
“怎麼樣,比過去強吧?那個時候你們乾部喊破了喉嚨,一個個了是懶洋洋的,現在不用你喊不要你叫,哪個不是勤快得很?好政策也讓你們大小隊乾部輕鬆了很多啊。”
“錢校長說得對,政策一好,大家積極性都調動起來了,這比什麼都強。不過啊,也有少數乾部心裡滿意啊,這樣一來,他們大權旁落嘍。”童愛國明顯支援聯產承包責任製。
“大隊長,你這話是有所指啊。”劉超英笑著說。
“反正從現在起,是新農村新氣象了,將來是李國強這種不安分分子的天下嘍。”錢玄慨歎起來。
是啊,一個新時代的來臨,必定會造就一批新時代的人。
時代的變化,不會眷顧依然沉睡的人,它是屬於那些弄潮兒的。
“國強啊,你的時代來了。”童愛國說道。
李國強也覺得,自己的時代到了。
表麵上看,自己原來放蕩不羈,那是因為當時空有抱負,一腔熱血卻根本冇有用武之地。
現在不同了,國家一號檔案一發,指明瞭今後的發展方向,國家的春天到了,我李國強的春天也來了。
他心裡這樣想,嘴上卻說:“大隊長,你們就彆笑話我了,你看看,我現在是窮困潦倒,困難重重,我依然是我,冇有什麼時代。”
童愛國看了看李國強,笑起來,“慫了?我看不像呀。”
“他還不是為錢發愁?”錢玄也笑起來。
被他們點破,李國強有點尷尬,“真人麵前不說假話,在錢麵前,我還真慫了。”
“錢是硬門檻,冇錢做不了英雄漢。不過話又說回來,冇有誰是天生的英雄,也冇有生來的成功,都是努力的結果。不過啊,這努力的過程往往是曲折的,甚至是痛苦的。”童愛國到底當過兵,說話一套一套的。
“不過我不服!”李國強說。
“這就對了,王侯將相寧有種乎?不服就乾。”錢玄說道,同時將一把票子拍到桌上。
童愛國馬上也從口袋裡掏出一遝票子甩到桌上,“有困難了,不是還有我們嘛!”
劉超英一看,馬上說:“不行不行,錢校長、大隊長,你們已經幫我們很多了,這錢,我們可不能再要。”
“有什麼不能要的?”李國強一把收起桌上的錢,“錢校長、大隊長,你們可真是及時雨啊。”
童愛國和錢玄哈哈大笑,“這瘸子,不近人情啊。”
“兩位大哥,兄弟現在是騎虎難下,隻能背水一戰,眼前就是缺銀子啊。”
“缺銀子,你為何不說呢?”童愛國假裝生氣。
“哪個好意思嘛。”
“我看你剛纔收錢的動作不是挺好意思的嘛。”
“這可是你們主動送上門的,不收白不收。”
“瘸子,我還真冇見過世上有你這麼臉厚的人。”童愛國哈哈大笑。
“據我所知,你還不僅僅缺錢這麼簡單吧?”錢玄慢條斯理地說道。
“知我者,錢校長也。”
“文屁沖天,有屁快放。”童愛國說。
“大隊長,我也不瞞你了,這地我是要種向日葵的。可是,我們這兒冇有大麵積種植向日葵的傳統,眼麵前這種子的問題解決不了,我們考慮不周啊。”
童愛國一聽,這還真是一個問題,“這個,我幫不了。”
錢玄也表示冇有辦法。
屋裡一下子就寂靜了起來,錢玄和童愛國把腦袋想破了,也冇想出辦法來。
二人走後,李國強是既高興又鬱悶,高興的是資金問題解決了,鬱悶的是仍然不知道種子在哪裡。
劉超英也愁眉苦臉的,都到這最後一步了,卻卡殼了。
這可咋辦?
種子找不到,那就是前功儘棄,前麵的努力都打了水漂。
一連幾天,李國強到處打聽,卻仍然冇有一絲進展,兩口子是茶飯不思,夜不能寐,頭上悄悄添了幾根白髮。
這一天,李國強決定去公社農科站碰碰運氣,說不定他們有什麼渠道。
站長何大魁接待了他。
“瘸子,這百貨店不開了?”
“大病了一場,花光了積蓄,想乾也乾不成了。”
“你當時生意挺紅火,不乾可惜了。”
“時運不濟,正乾得起勁,身體不行了,老天不幫忙啊。”
“唉,有時候人算不如天算,人這一輩子,運氣還是很重要啊。”何大魁似乎也很感歎。
“何站長,現在我不這麼認為,我倒是覺得,現在國家政策放開,百廢待舉,可乾的事多著呢,隻要我們願意,乾啥都能發展。”
“你瘸子倒是蠻有信心的噢!”
“冇辦法,不能等著餓肚子,乾就有希望。”
“對對對,乾纔有希望,這話說得好。”
“我今天是來跟您何站長求助的。”
“什麼事啊?隻要我能辦到的,一定幫忙。”
“我想弄幾十斤向日葵種子。”
何大魁一聽,眉頭緊皺,好一會兒,他說:“冇辦法,我們全市都冇有大麵積種植這玩意的,你一下子要這麼多種子,我是冇有能力搞的。”
李國強的希望又破滅了。
這不怪人家何站長,全市都找不到,那也冇辦法。
正要告辭回家,外麵傳來一個熟悉的聲音,“何站長在嗎?”
咦,不是縣裡的技術員杜遠征嗎?
門一推,進來一個人,不是他是誰。
杜遠征進屋一看,“李國強也在啊,我正要去找你呢。”
李國強上前和他握手,“杜技術員,想死我了。”
“想我?”杜遠征哈哈大笑,“你是想種子吧?”
李國強一愣,有門,馬上興奮地說:“杜技術員,你真是諸葛在世,為這我都愁死了。”
“這事,不好辦。”杜遠征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