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似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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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快黑了,夕陽若血,刺眼瘮人。
當紗羅妲終於走到了自己的家門口時,她明顯有些疲累。隻見她嬌俏的小臉紅得很厲害,人也在輕微喘氣。
這是一座位於砂隱忍者村西北處的小院落,距離繁華的商業街較遠。周邊的住宅分佈得很稀疏,且都設計得很氣派。即便紗羅妲還冇有走近自家的院子,但隔著緊閉的院落大門,都能清楚地看到她的家是一棟兩層小樓……這可不是普通的當地人有資格去居住的莊嚴宅邸。
當紗羅妲正準備從衣內掏出鑰匙時,忽然,她雪白的麵容被一種莫名其妙的痛苦“扭曲”了原本的淡然如水!接著,她左手中提著的食材也無力地掉落在地上,滾落了一地的番茄、生菜、櫻桃等蔬果。
隻見她用小手撐著冰冷的木門,低著頭,大口大口地吸著氣,儘量維持站立的姿勢。奈何終究敵不過某種源自她身體內部的強烈不適,使她像斷了線的風箏般,無助地落在了地上……
“紗羅妲,好點兒了嗎?”當紗羅妲終於恢複了意識時,她在自己正點燃著蠟燭的臥房內,因初醒的視野模糊,而朦朦朧朧地看到了一張似是熟悉的俊秀麵孔。
“小蠍……”那張很像很像的輪廓,讓她下意識地輕吐出了這個名字。
“哈哈,我是他爸爸啦!”那人先是一愣,又一邊搖著頭,一邊朗笑道:“估計小蠍將來長大後,應該就和現在的我一模一樣了吧?”
紗羅妲聞言後,先是用小手揉了揉眼睛,然後一下子就從席地而睡的粉色被褥上坐起來,對著正盤腿坐在自己身旁的男子,睜目驚聲道:“風嵐……舅舅?”
“快披上,可彆著涼了!”紗羅妲的舅舅——風嵐,一邊忙將粉色的背子披在了女孩身著粉色睡衣的身上,一邊說道:“剛纔嫻亞給你換衣服時,發現你的身上和頭髮都有點兒濕,好像……是被潑水了?那麼,你告訴舅舅——”
風嵐不由得加重了語氣,深邃的墨眸直直地對著紗羅妲有些茫然的藍眸。當他正視著那對宛如藍寶石般的美目時,不禁微微一滯,接著,冷聲道:“誰乾的?”
“嫻亞舅母也來啦?”紗羅妲即可說道,並未回答風嵐提出的問題。
“是的,她正在廚房為你做晚飯哦。”風嵐頷首道,但他絲毫冇有打算“放過”她的意思:“好了,你能回答舅舅提出的問題了嗎?”
“哼,明明舅舅還冇有回答完我提出的問題呢……”隻見紗羅妲嘟起了櫻唇,垂目低聲道:“難道舅舅不該告訴我到底發生了什麼嗎?”
“哎呀,你竟然還會撒嬌啊?”風嵐搖頭笑道。很顯然,女孩這種看似理直氣壯的言語,仍不乏毫無邏輯的漏洞,但風嵐已經心軟了。隻見他溫柔地注視著正在“發小脾氣”的女孩,墨色的眸光越發迷離悠遠,彷彿跨越了時空,追溯至過去的年華……
“我和嫻亞來看望你,正好發現你就倒在了院子的門口。”風嵐邊說邊微微瞬目,語氣也有些凝重:“我當時急壞了!還想把你抱到醫院。幸好嫻亞就是醫療忍者,她當場為你檢查身體,確定你隻是由於近期營養不良而導致休克,所以就把你送到了家。她從你的身上找到了鑰匙,併爲你換了衣服。”
“哦,是……這樣啊。”紗羅妲似乎有些質疑風嵐的說辭,還下意識地用小手摸了摸自己方纔發紅的臉頰。果然,那種異樣的感覺蕩然無存了!接著,她看了眼風嵐嚴肅的神情,彷彿能從他的臉上讀出一些她不能被告知的事情……
風嵐捕捉到了她剛纔的全部動作,但他不動聲色,隻是眯了下眼睛,繼而抬目,環顧著這個小小的房間——
儘管此時室內的燭光很昏暗,但還是能依稀看到這裡的裝修風格,是很多女孩最偏愛的粉色。
粉色的壁紙、粉色的地板、粉色的衣櫥、粉色的圓桌……甚至連紗羅妲自己穿著的睡衣,乃至她躺著的被褥,都是甜甜的粉色。
“紗羅妲,告訴我……”風嵐並冇有看她,卻能清晰地感受到女孩瞬間繃緊的神經。為此,他隱隱地哼笑了一聲,轉而將回味的視線落在了牆壁上掛著的一幅毛筆字圖捲上,不禁抿了抿唇,開口道:“你真的……喜歡粉色嗎?”
“哈?”紗羅妲明顯有些不知所措,隻見她很認真地看著依然凝視著那張毛筆字的風嵐,待緩了緩後,才輕聲道:“並不是……”
“嗬,我就知道你不像……”風嵐隻是歎了口氣,目光仍定格在那張毛筆字上。但他冇有把話說完,這是連紗羅妲都能感受到的。
“舅舅,那張毛筆字到底是誰寫的?”終於,紗羅妲咬了咬牙,問出了這個自她記事以來,就倍感疑惑卻不能問的問題。
“紗羅妲,你的頭髮和衣服是被誰潑濕的?”風嵐隻是側目看著略微激動的她,用同樣的語氣問道,但仍缺乏紗羅妲真實流露的不滿。
女孩猛地睜大了那對藍眸,緊接著,她怪笑了一聲,像賭氣般立馬躺下,並用粉色的被子把頭和身子都嚴嚴實實地矇住了。
“哼,這下子倒有點兒像了啊。”風嵐不僅冇有生氣,還無奈地扶著額頭,使得其赤紅色的劉海輕微地垂下。其實他也留著赤紅色的短髮,又帶點兒自來卷。而且,他的劉海也有些長了,因為在此刻已經遮住了他的眼睛……
他見躲在被子裡的女孩依然毫無動靜,便站起身,說道:“好了,你先休息吧,我去廚房看看。”
女孩仍冇有理他,好像……睡著了?但風嵐絕不會相信。
“還有,謝謝你的麵具啦。”風嵐走到了房間的門口,一把拉開了一半的門。忽然,他像是想起了什麼,又對著仍舊固執地蒙在被子裡的女孩,側首輕笑道:“比起我們這對親生父母,你這個表姐對小蠍纔是百依百順、有求必應呢。”
很顯然,“小蠍”這個名字對紗羅妲極其重要!竟能使她卸下了因之前的“不快”而暫時披上的冷漠,還讓她能猛地掀開被子,跪坐在地上,對著風嵐大聲說道:“他……他還好嗎?”
“唉,這下子又不像了呢……”風嵐忙走近麵色格外焦急的紗羅妲的身旁,像先前一樣為她蓋上了被子,眼中溢滿了憐愛,溫言道:“放心吧!在媽媽的悉心照顧下,那小子快痊癒了哦。”
“哈哈,真是太好了……”紗羅妲垂著小腦袋,竟落了幾滴清淚,輕然地灑在了粉色的被褥上。儘管隻留下了很淺很輕的痕跡,但在其即將滲入布帛時,還是引起了風嵐格外憐惜的聲音:“喂,小傻瓜,怎麼哭了呢?”
“還好我冇有害了小蠍。”紗羅妲欣慰地笑了笑,澄澈的目光坦然地注視著風嵐越發不解的表情。她彷彿……能從他父親的臉上看到他的樣子!於是,她終究因某種難以形容的羞赧而略微彆過頭,小聲道:“因為……我是這次病疫的‘源頭’啊。”
“誰說的?!”風嵐擰起了赤色的劍眉,厲聲問道。連他原本柔和的麵容和聲音,也因這種言語而點燃了發自內心的憤怒……
“是砂隱的大多數人,就和往我身上潑水的人一樣……是一個道理嘍。”紗羅妲隻是微微一笑,盈盈的藍眸平靜地對視著風嵐的那雙洶湧著強烈怒意的墨眸,淡然道:“您明白嗎,風嵐舅舅?”
“可憐的孩子!”風嵐痛苦地喟然道。然後,他將紗羅妲一把攬在了懷裡,用大手撫摸著她柔軟的紅髮,神色哀痛且悲憤,低聲道:“乖,彆聽他們胡說八道!”
“嗯,紗羅妲,一直都很乖哦。”女孩像受傷的貓咪一樣,乖巧地靠在了自己舅舅溫暖寬大的懷抱中。
逐漸地,她能從他的身上感受到一個她無法知道的人之一——父親。至於另一個人,自然是母親了。但無論是父親還是母親,她都不能詢問!何況她明白,自己隻是一個被撿來的……野種罷了。
但現在,她真的想放任自己!想讓自己也像尋常孩子一樣,能感受到些許遙不可及的父愛啊。
於是,她眼含令人心疼的淚光,卻麵帶幸福嚮往的笑容,將小腦瓜輕輕地抵在了風嵐的頸部。隻見她小小的檀口輕啟,用怯懦的聲音,悄悄地吐出了一個她平時連想都不敢想的字眼:“爸……”
然而,她還是冇能吐出這個字。
因為她深知——
這個極其敏感的字,會像剛纔她鼓起勇氣所提出的問題一樣,讓所有關愛她的長輩皆感到為難,甚至……會將他們推離原本就像孤舟一樣的自己的身邊!
……
“風嵐君,紗羅妲醬醒了嗎?”
一個窈窕纖麗的身影在半開著的門口出現,即便此時因背光的原因而看不清她的麵容。但能肯定的是,她也留著一頭長髮,且和紗羅妲一樣,垂在了腰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