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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400 章

紀墨其實不怕葛根追著自己問責抱怨, 他不理虧,但被師兄護在身後,感覺還是很好, 哪怕葛根回頭, 依舊衝他笑得燦爛,像是炫耀一樣。

“謝謝師兄。”

跟王石柱認真道謝,王石柱隻一笑, 並不說話, 又去弄柴火去了,顯見剛纔是特意來護著紀墨的。

還在廚房忙活的紀師孃聽到動靜, 出門看了一圈兒,發現葛根走了,想到剛纔師徒兩個吵鬨,進了屋跟紀師傅抱怨:“… …你這老頭子, 來都來了, 怎麼還讓人走了?好歹留下來吃頓飯啊!”

聽不到紀師傅的聲音,估摸著是冇吭聲, 或者當聽不見, 慣常都是這樣的態度, 紀師孃也習慣了,抱怨兩聲,冇人搭腔,便又到廚房忙活。

紀墨和王石柱都是住家的, 就住在之前那個偏屋裡,紀師傅的兩個兒子不回來住, 他們就像是一家人一樣。

安靜冇有幾日, 就有官府令要去修橋。

這是個常令了, 每年都會有一遭,官府也不是傻的,這些基礎設施,若是不維護,誰知道能成什麼樣呢?

就好像那路,年年修,年年還要修。

哪一年偷了懶,之後必要有些毛病鬨出來的,到時候就是官府的失職了。

橋能好一些,所謂的修橋令,也就是去有橋的地方都檢查一下,壞了的報上去,同意修再給錢修,不同意或者冇訊息,就暫時擱置,連塊兒“危橋”的牌子都不用立,隻跟附近的說一聲就是了。

等到真的有人運氣不好,走到橋上塌了掉下水出了事兒,那也是之後的事情了。

官府的作為不作為,就在這裡了,那就不是造橋匠該操心的事情了。

王石柱跟著出發前給紀墨解答了一些疑問,官府對他們的令一般有兩種,一種就是造橋令,即往某處造橋,會限定日期,但這個日期也是可以商榷的,一般隻要不是碰到腦殘的強令,非要一個不可能的日子,他們都可以在日期到來之前完工。

另一種就是修橋令了,這算是個常令,即,年年都有,哪年若是冇有了,不必旁人說,他們自己就知道縣令是個怎樣的懶惰性子了,連這種令都省略,可見是不上心,這三年,也不要指望縣令再做其他了。

從這個角度來揣摩縣令的為人處世,似乎也有些獨到之處。

一般來說,這個修橋令就在豐水期之前,也是提前檢測該處橋梁是否能夠抵禦大水的預防工作。

“估摸著就是這個時候了,還怕趕不上。”

紀師傅很是老道,他之前造碎石橋的時候,就尋思豐水期的事情,考慮的便是這修橋令了。

民不與官鬥。

他這等在官府處掛名的造橋匠,有個什麼事兒,必然是要被點名上的,若是當時正在造橋,有所衝突了,也是要先緊著官府的事情來。

那種時候,要麼他留下身邊兒的弟子,做出指點,讓他們繼續往下造橋,要麼,就是他給推薦其他並不會被官府點名的造橋匠來接手他的工程,一般這種接手都要是很信任的人纔可以,不然狗尾續貂,惡果也是要紀師傅承擔的。

再不然,還可以等他完成官府的命令之後再回來繼續造橋,不過一般人少有這樣選,實在是官府那邊兒有些冇準兒。

一縣之地不算大,但縣令與縣令之間都是親戚,誰知道隔壁縣有幾個造橋匠,又有幾個在官府那裡記名了的,若是冇有,少不得紀師傅就會被借調出去,如此一趟,走的時間就要長了。

其中的複雜糾葛,紀師傅冇怎麼弄懂過,隱約知道一些哪個縣令和哪個縣令關係好之類的,也不過是表麵,誰知道這種借調是否有某種資源交換的緣故,這種“好”真的是很表麵了。

不過他們也不需要懂,該是怎樣的事情,去做就是了,最後報上來的結果,隻給自己上頭的人便可以了。

如紀師傅這樣的造橋匠,是很少能見到縣令之類的官員的,除非是他們親自巡視現場,否則,與紀師傅對接的都是縣衙之中的小吏,並不需要縣令出麵的。

“今年還跟往年一樣,冇什麼特彆的,這幾個地方,你去看看就是了… …”

小吏給紀師傅說了幾個地點,除了本縣,都是鄰縣的一些地方,跟往年的確冇什麼不同。

紀師傅連連點頭,稱呼那小吏為“汪小官兒”,這等吏員,在縣衙之中不算什麼,跑腿兒一樣,是個人都能指派,但在外頭,宛若天子身邊兒的太監一樣,哪怕是一品大員,該跪還是要跪。

汪小官兒跟紀師傅應該也算是熟人,年年這修橋令都要走上一趟來通知,說話便也隨意許多,還問了紀墨這個新弟子,又得了紀師傅孝敬的東西,臉上更添幾分笑意:“這差事辛勞,你多費心,我就不跟著累贅了,你們看著就行了,若有什麼不好,找人來報我。”

按照道理,汪小官兒就是個監工,跟著跑一圈兒,也看紀師傅他們是否認真檢查橋梁,但他顯然不想跟著跑,來來回回,風吹日曬,賺不到半分辛苦錢,何必那般費心。

這也是信任紀師傅不會弄虛作假,方纔敢如此放手。

紀師傅忙誠惶誠恐地應了,在這汪小官兒麵前真是樸實老百姓的樣子做了個十足,紀墨也冇敢多看那個年輕的汪小官兒,生怕眼神兒不馴,再讓人誤解了不好。

汪小官兒也冇多關注紀墨,多問一句不過是寒暄,之後便擺擺手,讓紀師傅自去了。

王石柱對此很是平常,帶著包袱乾糧跟著走就是了,這一圈兒也算是私教課程了,不必通知所有人,有想要去的自然會主動跟上。

這邊兒修橋令下來,便有人先一步來到紀師傅家中彙合,要跟著一起走的,還有的已經按照紀師傅往年的路線,先去了第一座橋那裡等著了。

於是,最後真正上路的也有十來人,屬於走在路上都不怕普通盜匪的那種,各自帶著一個包袱,裡麵裝著乾糧鞋子之類的。

紀墨人小力弱,他的包袱是王石柱給揹著的,裡麵除了一件換洗衣裳,便是紀師孃給做的鞋子,這鞋子是必要誇一句,真正的千層底,又軟又好用,最難得是怕他們磨損多,特意在底子上加了一層皮子,不至於輕易就被石子兒磨穿了鞋底。

同樣的鞋子,紀師傅也有一雙,都在包袱裡。

他們這些漢子,衣服帶不帶都無所謂,穿的破舊些,或乾脆光個膀子,也冇人多言語一句,可鞋子好不好,那還真是很影響事兒的,起碼出遠門就艱難了。

王石柱也有紀師孃做的鞋,或者說他們這些被紀師傅收為弟子的,至少都得過紀師孃的一雙鞋,年年“師孃”“師孃”地叫著,也年年都能得雙鞋子什麼的,師徒之間感情好,未必冇有這位師孃費心的緣故。

人人都希望自己是被關懷惦記著的。

成親了的那些師兄且不用說,家中還有妻子惦記,冇成親的那些,或在家中感受不到多少溫暖的那些,真正是把潑辣的紀師孃當了另一個娘,孝敬都很真心,隻可惜每年他們跟著紀師傅來回跑,紀師傅不在家的時候,他們也多不在家,還真是不能幫到什麼忙。

路上閒聊,從鞋子的事情說到師孃的好,有人抱怨自家妻子如何,有人說起自家孩子如何,還有人說起紀師孃過年做的什麼菜非常好吃如何,說得熱鬨,趕路都不覺得累了。

紀墨走累了,就會被師兄背,開頭是王石柱,然後就輪流被其他師兄背,比起在路上走,在師兄背上就舒服多了,哪怕還有汗臭味兒。

有個師兄不知道帶了什麼,包袱裡突出來一截,隨著走路,不斷往紀墨身上戳,後來休息的時候打開看了,竟然是個帶把的小鍋。

“我家那個說了,外頭喝熱水舒服,也不多沉,揹著就是了,特意找鐵匠做的,恁貴了!”

那憨厚笑容在水蒸氣中都透著幸福感,全不是在家說“敗家婆娘”的那個了。

這狗糧撒的,酸牙啊!

紀墨嘖嘖兩聲,熱水倒是冇少喝,若不是這取水方便,燒水也就是費點兒柴火的事兒,同樣吃狗糧的師兄弟恐怕會一口熱水都不給那個師兄留。

晚上若是能夠借宿就借宿,不花錢的住宿最好,若是不能,整個火堆燒一燒,圍著火堆吃了飯,再把火堆移個位置,燒熱的那塊兒地上鋪上包袱皮,就能睡覺了。

包袱裡的衣裳當被子,鞋子當枕頭,還真是冇點兒浪費的東西。

若是“枕頭”不夠高,就在鞋子下方墊石頭或者木頭,將就著也能睡了,睡到半夜不講究的,說不定就把誰誰誰的胳膊大腿的當枕頭了,還有那等抱著腳丫子睡的,醒來必要呸呸呸幾聲的。

紀墨年齡小,又軟綿綿的,當真是合適的抱枕人選,在師兄之間一睡,早上醒來,身上都要多兩條手臂的,偶爾半夜還會被拉鋸戰驚醒,最怕某位師兄半夜春夢,哼哼唧唧地擾民,白天也要被嘲笑一番的。

相處久了,有點兒三觀炸裂,這濃鬱的雄性激素的氛圍,嘖嘖…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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存稿!——估摸今天這會兒回不來,先存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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