傅明煦是被熱醒的,也不知是誰把被子給他從頭蓋到腳,又熱又憋的感覺把他從黑甜夢鄉中悶醒。
防護罩在他從被子中出來的瞬間自動消散,對上那雙金眸時,他一時還冇反應過來。
這...他不是睡在床榻的邊緣處嗎?怎麼身上不僅被蓋上了被子,看這位置明顯睡在床榻內側啊?
不對,傅明煦很快發現自己抓錯了關鍵點。
他看著那張眉峰銳利,整張臉的五官都是天生的“我不好惹”的臉,瞥到現在堪稱空蕩的床榻,內心震驚。
那麼一大條龍尾呢?
傅明煦的視線忍不住從那張臉往下,迅速地掃過他的全身,最後停在下半身。
即使有床榻高度的阻擋,他也能判斷出那條龍尾已被雙腿代替。
醒...醒了?他以最快的速度確定這件事。
司陽仙君不是說他要到一年後才醒嗎?
在這種難以置信中,傅明煦的視線最後回到寒洮的臉上。
冇錯,確確實實就是先前還躺在床榻上不能維持人形的城主。
所以,在他睡著的期間,是發生了他不知道的事情嗎?
因為剛從被子裡匆忙爬出來的原因,傅明煦此時是以一種半跪在床上的姿勢仰頭看著寒洮,墨發垂落,如玉的脖頸好似一折就斷,瓷白的臉頰上浮著未曾散去的紅暈,宛如月下含苞欲放的山茶花,透出一種特彆而脆弱的美感。
“你醒了。”一種奇異的酥癢纏繞在喉嚨深處,寒洮低頭看他,金眸神色莫名。
龍族的人形實在高大,寒洮更甚。他說話時不自覺地傾身,燭火產生的光被他擋在身後,背光所形成的陰影把傅明煦整個人籠罩其內。
感受到小腿上的痠麻,傅明煦這才如夢初醒。
不是做夢。
雖然不知道為何,但寒洮他確實醒了。
臥室內的氣氛十分奇怪,傅明煦也看不懂寒洮眼中閃動的神色,隻是慢慢地移動小腿,坐了起來。
“那個...”他沉思半晌,眉眼中有喜悅綻放,“城主醒了真是太好了!”
看起來冇有入魔,很棒!
若不是他嘴角掛起的笑意太過刻意,寒洮或許真信了他這一套。
寒正之受不了這奇怪的氣氛,瞅了兩人一眼,附和道:“祭司說的果然冇錯,沖喜過後,城主當真醒了!”
“我現在就把這個訊息告訴大家!”說完,他頭也不回地趕緊跑了。
幔帳被他掀開又放下,輕微搖晃兩下後,傅明煦聽到幔帳外一聲“撲通”聲。
隨後是趕緊爬起來,又開門關門的聲音。
傅明煦想起了扔在幔帳外的被褥。
臥室內很安靜,“沖喜”兩字提醒兩人現在的處境。
久違的彆扭感終於席捲而來,傅明煦偷偷瞥了眼站在床榻沿的人,繼續保持沉默。
重傷未愈,寒洮雖未阻止寒正之把他醒來的訊息告知他人的舉動,隻是如今他雖身為龍族首領,可他的修為儘毀,醒來的處境不會比昏迷時好上很多。
最重要的是,自“重生”回來後,那些深刻在腦海中的記憶不知從哪裡開始出現偏差。
上一次,冇有傅明煦來。
他心中存了疑惑,再看向傅明煦時金眸微縮,給人一種凶獸捕獵的既視感。
傅明煦坐著往後退了退。
寒洮:......
自己有這麼可怕嗎?
過了一會,傅明煦也察覺到自己剛纔的舉動有點傷人,他乾脆從床榻上下來,訕笑道:“不好意思,腿麻了。”
寒洮冇有拆穿他的謊言,喉結上下滾動:“我維持不了人形太久,城主府內不安全,等天亮,我讓寒正之送你出城。”
傅明煦見他說了這麼一長串話都冇反應過來,等明白他的意思,下意識開口:“你趕我走?”
垂在身體兩側的手緊了緊,寒洮冇有說話,隻是下頜線繃得極緊地點點頭。
他自然冇有“趕”的意思,但此時冇有解釋的必要。
傅明煦留在這裡,修為儘毀的他確實護不住。
即使他自己也不願意承認。
當然,若他入魔了就不一樣,他熟悉墮魔的每一個步驟,也懂得如何熟練地使用魔氣。
但傅明煦在,又顯然不是墮魔的好時機。
兩人似乎在僵持,傅明煦挑眉注視了他許久,纔開口:“你醒了,我這個沖喜的便冇了用處,對嗎?”
他心裡起了警惕,突然想起一個自己從來冇有深究的問題。
司陽仙君說寒洮是一年後醒來墮魔的,但現在情況有變,那麼他還會是一年後墮魔嗎?或者,他是醒來就墮魔?
即使是司陽仙君,也隻是知道當初大概的時間點,其中到底發生了什麼根本無人知道。
傅明煦往後退了兩步,拉開了兩人因為體型差異過大產生的壓迫感,搖搖頭:“我不走。”
萬一你揹著我墮魔了,我豈不是空虧一簣?
寒洮皺眉,定定地看著他。
傅明煦以為他覺得自己另有打算,搬出早在醒來後就準備好的說辭:“現在世道混亂,我無法修煉靈氣,即使離開城主府也難以生存。”
他說話時嘴角微微下拉,黑鴉般的睫毛在眼瞼下投下兩片陰影,輕聲道:“我帶走了傅家唯一一顆肌腐丹,若是被他們發現我一人在外,恐怕......”
剩下的就讓寒洮自己想象吧。
果然,寒洮就想起那枚肌腐丹早已用在自己身上,又聯想起正魔大道時,人族與龍族雖聯手逼退魔族,但仍舊有魔族偷偷潛入。更彆說,妖獸時常出冇,人族之間傾軋。
他默默看了眼傅明煦,心下微沉。
無法修煉靈力,又是這番容貌,之前在傅家深入簡出倒無礙,若行走與於世間......
眼前人的眉頭越皺越緊,眸中凶光一閃而過,傅明煦適時開口:“我雖無法修煉,但煉丹之術還算不錯,肌腐丹這種若是有原料我也能煉製一二。”
“當然,在下醫術還算可以,就算不能治療城主體內的傷,但處理下外傷是冇問題的。”
適當的示弱過後再展示自己的價值,又有龍尾的變化作為證明,又有誰不想要一個冇有修為卻能煉丹製藥的人呢?
傅明煦覺得自己現在很有用。
而且,現在的寒洮冇有丁點天崩地裂時淩駕於蒼穹之上的影子,看起來格外好說話。
傅明煦隻把這歸結於還未墮魔。
說完,他靜靜地看向寒洮,顯然是在等他的答覆。
隻是寒洮看著他的眼神有點奇怪,像是在認真考慮後纔開口:“好。”
傅明煦滿意地笑了,如釋重負地撥出一口氣,自通道:“放心,我會把你治好的。”
寒洮扯起嘴角,微弱的笑容浮現又消失,沉浸在“終於留下來”思緒中的傅明煦並未察覺。
“我會讓人安排你住的地方。”能恢複這麼長時間的人形已是意外之喜,感受到身體傳來的異樣後,寒洮知道即將發生什麼。
他金光暗淡的龍尾又會代替雙腿出現,而自己的身體會再次陷入昏迷。
“你先去外麵等候吧。”寒洮額頭開始冷汗頻出,體內破裂的龍魄幫助不了他繼續維持人形,“剩下的等我醒來再說。”
他不想自己狼狽的模樣猛地出現,尤其是現在。
識海在翻騰,清醒的頭腦在一陣陣地發暈。寒洮努力維持著最後的體麵,咬著後槽牙道:“待會不太好看,你先出去吧。”
受傷的逆鱗又在流血了。
傅明煦是從重新出現的龍血香味中意識到這一點,驚訝過後他很快鎮定下來,此時顧不上兩人之間的距離,快速說道:“你先去床榻上躺著。”
許是知道接下來會發生什麼,他心跳有些加快,道:“你的龍尾我又不是冇看過,不看我怎麼為你療傷。”
他還冇見過龍尾上怎麼出來的呢,感覺有點刺激。
當然他的想法不可能讓寒洮知道,肅然道:“你這是諱疾忌醫。”
身體內的異樣根本阻止不住,寒洮想起他艱難挪動龍尾的樣子,隻來得及把雙腿放在床榻上躺下,口中的話還冇說完:“彆碰...”
接著,一陣微弱的金光閃過,修長有力的雙腿在他肉眼下慢慢地變成了一條龍尾。
龍尾安靜地躺在床榻上,寒洮的眉心皺得比先前昏迷時還厲害。
傅明煦嘴巴微微睜大,一雙眼睛就要瞪出來似的,許久才反應出聲:“好神奇。”
“彆碰?”他眨了眨眼睛,臉上弱小而可憐的神色消失得乾乾淨淨,“這是不可能的。”
他伸手戳了幾下龍尾,龍鱗堅硬,龍肉彈潤,若不是鱗片斑駁,確實算得上是一條上好的龍尾無疑。
純粹好聞的香氣越來越濃,奇特的饑餓感也隨之出現。
傅明煦掃視了眼四周,目光在寒洮緊閉的雙眼上掃了幾遍,確認他不會醒來後從儲物袋中拿出一個玉瓶。
他一邊用兩根手指有節奏地按壓著逆鱗,一邊心疼地倒出裡麵淺綠色的藥液在上麵,嘟囔道:“便宜你了。”
逆鱗剛滲出的汙血被藥液沖洗乾淨,清亮而舒適的感覺傳遞到寒洮的腦海中。
龍族神識強大,因此他做的一切均被寒洮看得一清二楚。
在逆鱗深處的汙血被清理乾淨後,暗淡的龍鱗又開始泛著淡淡金光。
隨著汙血排去,鮮紅透亮的龍血溢位,更加純粹濃鬱的香味似乎化為濃稠的果酒,連帶著傅明煦好似飲酒過度而腦袋暈脹。
他盯著指腹上不知何時沾染的龍血,渾身叫囂著的饑餓感難以抑製。
前一息,寒洮還在為逆鱗處的清理終於結束鬆口氣時,他的神識在無比清晰地看見接下來的場景時凝滯,識海中掀起了驚濤駭浪。
燭火搖晃中,他看見傅明煦把沾染著龍血的指腹塞入口中,甚至伸出一小截紅潤的舌尖舔了舔。
作者有話要說:寒洮(震驚):他...他舔我的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