戶部侍郎被皇帝震懾了一遍, 回家依舊是不死心,找夫人跟嫡長子商量對策, 最後還想找沈無憂力挽狂瀾。
沈無憂一早就清楚了這家人的德行, 把他們接下來會做的事情都摸得一清二楚。
帶著貼身宮女就回到房間,調配起顏料來。
不過血一樣黏糊糊的東西,並不是沈無憂的最終效果, 她還專門去了一趟小廚房, 把裡麵很多材料都翻了一遍,最後找了一個微微大黃的麪糰。
這個麪糰是早上禦膳掌事備菜的時候用剩下的, 無論是硬度還是濕度都剛剛好。
沈無憂上輩子做藥膳, 也冇落下在食物旁邊搞裝飾品的手藝。
當年還在學習的時候, 沈無憂可是拿了一麪包車的胡蘿蔔來練手的, 就算鳳凰也都是栩栩如生。
三兩下就捏出來一個手指形狀的東西, 拿進做小餅乾的爐子烤了烤, 立刻就固形了。
平時給太上皇做膳食的時候,也不用講究什麼擺盤,所以小翠他們都冇見過沈無憂這一手, 頓時就驚歎道:“娘娘, 這是怎麼做到的, 太像了啊……。”
禦膳掌事更是當場拍自己學徒的腦瓜子:“叫你們好好練習還不聽, 看看娘娘這一手, 再看看你們自己, 你們還有臉在禦膳房待著嗎?”
學徒上次已經被沈無憂的廚藝征服過一回, 這次更加甘拜下風:“奴肯定努力,趕過掌事,超越娘娘。”
沈無憂被他們逗笑。
沈無憂一向對宮人寬容, 隻要他們冇有犯太過分的錯處, 是不會送往慎刑司的。
平時也不會責罵宮人,甚至還能蹭好吃的。
所以大家也喜歡伺候太妃娘娘,特彆是年紀小的宮人,平時還會主動說說笑笑。
學徒這時就笑眯眯說道:“娘娘可是有事情要辦,奴可以為娘娘分憂。”
脆生生的聲音加上憨厚的表情,跟年畫上麵的福娃一樣,喜慶得很。
沈無憂想了想說道:“也成,待會兒要是聽到我寢殿有動靜,你就繞著宮跑,喊‘殺人了’就行。”
學徒答應了下來:“就這麼簡單?”
沈無憂笑著點頭。
學徒還在沾沾自喜,高興自己能夠給太妃娘娘幫上忙。
禦膳掌事拍了學徒一張:“娘娘可能不清楚,咱們這宮裡麵是不能大聲吵鬨的。”
“無妨,”沈無憂說道,“也不缺他這嗓子,我就是圖個喜慶,要是有人找上門來要罰,儘管讓他來找本宮。”
沈無憂把準備功夫做好以後,讓小翠找人給官家傳了話。
說得非常誠懇:“嫡長兄婚事不妥,本宮願意為官家分憂,請旨召母親進宮說說詳談,本宮會親自勸父親母親的。”
吃了太妃娘娘這麼久的投喂,太上皇也得益於沈無憂的照顧身體越來越好,剛剛敲打了戶部侍郎之後,皇帝也不好太過分。
皇帝說道:“去說一聲,若是太妃母親入宮,不必阻攔。”
沈無憂聽了之後微微一笑:“小翠,替我去找一套最便宜的瓷器來。”
小翠疑惑地問道:“宮裡的瓷器都不怎麼便宜,娘娘用來做什麼?”
“拿來發脾氣。”沈無憂想了想,“有冇有破損了的瓷器,也可以。”
小翠應下,去總管那裡調了一些崩了口的瓷器。
總管還嚇了一跳:“太妃要這是做甚,是覺得我們內務府辦事不周嗎?”
小翠連忙安慰:“娘娘冇有這個意思,就是最近心想出來了一種遊戲,須得砸了這瓷器才能玩好,娘娘不忍浪費好的,便讓我找些殘破的回去。”
總管這才放心,把東西交給她。
沈無憂在寢殿裡麵找了一個好位置,把這一套便宜的瓷器給砸了。
***
侍郎夫人半趕鴨子上架,回房裡換了一套衣裙,就急匆匆去宮裡通報,想要麵見娘娘。
現在既不是初一也不是十五,按照宮例是不能進宮的,除非婚喪嫁娶或者開了恩旨,是見不到沈無憂的。
侍郎夫人原本以為沈無憂膽子小,不敢破這個例,都打算打道回府,等過幾天到日子了再來。
誰知道,冇一會兒,宮人就出來接她進去了。
宮人說道:“官家降了恩旨,太妃娘娘正在寢殿等著您。”
侍郎夫人原本提著的心稍稍落下:看來官家還是對他們有恩寵的。
走在路上,侍郎夫人總覺得今日的皇宮格外陰冷,就連永遠有暖意的太上皇宮內,也不複往日的熱鬨。
侍郎夫人跟著太監走到沈無憂的寢殿。
這個地方她來了很多次,有時候恍惚也會想起女兒對她說,自己在宮裡過得不太好的話。
可是侍郎夫人一概都冇有理會過,當時侍郎府如日中天,誰會在乎一個嫁出去的女兒到底過得好不好。
今日發生了這樣的事情,卻一下子就勾起了侍郎夫人的回憶。
當初沈無憂在宮裡麵遇到事情的時候,會不會也像自己嫡長子一樣慌張,一樣手足無措,一樣地苦於無人幫忙。
侍郎夫人的這個念頭稍縱即逝,沈無憂坐在廳內,看上去比之前更加憂愁,她揉了揉太陽穴:“母親今日進宮是何事,本宮實在精力不濟,如無彆的,母親還是早些回去吧。”
侍郎夫人不好上來就讓她辦事,眼睛看見花架底下的碎片,娘娘這是打翻了什麼東西,怎麼不叫宮人收拾。
沈無憂擺擺手:“待會兒收也不遲,母親有事便快說吧。”
侍郎夫人咬咬牙:“請娘娘屏退左右。”
沈無憂揮了揮手,宮人就全都退了下去。
“現在可以說了。”
侍郎夫人把今日在禦書房的事情跟沈無憂複述了一遍:“跟鎮國將軍的親事是我們家好不容易纔得來的,你可得出一份力。”
沈無憂不置可否。
見她不說話,侍郎夫人又道:“你在宮裡也有段時間了,肯定也知道這宮裡麵的娘娘要是想立穩腳跟,外家可是很重要的,要是這一會能把你哥哥提拔上來,你這地位也更加穩固。”
沈無憂輕笑:“女兒是進來沖喜的,不是來當正經太妃的,女兒冇有邀寵的地方,外家強盛抑或是衰弱,地位不會有改變。”
若是按照正經嬪妃來挑,沈無憂八竿子多打不著這個位置。
也就是趁著太上皇的病情,她才能進宮。
說白了,一開始在皇帝他們麵前,沈無憂跟照料太上皇的宮人冇什麼區彆。
掛個太妃娘孃的名頭,也隻是迷信,想要給太上皇沖沖喜。
不然那些內務府的太監,也不敢把劣質品送來。
“瞧你這話說的,”侍郎夫人微微蹙眉,“今日官家開了恩旨破例讓我入宮跟你說說話,還不是因為看中我們沈家,覺得剛纔跟你父親說了重話想要緩和君臣氣氛,現在這個時候你去跟官家說一聲,給一個台階,這事兒自然就成了。”
沈無憂就這樣淡淡地看著侍郎夫人,一瞬間,侍郎夫人突然覺得麵前這個女兒太過陌生。
沈無憂眼睛掃過上次在侍郎夫人那裡訛來的鐲子。
這侍郎夫人就算偏心得過分,但也不是一條心在壓榨女兒上麵,不然上次就算她磨破嘴皮子,也冇法訛東西。
沈無憂說道:“母親可知,我是太上皇的後宮,不是官家的後宮,我要是去找官家,冇準得過一遍嬤嬤們的刑罰。”
念在她還有一絲心疼女兒的心,如果侍郎夫人良心發現立刻就離開,那沈無憂就放棄後麵的計劃。
侍郎夫人沉默了片刻,說道:“娘娘金尊玉貴,這刑罰也不是一定會受的,娘娘念在你哥哥多年考不上科舉的辛苦,就幫他這一回吧,等他跟鎮國將軍結親,搭上那邊的關係入了職,肯定也會來庇護娘孃的。”
沈無憂輕歎一聲,站起來走向侍郎夫人,把人從凳子上扶起來。
侍郎夫人以為沈無憂是妥協了,還正高興著,誰知道,下一秒沈無憂就已經叫了一聲,整個人往反方向的花架處倒過去。
這手一掃,剛好碰到木桌子,還冇反應過來人就已經砸在地上出現的碎片上。
一根斷指沾著血落在不遠處,沈無憂的右手上也滿滿都是鮮血。
侍郎夫人連忙快步走過去,頓時嚇得彆開臉。
小翠早就跟沈無憂通過氣了,看見血之後立刻尖叫起來:“娘娘你冇事吧?!”
學徒躲在拐角處,一聽見沈無憂寢殿這邊鬨起來,立刻拔腿狂奔,放聲大喊:“殺人啦!殺人啦!殺人啦!快來保護娘娘啊!”
侍衛紛紛往外沈無憂的寢宮衝過去,而在值守的宮人即使堅守崗位,心思也飛了過去。
冇人注意到床上穿著龍紋黃衣的男人,眼睛稍稍睜開了一條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