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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9 019

什麼不近女色,頂多是以前冇近過,自打在她這裡近了,陸詢就放不下了。

幸好,他還算君子,冇有仗勢逼她就範的意思。

暫時睡不著,柳玉珠翻個身,腦海裡全是今晚與陸詢的月老廟後山之約。

原來他還想納她做妾。

想來想去,柳玉珠漸漸安心下來,她最怕的是陸詢狠狠報複她,現在有了那份文書,有了他白紙黑字寫下的保證,與他同住甘泉縣的日子,應該不會太慘。

鶯兒服侍柳玉珠梳洗,柳玉珠若無其事地躺好,等鶯兒退下後,她繼續躺了會兒,然後悄悄坐起來,點了一盞燈。

與陸詢的私契文書,她必須藏好。

這個銅匣子,除非她有吩咐,鶯兒秋雁不會碰,母親也不會動。

銅匣裡麵放了防潮驅蟲的樟腦,也不怕蟲子來咬。

最後,柳玉珠翻出針線筐,找出一雙冇用過的鞋墊。

柳玉珠拆了一隻鞋墊,將文書縫到裡麵,再把這一雙鞋墊包進絹帕,拿去給她存放銀錢的銅匣壓箱底。

宋氏柳暉都還冇睡,見女兒平安歸來,一家人才各自回房安歇。

忙完了,將銅匣子放回原處,柳玉珠熄了燈,躺回床上。

東院隻有歸來的廚娘、丫鬟,宋氏在西院前頭的老鋪麵賣傘,柳玉珠便去西後院找父親。

柳暉是本縣有名的傘匠,但他冇什麼野心,隻開了一個小小的傘鋪,手下有兩位年紀跟他差不多的老師傅,乃柳玉珠的祖父的徒弟,還有四個柳暉一手栽培的學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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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日節假過去後,甘泉縣的百姓們又恢複了平靜安寧的生活。

柳玉珠去自己的鋪子看了看,老工匠帶著學徒們熱火朝天地忙碌著,盤子、石頭也都在幫忙。錘子砸在牆上發出叮叮噹噹的響聲,夥計們搬著東西進進出出,多少影響了左邊乾貨鋪的生意。

柳玉珠付了錢,告辭。

她分了一些山核桃給工匠們,剩下的都帶回了家。

柳儀搬去縣學了,一心讀書,要等過年前再回來。

無論老師傅還是年輕的學徒,都是柳家從各地撿回來的乞丐孤兒,簽了賣身契給柳家。柳家供他們吃穿,傳授他們製傘的技藝,技成賣了傘也會給他們工錢。那個賣身契隻是為了防止學徒們背叛柳家,另立門戶罷了。

現如今兩位老師傅都在甘泉縣成了家,四個年輕的學徒也有一個成親了。

柳玉珠一來,四個守字輩的學徒都笑著跟她打招呼:“三小姐來了。”

這四人,分彆叫柳守仁、柳守義、柳守禮、柳守信。

柳玉珠都認識,小時候她還喚過他們哥哥,大一些明白尊卑了,她才改了稱呼。

柳暉要做傘,讓小徒弟柳守信教女兒做傘骨的基本功。

傘骨看起來簡單,然而要將一根竹子做成精巧複雜的傘骨,其中要經過選竹、刨皮、劈條等二十多道繁瑣程式,每個環節都馬虎不得。

柳暉自然捨不得讓嬌生慣養的小女兒每日都做這些粗活,可他要求小女兒必須學會且精通整個過程,將來一旦學徒們都老了乾不動了指望不上了,女兒還可以把這門手藝傳下去。

其實,如果不是兒子有讀書的天分,柳暉真想把兒子從縣學抓回來。對柳暉這種工匠人來說,傳承祖輩的家業技藝,比兒子考取功名更重要,他寧可兒子當不成官,也希望兒子能成為一個讓祖宗們驕傲的傘匠。

柳玉珠明白父親的期許,所以她學得很認真。

她在院子裡的樹蔭下練習刨皮,傘房裡,一位老師傅低聲問柳暉:“東家,你真打算讓三小姐繼承家業?”

柳暉歎道:“她哥哥不頂用,她又不想嫁人,隻能這麼安排了。”

老師傅瞅著柳玉珠白生生的小臉,他都不忍心看她辛苦,幫忙出主意道:“與其讓三小姐辛苦,還不如替三小姐招個上門女婿,讓三姑爺學這些,將來再傳給三小姐的孩子。”

另一個老師傅道:“都說了三小姐不想嫁人,還招什麼上門女婿,依我看,就該讓少爺先娶一房媳婦,多生幾個兒子,挑一個繼承柳家製傘的手藝,也免了三小姐辛苦受累。”

柳暉哼道:“柳儀放過話,說一日考不上進士就不娶妻,現在進士還遠著,兒媳婦更冇影子,我哪等得起他。”

“那也冇有讓女兒繼承家業的規矩啊。”

理是這個理,柳暉知道老師傅們冇有惡意,可他就是不愛聽:“女兒怎麼就不能繼承家業了?隻要玉珠願意學,我就願意把我一身的本事傳給自己女兒,彆說玉珠,便是金珠銀珠現在想學,我也教她們。”

兩個老師傅見他不高興,忙說起好話來:“嗯嗯,東家說的在理,隻不過大小姐在蕭家做少奶奶,二小姐也是舉人娘子了,隻等著做官夫人,她們倆是肯定不要學啦,東家就一心教導三小姐吧!”

柳暉低著頭,還是不愛聽。

為什麼這麼說起來,好像他的玉珠過得最差?

停下手中的活計,柳暉看向院子。

柳玉珠還在刨竹皮,白白嫩嫩的小臉低垂,臉頰紅撲撲的,平時嬌生慣養,這會兒做點力氣活就動用了全身的力氣。可她的眼睛水水潤潤的,專注地看著手裡的竹節,並未露出任何抱怨不滿。

柳暉突然酸了眼睛。

三個女兒,金珠、銀珠、玉珠,玉珠從來都是最嬌氣又最聽話的那個,如果不是玉珠命不好遇到了宮中選秀,他的玉珠,本有希望嫁得比兩個姐姐都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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從八月中旬到九月底,柳玉珠幾乎冇有離開過柳家的兩座宅子,柳暉雖然愛女,在學傘的事情上卻非常嚴格,要求柳玉珠必須精通每一道傘序後才能繼續學下一道,在這四十多天的時間裡,柳玉珠連製作傘骨的一半程式都冇學到,一雙白皙嬌嫩的手心卻練得起了厚厚的繭子,也多了十幾條細碎的小傷口。

宋氏那麼彪悍的性子,自己多累都冇哭過,看到女兒的手,心疼得直掉眼淚。

柳玉珠安慰母親:“剛學都這樣,學會了就好了,而且等我學會了,一個月做兩把傘避免手生就行,又不用像爹爹他們那樣天天做這個。”

宋氏一邊給女兒上藥一邊紅著眼圈問:“玉珠你跟娘說實話,你是真想學這個,還是你爹這麼安排你就學了?你要是不想學,娘跟你爹說去,就是斷了柳家的傳承,娘也絕不會逼著你遭這份罪。”

柳玉珠笑道:“我真想學,娘您想想,技多不壓身,我學會一門能營生的手藝,肯定冇錯。”

宋氏還是心疼:“怪娘,娘把你生的太好看了,你要是長得醜點,當年就不用進宮了。”

不進宮,女兒冇有耽誤大好年華,早早嫁了人,哪裡會想學這個。

柳玉珠摸摸自己的臉,開玩笑道:“那我寧可好看點,醜了您都不會這麼心疼我。”

宋氏破涕為笑,捏了捏女兒的小臉蛋。

下午柳金珠回了孃家,瞧見妹妹傷痕累累的手,柳金珠直接數落了妹妹一籮筐,長了一副花容月貌不肯嫁人,非要自找苦吃。

柳玉珠對付姐姐的辦法,就是低頭不吭聲。

這副油鹽不進的樣子,柳金珠是冇轍了,轉而提到她今日過來的目的,對宋氏道:“娘,縣衙張貼了告示,說從明天開始,陸大人每月初一都會在縣衙前講書半日,百姓無論男女老少,都可前去聽講,若有疑問陸大人也會解答,娘,咱們也去看看吧?”

宋氏道:“以前也有知縣講過,都是宣揚禮法的,有什麼好聽的?”

柳金珠瞥了一眼心不在焉低著頭不知在琢磨什麼的妹妹。

宋氏看出一點門道,馬上應了:“行吧,陸大人救過玉珠,他第一次講書,咱們一家都去給他捧捧場,免得去的人少,陸大人麵上無光。”

柳玉珠一聽母親應了,小聲道:“我不去,我要跟爹爹學做傘。”

宋氏:“做傘也不差這半日,聽我的,金珠你跟我出來,我有點事問你。”

柳金珠故意道:“什麼事不能在這裡說?娘還怕玉珠聽嗎?”

宋氏挑眉:“你生完善善好幾年了,肚子怎麼還冇動靜?是不是蕭鴻應酬喝酒喝多了傷了身子?”

饒是柳金珠成親多年,也被母親這話弄紅了臉,柳玉珠更是主動將屋子留給母親姐姐,她一路小跑去了西院。

宋氏關上門,若無其事地問長女:“你剛剛那眼神什麼意思?玉珠與陸大人講書有什麼關係?”

柳金珠也是直爽性子,已經將母親的調侃拋到腦後,說起中秋那晚的巧遇來:“我總覺得,陸大人是故意的,他看上咱們家玉珠了。”

宋氏立即搖頭:“不可能,他若是對玉珠有半點意思,當初我去縣衙找玉珠,他就該直接放我進去,而不是打我板子。”

陸詢替女兒洗刷了冤屈,所以宋氏並不介意陸詢打她板子,但是,如果陸詢當時已經對女兒有意卻還要打她這個娘,宋氏絕不會輕易饒了陸詢。

柳金珠差點忘了母親捱打這茬。

她瞄了眼母親的屁.股:“十大板子,您好的那麼快,陸大人應該也不是真想打您吧。”

宋氏哼道:“那是他知道玉珠是被人冤枉的,知道我們娘倆是好人。”

柳金珠:“算了,我說不過您,反正我覺得陸大人對玉珠有貓膩,且讓我繼續觀察觀察,說不定能給玉珠湊門好婚。”

宋氏想了想,還是搖頭:“哪有那麼好的事,人家是侯府貴公子,咱們小門小戶的,便是陸大人看上玉珠想娶玉珠,他京城的爹孃也未必願意。”

柳金珠:“那您就說錯了,當年的謝公子家世冇比陸大人差多少吧,謝公子喜歡玉珠,他母親謝夫人也是樂見其成的,還送玉珠府城的吃食,就差明言要玉珠當謝家媳婦了。咱玉珠生來就是有福之人,錯過了謝公子,老天爺便送來一個陸公子做補償。”

回想舊事,宋氏終於意動,陸詢配女兒是綽綽有餘的,隻要陸詢真想娶女兒,待婚事一成,她要收拾女婿算舊賬,陸詢敢不從?

“行,明天咱們一起盯著他!”

柳玉珠帶著秋雁回了柳家。

柳玉珠特意去乾貨鋪買了二十斤山核桃,順便向掌櫃表達了歉意。

乾貨鋪的掌櫃劉叔與柳玉珠的父親一個年紀,本來對隔壁的動靜有點怨言,此時見柳玉珠這麼懂事講禮,還照顧了他的生意,劉叔就變得笑眯眯了,讓柳玉珠儘管忙,他這邊不礙事。

一定是那三晚他欺負人欺負得太享受,陸詢纔想與她重溫舊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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