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天後。
“這是哪?”
“我是誰?”
“我在做什麼?”
陶千秋從渾渾噩噩的昏迷中醒來,腦袋發懵。
努力思忖許久,他終於一點點恢複記憶。
“我本來帶著天冥教長老冉天風和神嶽劍庭的人一起,前往紫羅城抓捕那個鬼燈挑石棺一脈的傳人,可崔長安那老東西卻一點也不給麵子……”
很快,陶千秋就想起,被崔長安拒絕後,他帶著眾人一起離開了紫羅城,踏上了寶船。
可想到這時,任憑他如何追憶,也再也想不起其他的事情。
“究竟發生了何事?為何我會出現在這裡?其他人呢?”
陶千秋目光四顧,發現這是一片荒蕪的山河,夕陽殘照,萬象沐浴在一層橘紅色的光澤中。
怔怔出神許久,
陶千秋臉色一點點陰沉下去。
“可惡!有人抹除了我的記憶!!”
陶千秋滿臉鐵青,捏緊拳頭,“不出意外,這件事肯定和崔家有關!”
他早聽說過,崔長安的夫人薛畫寧,曾經是孟婆殿的一位渡河使。
而孟婆殿最擅長的大道,便在掌控神魂、抹除記憶上!
“究竟發生了何事,才讓崔家忽然出手,要抹除我的記憶?這其中究竟有什麼不可告人的秘密?”
“若他們擔心泄露什麼,為何不直接殺了我?”
“或者乾脆把我進入幽冥至今三百年的記憶全部抹除,豈不是對他們更有利?”
陶千秋滿腹疑惑,隻覺今日之遭遇,荒誕離奇。
許久。
他眸子中閃過一抹決然。
“這件事,必須儘快讓師尊知道!”
……
崔家。
夕陽餘暉透過窗欞,灑下淺淺的斑駁光澤,映照在少年那躺在藤椅上的身影上,平添一抹靜謐愜意的味道。
“蘇伯父,魚餌已經撒出去,接下來就看玄鈞盟會采取何種行動了。”
崔長安笑著開口。
他已經明白,蘇奕為何不殺陶千秋,僅僅隻抹除了對方一小段記憶。
原因很簡單,就是要讓陶千秋察覺到反常,第一時間把訊息傳回玄鈞盟!
“從幽冥到大荒,便是動用界域古陣的力量開辟通道,需要橫跨十多個界域壁障,穿過上百個大大小小的世界位麵。”
蘇奕輕語,“這也就意味著,當毗摩得知訊息的時候,最少也要半年。”
前世,他曾闖蕩幽冥,很清楚幽冥和大荒之間的距離,是何等漫長遙遠。
便是他當初以巔峰時的道行全力跋涉,也要三個月之久。
蘇奕可不相信,憑那陶千秋的手段,能夠在三個月內聯絡上毗摩。
“蘇伯父,前些年的時候,我就曾聽父親談起,毗摩似乎已打破玄幽境大圓滿瓶頸,進軍玄合境之中。”
崔長安低聲道,“他若來幽冥……”
說到這,這位崔氏族長的言辭也變得小心翼翼起來。
不過,不等他說完,蘇奕就哂笑道:“你擔心我不是那叛徒的對手?”
崔長安輕輕點頭。
蘇奕眸光深邃,道:“毗摩自少年時,就跟在我身邊修行,他性子沉凝,殺伐果斷,是難得的修道種子,不過,且不說他一身道業皆是由我傳授,僅僅以我對他的瞭解,便可確定,他不敢再來幽冥。”
崔長安一怔,道:“不敢?”
蘇奕望著窗欞前灑落的夕陽餘輝,眼神微妙,語氣也變得有些飄忽,道:
“除非,他能殺死他的小師妹青棠,否則,隻要他離開,玄鈞盟必遭青棠血洗。”
崔長安心中一震。
青棠!
那個如今在大荒九州最耀眼的女皇,獨掌太玄洞天,睥睨諸天!
五百年前,這位傳奇般的女皇,曾憑藉一己之力,驅散入侵太玄洞天的各方大敵,殺得漫天神佛潰不成軍!
此戰之後,青棠女皇接任玄鈞劍主所留權柄,以太玄洞天掌教身份自居,威懾天下!
若說毗摩是一位通天蓋世的戰皇。
那麼青棠,便是繼玄鈞劍主之後,又一位光耀大荒諸天的劍道傳奇!
“不談這些。”
蘇奕有些意興闌珊。
崔長安見此,很識趣地冇有再多問。
……
當晚。
金羅洞天,萬道樹下。
蘇奕躺在藤椅內,身旁案牘上擺放著婆娑準備的茶、酒、點心。
“道友,這瓶子內裝著的,是煉化那骷髏邪靈得到的‘罪業之力’。”
婆娑取出一個玉瓶,遞給蘇奕。
而後,她又取出一個封印起來的木盒,遞給蘇奕。
“這木盒內,裝的是從黑獄邪王身上煉化的一股本源力量,乃是‘暗影煉獄’之道,極為罕見,在亙古時期,隻有‘地藏煉獄’執道者,纔有機會參悟和掌控這等大道。”
蘇奕將玉瓶和木盒一一收起,忽地說道:“我明天就會啟程前往鬼方域。”
婆娑一怔,如若深邃星空般的眸泛起一絲古怪之色,道:“道友這是又打算邀請我一起同行?”
蘇奕笑道:“心有靈犀,說的就是你這般蘭心蕙質的人兒了。”
他目光從婆娑如雪般的白髮掃過,落在她朦朧如幻般的絕美容顏上。
婆娑的氣質淡雅空靈,恰似空穀幽蘭,那種曆經歲月沉澱下來的嫻靜神韻,遠不是一般的絕色美人可比。
被蘇奕目光打量著,婆娑軀體微微有些不自在,無奈道:“我不能離開。”
似乎感覺這樣的拒絕太生硬,婆娑聲音柔婉道:“如今崔龍象不在,倘若我離開的話,萬一崔家發生變故,後果不堪設想。”
誠然,她不會摻合崔家的事宜,但在崔家遭遇生死大劫時,則會動用萬道樹的力量,帶著崔家族人撤離。
蘇奕自然明白這一點,也就不再勉強。
……
翌日一早。
“這塊秘符你且收好。”
蘇奕把一塊早已準備好的秘符遞給老瞎子,“若遇到化解不開的危機,便將其捏碎。”
“多謝蘇大人!”
老瞎子冇有推辭,雙手接過,有些不捨道:“蘇大人,以後我會再去找您的。”
蘇奕說道:“留在我身邊,隻會耽擱你的修行,等你什麼時候做好證道為皇的準備,就前來崔家,若到時候我還在幽冥,定會親自幫你護法,渡劫證道。若我不在,就請崔長安出手護法。”
他並非是拒絕老瞎子在身邊行走。
而是很清楚,隨著老瞎子體內道傷徹底癒合,必須得為證道為皇的事情做準備了。
說著,他取出一個玉簡,遞給老瞎子,道:“這其中,記載著一些和證道為皇有關的心得和體會,你且收好。”
老瞎子軀體一震。
蘇奕看似說的輕描淡寫,可他焉會不清楚,這樣一枚玉簡價值,是何等之大?
他心緒翻騰,湧起暖流,語氣堅定道:“我定不會讓蘇大人失望!”
蘇奕笑了笑,叮囑道:“你師尊的仇,由我來解決,你隻需潛心修煉便可。”
老瞎子內心感動,甚至有受寵若驚之感,道:“蘇大人,我……我都不知該如何報答您的大恩大德了。”
蘇奕輕歎道:“這些,本就是我該做的。”
毗摩那叛徒,殺害了老瞎子的師尊,這讓蘇奕對待老瞎子時,一直心存一絲愧意。
有機會的時候,他自會儘力彌補。
“蘇大人,臨走前,我能否問您一個問題?”
老瞎子略帶忐忑道。
蘇奕點頭:“你說。”
老瞎子深呼吸一口氣,道:“您和玄鈞劍主大人究竟是什麼關係?”
這個問題,藏在他心中太久了。
眼見就要離彆,老瞎子再忍不住問了出來。
蘇奕怔了一下,啞然失笑。
這傢夥和崔璟琰一樣,一直把自己當做了前世的自己的後裔。
“我說了你也不信,還會認為我在詆譭和調侃玄鈞劍主,還是不說為好。”
蘇奕笑說道。
“我信!”
老瞎子焦急道。
蘇奕斂去笑容,眼神深邃而平靜,道:“我就是他,他就是我。”
老瞎子呆滯在那。
許久。
他似終於回過神,訕笑起來,道:“蘇大人,您……就當我冇問這個問題吧。”
蘇奕:“……”
得,老瞎子還是不信!
這個小插曲很快就過去。
而就在當天清晨,老瞎子獨自離去。
蘇奕則崔璟琰的陪同下,在已經重新開張的雲香樓中舒舒服服地飽餐了一頓。
返回崔家之後,又和崔長安、薛畫寧夫婦閒聊了一番,便決定啟程離開。
“等我辦完一些事情,就會前往苦海,到時候,自會去查探一下你父親的下落。”
臨彆時,蘇奕說出了自己的打算。
崔長安激動之餘,不忘關心道:“蘇伯父,這一段時間以來,苦海中出現了諸多劇變,您若是前往,務必要小心!”
蘇奕點了點頭。
當天下午,蘇奕獨自一人,離開紫羅城。
如火的晚霞在天穹鋪開,瀲灩瑰麗,少年青袍飄曳,峻拔出塵的身影漸行漸遠,很快就消失在遠處的茫茫山河間。
城牆之上,崔璟琰星眸怔怔,自語道:“也不知什麼時候,還能再次見到這傢夥……”
少女絕美的俏臉,在暮色中明滅恍惚。
她不知道的是,她不經意間的一句話,卻讓旁邊的崔長安和薛畫寧心中一揪,眉宇皆浮現一抹愁色。
無論如何,也斷不能讓這丫頭對蘇伯父另有想法了!
夫婦二人心中暗暗發狠。
十天後。
六道王域東南邊陲。
夜色將臨時。
蘇奕目光遠遠地看向一座接天連地的蒼茫大山。
山名桃都。
亙古時的幽冥五大鬼門關之一。
蘇奕此來,隻為取一截桃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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