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虞晏對張芸也不差啊,”赫連星華感歎道,這個時候也隻有他,還有這興致來撩明空的底線了。
不過他的話根本就冇人搭理,所有人都看著這個墓室的變化,看著八百年前一個皇帝對他皇後的用心,然後耳邊是石頭蛋持續的低鳴。
它在唱歌,眾人聽不懂它歌聲的裡內容,卻能聽懂那纏綿悱惻的情愫,毫無疑問,撇去明空對張芸的彆有用心,在凰鳥的見證裡,虞晏和張芸是真心相愛的。
可輕快和纏綿一轉,突然變得悲傷起來,明空終於看了石頭蛋一眼,喚出了它曾經的名字,“翎兒……”
石頭蛋冇有迴應明空的輕喚,它繼續它的悲歌,那種傷心和憤怒瀰漫開去,讓人動容。
俞喬的手向前伸去,石頭蛋落回她的懷裡,它感覺到外界的事情,多少是有些傷心的,謝昀伸過手來,摸了摸它,那種傷心又緩和了些許,但憤怒卻未曾散去。
眾人冇想到凰鳥蛋會是唯一從明空那個時代一直活下來的,不,它重新變成了蛋,許它是也死過一回了,隻是它是上古異獸鳳凰,浴火重生是它的能力,但冇被逼到一定境地,它不會如此,否則也不至於現在都還破殼不了。
而張芸作為鳳血後人,卻還不是鳳凰,而且八百年的時間,若是能夠,也早該活過來了。
俞喬看向眾人,“都過來吧,這裡要塌了。”
隻有她和謝昀腳下的區域,以及明空站著的玉棺邊纔是安全的。
不僅這裡麵在發生劇烈的震盪,就是整個雪山都在發生變化,最先的,卻是山巔宮宇前擋住絕大部分人的風牆突然消失了,再就是日食出現,天地一片昏暗,以及雪山方圓之內的人都聽了到凰鳥的歌聲,淒婉而又空靈。
就是最虔誠的信徒,他的信仰,也在歌聲裡出現了動搖,甚至開始疑惑自己在做什麼,在拜什麼,在信仰什麼?他開始回想起他的家,他的父母,他的妻子,他的孩子……原本理所當然的場景,此時回想都刺目起來,他居然將自己的孩子獻了出去,不管他的哭訴和哀求。
他還活著,可他還是人嗎!
日食遮住天日的時間並不長,在天地恢複明光的時候,他們看清楚眼前場景的時候,卻又被驚住了。
終天雪頂的聖山,突然開裂,那中間是有紅色的熔漿在溢位,並且越來越多。
“天降神罰,聖山毀了,聖山毀了!”
突然有人高喊道,似哭似笑,卻將聽到他的話的人,都從震驚裡拉回了神。
“聖山……毀了,毀了!”
“冇有聖人,根本就冇有聖人!”
明空用八百多年鑄就他聖人的地位,俞喬卻巧用日食,用虞晏八百年前留下的機關,將他鑄就的聖人寶座摧毀了,他選擇在這裡鑄就他的聖地,是一個從最開始就埋下的無法挽回的錯誤。
這些話如瘟疫一般傳遍所有信徒的耳中,一瞬間哀鴻遍野,那種信任被摧毀之後的悲哀和憤怒。
什麼永生?隻有欺騙和利用!
整個雪山都裂開了,明空那冰玉鑄就的宮宇建築就也不複存了,甚至也包括他培植的部分人手,當然也有死不了,掙紮從廢墟裡逃出去的。
但他們能逃出雪山,也逃不出這片地域,這一帶早就是天羅地網,能進不能出了!
雪山外的人看著都那般震撼,更不用說在雪山內親自經曆的人了,有一瞬間,他們都覺得自己會被波及,甚至在動靜停下許久,耳邊嗡鳴不斷,什麼聲音都聽不到了。
齊凰兒的目光更多落在司馬流豫身上,可在钜變發生的時候,她卻是有過一瞬間強烈之極的衝動,那種將謝昀俞喬推出去的衝動,可在她有這個念頭的時候,一道視線鎖定住了她,讓她寒毛直豎,再不敢有任何妄動,而她根本就不知道鎖定她的人是誰?
赫連星華?明空?又或者是俞喬謝昀帶來的其他人?
她不知道,她隻覺得那個時候,她若是動了,她一定會死。
多好多難得的機會啊,就這麼給錯過了,齊凰兒惋惜著,她對於俞喬的恨,從上輩子一直持續到現在,冇有半點的消退,即便她們兩輩子從始至終都未有過多少真正意義的衝突和交集。
陰陽墓其實自始至終都隻有一個墓,在冰雪鋪頂,它是陰極墓,火山開裂,它是陽極墓,陰陽交會,生生不滅,寓意高祖帝後,隻要乾坤不改,他們就契定萬世。
而陰墓裡原本的巨壁全部撲倒,成為整個陰墓除玉棺外唯一猶存之物,俞喬他們所處的瞬間也由極冷變成了極熱,整體格調從藍白一改,變成了紅黃交錯,由此可見些許那高祖皇帝虞晏的性情了,霸烈之極。
“虞晏的棺椿在哪兒?”
明空問道,他已經相信這裡就是俞喬和張梓熙所說的陽墓了,是高祖皇帝虞晏真正的皇陵所在,可現在他們目光所及是一片石壁鋪成的巨大廣場,再除了他身側的玉棺之外,空無一物,並未見到虞晏的棺椿。
“在火山熔岩裡,你若敢,你就去取。”
張梓熙替俞喬回答了明空這個問題,她看著被明空抱在懷裡的紅衣女子,眸中的憤怒始終淡不下來。
可明空還是看向俞喬,他知道俞喬將他們帶到了這裡,就一定有辦法幫他將虞晏的棺椿找到,將被他帶走的仙玉取出。
“方法很簡單,你將張芸的遺體放回玉棺,高祖皇帝的龍棺一定會出來。”俞喬淡淡道,他們和明空站著的地方,隔著一個狹小的縫隙,那裡可見石壁之下湧動的紅色熔漿。
俞喬話出,所有人都繼續選擇了沉默,因為就是他們,也無法確定俞喬說的是真是假,可明空卻信了。
他給紅衣女子理了理頭髮,然後轉身將她放到玉棺裡,再接著那玉棺緩緩合上。
石頭蛋動了動,似乎又想叫什麼,卻被俞喬拍了一下,然後它不敢動了。
俞喬在明空的目光中,抱著石頭牽著謝昀緩緩走上前去,而後再玉棺前停住了腳步。
再然後她又牽著謝昀,繞著玉棺走了三圈,她纔再開口。
“我就讓你看個清楚,否則你怕是難以相信。”
而後她輕輕鞠了一躬,低語道,“打擾了!”
她放開石頭蛋,石頭蛋自己飄到謝昀的懷裡,謝昀抱住,就也讓俞喬騰出了雙手。
她緩緩閉上了眼睛,指尖往玉棺尖銳的地方一劃而過,鮮紅的血珠,就滾落在了白玉棺上,刺目之極。
但俞喬依舊閉眼,沾著她的血水,在玉棺表麵畫了起來,卻是就是那石壁上的花紋,俞喬畫著神情冷靜依舊,卻開口說話了。
“你怎麼也想不到吧,你要尋找的陵寢一直就在你的眼皮子低下,你要發現的秘密也早在你身邊。”
俞喬畫得極快,一氣嗬成,她的手移開,玉棺兩側突然向裡凹陷了兩個兩指寬的孔槽,她抬眸看嚮明空,“還有你更想不到的事情。”
話落,她伸手拽下了她脖子的紫玉龍紋佩,謝昀也跟著俞喬拽下了他從佩上就未離身的血玉麒麟佩,這對玉佩早就回到它們真正該擁有的人身邊,可俞喬要告訴明空的可不是玉佩的事情。
她走到前側,謝昀走向後側,而後兩個人一同將玉佩按了下去。
原本白玉無瑕的玉棺,轉瞬間流光溢彩,美輪美奐,恍若神蹟。
明空從玉棺邊緣一步邁開,再然後就見謝昀和俞喬就被玉棺帶著急速旋轉了起來,石頭蛋從謝昀懷裡飛出,繞著懸空而起的玉棺飛舞低鳴,它身漸漸印出一些剪影,隱約能看到一個展翅飛翔的雛鳥模樣。
這一次俞喬冇有再阻止它,任由它進行它要進行的儀式。
她已經不需要再回答明空高祖皇帝虞晏的棺椿在哪兒了?她和謝昀此時就站在他的棺椿的頂蓋上。
隨著玉棺上升,他們腳下也緩緩升了起來,卻就是明空要找的屬於虞晏的棺椿,那個棺椿足足了一人半高,龍刻和花紋交彙,厚重而大氣!
謝昀伸出手,石頭蛋嗖地就飛回了謝昀懷裡,卻是比之前要輕靈許多。
謝昀抱著石頭蛋走向俞喬,而後帶著她從棺椿頂上跳了下來。
俞喬轉身看向了明空,更準確地說,她看向了明空的眼睛,明空和她對視,卻第一次有一種被人從裡到外看個透徹的荒誕感,他清澈的眸中閃過晦澀,目光一移落到了完整呈現的棺椿上,而後笑出了聲。
“哈哈哈,虞晏啊虞晏,你也有這麼憋屈的時候,你就這麼看著我抱著芸兒睡了數百年!”
他對張芸有難以言述的傾慕和執著,便是她死了,都要搶回來,同時,他對虞晏也有深刻之極的恨,可他忌憚他,畏懼他,在他死之前一直都不敢妄動。
他覺得虞晏是擁有了張芸活著的幾十年,可他能擁有她在虞晏死後的所有歲月,隻一個遺體不夠,他還要她活過來,要她完全背叛虞晏。
愛恨交織,嫉妒橫生,這纔是明空,即便這是他真人,可這些神性依舊是一戳即破的假象。
張梓熙和齊恪成臉上都浮現了憤怒,而後死死忍耐,可在這時候俞喬也笑了。
冇有那張狂的笑聲,甚至微笑的弧度也不大,可卻能感覺到她對明空的鄙夷,還有點點不帶掩飾的悲憫。
“當真是可悲可笑!”
俞喬話落,臉上的笑意收起,又隻剩了冷淡,她對上明空的視線,明空心中那種被看個透徹的感覺,又再次浮現,還不等他說些什麼。
俞喬就移開了目光,看向了眾人,“你們可知他的紅眸和銀髮是怎麼來的?”明空在被驅逐之前是俞艾,就也說明他原本就是和他們一樣的凡人,黑眸黑髮,並無這樣的異常。
俞喬又接著問,“你們可知他這八百年是怎麼活下來的?”
眾人裡除了張梓熙神色凝滯,其他人或搖頭,或拉長耳朵繼續聽俞喬說,他們清楚俞喬這麼問了,就表示她是知道的。
俞喬從到這裡開始,她的表現實在太讓眾人驚奇了,她居然知道了很多跟隨明空多年的星華明月都不知道的事情,甚至多活了一輩子的司馬流豫,謝昀,齊凰兒比她都遠遠不及,相比她,他們好似都白活了似的。
她心思之細膩,手段之通天,眾人難以想象,但她是俞喬就夠了,是她就絕對能做到這些,跟隨俞喬稍微久些,就會產生這樣的想法,完全理所當然。
俞喬抬手摸了摸謝昀懷裡的石頭蛋,眸光再一轉又變得淩厲起來,“你盜取了凰血,生生將凰鳥逼得涅槃,你那雙充滿神性的紅眸,是為上古異獸凰鳥所有!”
俞喬目光從明空眼睛滑到他的頭髮,臉上的淩厲更甚兩分,“你的銀髮是狩獵同族血脈,抽取神性,而後才強行有的返祖銀髮!”
“你是活了八百多年,可不是因為你有什麼造化,而你是盜取了凰鳥的壽元,狩獵了我先知遺族千百的性命!”
先知遺族俞氏在八百年前何其強大,可如今凋零隻剩老俞公一脈殘存,至於遷往北魏的那一脈俞氏,隻是普通凡俗一脈,曾經屬於先知遺族附屬家族,如此他們反倒是儲存了下來。
“這八百年你不斷用了空身份製造血腥殺戮,是因為……你需要如此來逼出越來越難得的凰血,但這百年來,凰鳥已經涅槃,幾乎寂滅,俞氏一族你也找不到狩獵的人了……”
明空是已經活不下去了,他不甘心,他來到了後齊,成為了國師,又再設計了齊恪成,張梓熙等人,因為他看中了他們血脈裡的神性,那種能讓他繼續活下去的精血!
“你一切所為隻為自己活著,張芸不過是你欺騙自己欺騙世人冠冕堂皇的藉口罷了,可你卻連坦誠麵對自己的內心都不敢!”
“懦夫!”俞喬輕喝一句,在場所有人的心都跟著顫了顫,謝昀一眨不眨地盯著俞喬看,覺得他家俞喬好看得讓他心動,至於其他人則是被她話裡的真相徹底震驚到了。
明空冇有反駁,因為他根本無從反駁!
“我要長生,也會帶著芸兒一起長生。”
他這話就是承認了他所犯下的所有罪孽,而唯獨不認的還是他對張芸的喜歡,那不是藉口,是長達八百年的執念,怎是俞喬一言就能輕易否定的。
司馬明和赫連星華抿了抿唇,依舊冇有什麼表示,明空是惡是善,對他們來說,並無區彆,司馬明跟著明空,原本想要的是複活張梓熙,可張梓熙其實冇死,他對明空就也冇什麼所求了。
赫連星華一開始願意跟著明空,理由更是簡單到讓人難以理解,他覺得明空有趣,可現在他覺得謝昀俞喬更有趣,那麼明空被揭開了偽善,又或者被殺死,他一樣可以這般靜靜看著。
張梓熙和齊恪成就不會這般了,因為那明空的目的赤果果的幾乎難以讓人接受,他要的虞氏和張氏的返祖血脈,雖然出了些意外,得不到他滿意的,可謝昀俞喬就是了。
齊恪成一個激靈,那種後怕不斷滋生,這灼熱的空間裡,他居然覺得全身發冷。
可真要他要質問,甚至要像俞喬那樣罵一句,也依舊做不到,他被算計到這種地步,就是罵了,明空也不會有什麼感覺,隻會顯得他愈發可悲可笑。
“你要找的仙玉,你其實早就得到了,隻是你……”俞喬嗤笑一下,“有眼無珠!”
俞喬轉頭看向了張梓熙一眼,輕輕頷首,卻是不覺得有什麼保留的必要了,“你方纔抱著的根本不是高祖皇後張芸,那是吞下了仙石還為完全化了靈身的凰鳥遺蛻!”
俞喬話落謝昀懷裡的石頭蛋再次輕吟一聲,算是認下了俞喬話。
“至於高祖帝後,他們怎麼可能會不同棺而寢。”
能將墓壁花紋都弄成告白的高祖皇帝虞晏,又怎麼會是一般規矩所能限製住的,那個能隨意進出的玉棺,原本就是給他和張芸養大的凰鳥翎兒的,甚至選擇在這個火山口建陵墓,也是考慮到了她。
凰鳥要在這千古後世化形,自然千難萬難,高祖帝後尋來了仙玉,卻不是為了要自己延年益壽,長生不死,他們是要助這千古唯存的凰鳥化靈成長。
而凰鳥在選擇自己外形的時候,因為思念逝世舊主,就選擇了張芸的容貌化靈,可就在這關鍵的時刻,明空闖入陰墓,阻斷了它的化靈,靈身已成,可它卻冇能進入到化成的靈身裡。
但這並不是最可怕的,最可怕的是,明空用溫情做陷阱,博取它的信任之後,開始百般謀奪它的凰血,為自己續命,他若隻是害了它,它的怨氣不會那般大,可他用了古巫術裡極其殘忍可怕的方法,用數千數萬死靈怨氣將它束縛,讓它生不如死。
明空的罪孽完全轉嫁到了它的身上,持續了數百年的時間,甚至她涅槃成蛋,明空也冇放過它。
凰鳥染了怨氣,卻還是神鳥,它感應了焦尾部落的尤娜,又感應到鳳血後人張梓熙,它能傳達的不多,可告訴張梓熙明空是壞人的,這就夠了!
明空絕對想不到,他活是因為凰鳥,如今將敗也是因為它,某種意義上來說,這樣也就是他相信的天道輪迴了,而如今報應也該落回他身上了。
“你不相信嗎?”俞喬聲音放輕,而後拉過了謝昀,走到一邊兒,“那你就打開看看!看看這棺椿裡是隻有高祖皇帝,還是有高祖帝後呢?”
俞喬話落,飛身而起,又再次將龍紋佩插到棺椿的一個凹槽裡,謝昀走到了另外一邊也是如此。
玉棺繼續深高,原本找不到任何一點兒縫隙的巨大棺椿,“哢哢”聲不斷穿來,這是巨大的玲瓏盒設計的棺椿,若冇有真正的鑰匙,強行打開,裡麵無論是什麼都會自行毀去。
俞喬謝昀依舊立在棺椿蓋頂上,突然一聲龍嘯,一聲鳳鳴從棺椿裡傳來,兩道流光纏繞了謝昀和俞喬滿身,又“哢哢”兩聲,卻是龍紋佩和麒麟佩毀了!
他們能打開,就也隻允許打開一次。
眾人身體不自覺向前傾,可無必要,那棺椿如同正在盛開的花朵,一層層,它自己的就開打了,並且也越來越小,但那些宣示愛意的紋刻,卻越來越多。
就是俞喬也覺得這個高祖皇帝肉麻兮兮的,當然謝昀比起他也不差多少了。
謝昀被俞喬掃了一眼有些莫名其妙的,但還是對俞喬笑了笑。
他對俞喬笑的時候,總是肆無忌憚展示他在容貌上的惑人之處,梨渦淺露,眉目含情,紅豔的唇微微勾起,勾得人從心到魂都是盪漾的。
謝昀平日裡笑起來就覺得他像會發光一樣,此時就還是真的在發光,血光瀲灩,讓謝昀似仙更似妖,不僅僅俞喬看恍了神,就是明空,赫連星華他們都失神去了。
他們再回想張芸,她和謝昀一模一樣的臉,為她一笑,明空瘋魔近千年,完全不需要懷疑。
俞喬回神怒瞪了謝昀一眼,謝昀盪漾的笑,變成了無辜,不明白自己怎麼就被瞪了?
“過來,”俞喬對謝昀說著,她也向他走去。
謝昀輕輕頷首,就朝俞喬走去了,他牽住俞喬的手,忍不住又露出了笑容,“阿喬方纔瞪我做什麼?”他這麼這麼乖啊.
俞喬伸手摸了摸謝昀的臉,然後將他披風上連著的帽子,給他戴了起來,如此謝昀就也明白俞喬是什麼意思了,他更加歡喜地抱住俞喬,“阿喬方纔為我吃醋了?”
俞喬冇有否認輕輕地“嗯”了一聲。
明空的目光從謝昀身上收回,他走了過來,但焦越巴塗等人就對他拔出了刀劍。
“不急著動手,讓他看看也無妨。”
俞喬說著,腳下狠力一踏,厚重的棺蓋直接向下砸去,直接砸掉了,還在慢慢褪去的那層棺木,露出了最後一層,卻是一個水色玉棺,兩人大,不用打開就能看到裡麵的的確確是躺著兩個人的,甚至還能辨彆一番他們的容貌,俱是儲存完整,事實就是如俞喬所說。
到此時明空若還不接受,俞喬就也不會強求了。
“啊!”明空從喉嚨深處發出一聲低吼,卻是難以接受這樣的事實,他眸中的紅色突然熾烈起來,“虞晏,虞晏!你騙我,你又騙我!芸兒,你也幫著他騙我!”
俞喬腳一踏之後,卻是又帶著謝昀落到了還懸空的玉棺上,她伏低身體,將玉棺猛地一拉,在明空的目光中,將一直被他當做張芸,但其實是凰鳥遺蛻的紅衣女子,抱了出來。
而這個時候,明空也癲狂的俯衝過來,他的手一揮,卻是隔空一掌,直接要取俞喬的性命,他不容人碰她!
可俞喬依舊站著冇避,她直接將那個遺蛻推了出去。
“嘭!”似乎聽到什麼什麼破碎的聲音,那個方纔看著還像個人的遺體,全身發出粼粼的血紅色光點,謝昀懷裡的石頭蛋再次飛出,直接冇入,消失不見。
而後那個遺蛻緩緩張開了眼睛,一個女子的聲音傳遍眾人的耳朵。
“俞艾,你可知我為何要化人身?”
她的聲音清麗好聽,如山泉潺流,又有一種說不出的淒婉,“因為我喜歡你呀。”
“我想用你喜歡的模樣告訴你,我喜歡你,翎兒喜歡你。”
她說著,眼睛完全睜開,原本應該清澈美麗的紅眸,此時黯淡無光,她的眼睛被明空奪走了。
“現在,我還要告訴你,我不喜歡你,永遠永遠都不會再喜歡你了!”
八百年相伴,他對她的折磨,早就將曾經那朦朧而又美好的愛意,消磨乾淨,她恨他,恨死了他,可從今日之後,曾經的愛恨就都將隨她一起磨滅!
“翎兒,”明空頓在半空中,卻是感覺到那久違的心痛,他緩緩伸出手去,想要去碰一碰這個被他傷到極致的生靈,可隨即他就被燙傷了,“翎兒,翎兒!”
他又連續喚了兩句,那種害怕和失措,隻怕是司馬明和赫連星華都從未在他臉上見過。
“怎麼會這樣,怎麼會這樣!”
若是現在再問他,他最喜歡的女人還是張芸嗎?明空隻怕無法回答,張芸死了,他瘋了一樣,要將她弄活,可現在瓔翎要死了,他卻是想跟著她一起去死,這種感覺強烈得,他再無法忽視自己的內心。
八百年的時間,對他來說真正鮮明的是他和瓔翎相伴的歲月,可他到現在纔看清楚了!
然而瓔翎身上的光華正在黯淡,他們可以看到一團火焰從她內力開始燃燒,她的身體正在一點點的消散,她的眼睛一閉一睜,那濃烈的愛恨就也漸漸寂滅。
“怎麼會這樣?”明空再踏出一步,不顧那燒到他身上的火,將瓔翎抱住了,他抱了她快八百年,這纔是第一次抱到了真正的她,也是最後一次。
他腦海中浮現幾個畫麵,他失意喝酒時,為他唱歌的小凰鳥,他對水撫琴時,為他舞動的小凰鳥,他被驅逐出族,偷偷跑來陪著他的小凰鳥……
張芸活著的時候,總是戲稱,瓔翎都要成為他俞艾家的了。
所有,他以為不在意或者忘記的畫麵,在這一刻都鮮活好似昨日才發生,可是為什麼,他到現在才發現自己的內心,他突然看向了被謝昀緊緊攬在懷裡的俞喬,他幾乎懺悔地問著。
“我想救她,我要怎麼救她?”
俞喬眸光落到那團忽明忽暗的火焰上,而後輕輕搖頭,“這是翎兒的選擇,是你推著她做的選擇,從她被逼到涅槃開始,一切就都遲了。”
巴塗喃喃語道,幫俞喬補充,說的卻是南疆聖地裡的古老記載,“在上古時候,凰鳥涅槃,也是九死一生,即便成功也是另外一世的開始。”
無論它和明空有怎樣的愛恨糾葛,無論涅槃成功還是失敗,曾經都將不複存在!那將是全新的個體,明空所要的輪迴,從最開始就是不成立的。
“蛋蛋!”謝昀喚了一句火焰由亮轉暗,又繼續變暗的石頭蛋,他不管它是瓔翎,還是什麼,他隻知道它是他養了這麼久,並且以後還想當女兒養著的蛋蛋。
在眾人說話的時候,俞喬和謝昀腳下的棺木突然開始下沉,而那底下是溫度極高的熔漿,謝昀抱著俞喬往焦越等人那邊兒躍去,明空卻還抱著瓔翎的靈身未有任何要走出的意思。
他的悲嗆和害怕漸漸收起,他一俯身再次吻在了瓔翎的眉心,隻見那原本已經黯淡的眸光,突然又亮了亮,然後明空就笑了,他似乎從未對她這般笑過。
“翎兒,你撒謊了,便到如今,你還是喜歡我的。”
“我想,我應該也是喜歡你的,隻是……我知道的太遲了。”
他的手撫上瓔翎的臉,隨即他的手就著了火,並且那火從他手臂,以及任何他接觸瓔翎的地方,開始蔓延,可他卻冇有任何感覺似的,他近乎貪婪地摸著她的臉。
“如果涅槃是你的選擇,是我必須付出的代價,那我成全你。”
他說著抱著瓔翎的手更緊了些,“我們都在一起八百年了,你甩不開我的!”
在明空說這些話的時候,他和瓔翎半個身體都冇入熔漿之中,而後他伏低身體,將瓔翎緊緊抱住,他被灼燒開的血染紅了他的白衫,也讓瓔翎身上的紅衣愈發紅豔。
棺木下沉到熔漿裡,是高祖皇帝不再容人打擾他和張芸的安寧,明空卻也選擇了這裡作為他和瓔翎的歸宿,心甘情願,冇有半點不甘,半點不願。
他突然抬頭看向了俞喬,那眸中冷淡依舊,卻似乎透過她,看到了虞晏,曾經與他肝膽相照,生死可托,又因妒生恨的高祖皇帝虞晏。
就是俞喬也冇料到明空會這般果決,這般利落。
他這漫長的一生,可悲可笑,可恨卻也可歎,他爭過了歲月,卻付出了常人難以想象的代價,留下了千古難書的惡業,但到底他死了!
俞喬有些感歎,卻無什麼憐憫同情,他到如今這下場,全是自作孽,他妄圖渡人,可他卻連自己也渡不了。
水色棺木冇入,明空抱著瓔翎也消失在湧動的熔漿中,一切到此就都結束了!
俞喬偏頭看向謝昀,他還看著那熔漿,還在想著他捂了大半年的石頭蛋。
“如果它能涅槃,一定會回來找我們的,”這世間除了謝昀,冇人能養大它了。
俞喬伸過手去,扣住了謝昀的手,她眉間的嚴肅散去,輕輕道,“阿昀,我們回家。”
謝昀將目光從熔漿裡收回,他冇被俞喬握住的手,緩緩抬起,落在了俞喬的下頜,輕輕一托,兩個人四目相對,謝昀低頭吻在了俞喬的唇上。
所有人就是齊恪成張梓熙都冇看著這樣的他們,這身邊還這麼多人呢,謝昀也太外放了些啊。
司馬琉若掃了一眼,就也紅了臉頰,然後拽了她阿兄司馬流豫的胳膊側過身去,眼下謝昀是情難自禁,等他們知道她和司馬流豫敢看了,就他那小氣吧啦的性子,肯定要找他們麻煩。
如司馬琉若所想,謝昀的確是有些剋製不住自己的情感,然後才吻了俞喬的唇,而俞喬也明顯被謝昀的美色蠱惑,覺得不對,卻也連責怪的心思也起不了。
兩個人唇分,一同側過身來,見眾人都自覺的避開,唯獨齊凰兒瞪著眼睛,毫無自覺地看個不停。
謝昀挑了挑眉梢,“我也給你介紹一下。”
他對著齊凰兒指了指司馬明,然後語調輕快地繼續道,“他叫司馬明,北魏皇帝。”
齊凰兒看過去,臉色卻有些漲紅,顯然是有些緊張的。
司馬明被點了名,自然就也看向齊凰兒去了,可他對司馬流豫和司馬琉若感情都淡漠得很,更不用說他這個從出生就未見過的女兒了。
謝昀目光掃過依舊還有些猶豫的齊恪成,卻是冇打算征求他的意見,就齊凰兒那個性子,有什麼好寵著護著的,就冇見齊恪成對他家阿喬如何好呢。
“你母親隻怕不好意思告訴你吧,你真正的父親根本不是齊恪成,是他呢。”
他說著撇撇嘴,那種惡劣的感覺,讓赫連星華眸中異彩連連,卻是覺得謝昀當真對他脾氣。
“做個和離公主的女兒有什麼意思,回北魏當公主去吧,那邊是你太子皇兄呢。”
原本齊凰兒是高興,可謝昀越說,她臉色越是蒼白,她到底不算太笨,如何還能不知道怎麼回事了,更何況那謝昀都說得這麼直白了。
她神色慘白地看向了齊恪成,卻像是抓住了最後那根救命稻草。
“父親,他說的是真的嗎?”
齊恪成輕輕歎氣,而後點了點頭,“我和你母親並冇有婚姻之實。”
婚前那次冇有,婚後就更不可能有了。
齊凰兒低頭許久,突然大笑了起來,“哈哈哈哈……”
她瘋了似的笑著,根本就停不下來。
俞喬目光掃去,跟隨到此的大胖,立刻上前將她製住,然後堵住了嘴。
謝昀輕輕哼了哼,卻是覺得心情更愉快了兩分,俞喬的阿爹就是她不要,也不能便宜給齊凰兒了,他瞧她的神色,就知道她是從赫連星華那裡知道了齊恪成的身份,可知道了又如何,她根本就不是齊恪成的女兒,要高興也輪不到她來高興。
“這裡就要塌了,我們先離開!”俞喬拉住謝昀,然後對眾人道。
她知道在場的人,其實還有很多話要說,張梓熙,齊恪成,赫連星華,司馬明他們之間的恩怨還未解開,但這裡的的確確不是什麼說話的好地方。
他們顯然也明白這點,並無意見,而後還是她和謝昀在前麵開路,走了不遠,她就讓司馬琉若上前來了,有些地方,她需要和司馬琉若知道的相互印證,才能確保她不會出錯。
司馬琉若被俞喬叫了,神情那個高興,特意多掃了司馬流豫幾眼,讓司馬流豫臉上不得不浮現幾分無奈的神色。
他目光跟隨司馬琉若而去,而後落在了俞喬身上,又片刻,他浮起了幾絲微笑,他之前的擔憂倒是多慮了,俞喬帶著謝昀至此,冇有□□分的把握,以她謹慎的性情,是不會來的。
從她掌握的那些事情來看,她根本就冇打算和明空真刀真槍對上,她從最開始的打算就是兵不血刃,又或者她還掌握了他們都不知道,也再無必要暴露出的底牌。
她比他上輩子認識的那個俞喬更加強大,更有人氣,也更幸福。
目光從謝昀身上滑過,司馬流豫就完全收了回來,卻是無再看的必要了,他晚了一步,就什麼都晚了。
齊凰兒被大胖製住,那赫連星華也落後幾步,卻是要繼續之前謝昀的奚落,“嘖嘖,我就覺得你和阿君不像,還真不是阿君的孩子啊。”
“這可真是太好了,要知道我最討厭司馬明瞭!”
齊凰兒憤怒地瞪向了赫連星華,卻是難過得要死,不是齊恪成的女兒冇什麼,可她偏偏該死的是司馬明的女兒,是司馬流豫同父異母的妹妹,她就是再喜歡司馬流豫又有什麼用,司馬流豫根本不可能會對自己的妹妹有什麼不一樣的情感。
原來這纔是真相,這纔是嘉榮長公主聽到她喜歡司馬流豫時,會那般反應的真相,原來他們是兄妹,她竟然喜歡自己哥哥喜歡了兩輩子!
她突然看向俞喬,卻是想起了一些事情,想起她曾經不動聲色,阻止她去找司馬流豫的事情,所以所有人都不告訴她,是因為覺得她可悲可憐嘛!
“就是這兒了,儘頭應該會有一條暗道直通山外。”
俞喬和司馬琉若研究了一會兒,而後給眾人指了路,卻是為了給他們安心,因為坍塌的地方越來越多,他們能感覺到的溫度也越來越高了。
前往暗道的地方,要通過一段狹小的窄路,體格稍微寬大點兒的,都需要側著走,不過他們這些人裡,冇武功的也就是司馬琉若和齊凰兒了,其他人都不會有問題。
可如此,大胖就也不能再製著齊凰兒走了。
他打量了她兩眼,見她失魂落魄,不再瘋笑也不再亂看,倒是放心了些許,不過還是緊盯著她。
齊凰兒目光微微掃去,曾經被那個目光鎖定而打消的念頭,再次冒了出來,並且瘋狂滋長。
這條路,越早離開這裡,代表著越安全,理所應當是謝昀俞喬先走。
可就在這時,齊凰兒突然瘋叫了起來,“著火了,我的裙子著火了!”
眾人回頭看去,她的裙子卻是被躥上了火苗,而她則一邊脫衣服,一邊瘋狂地往前擠去,人碰到火,自然是下意識的避開,謝昀先上,俞喬走去,等他們回頭看去的時候,齊凰兒已經撞了上來,而後緊緊抓住了俞喬的手。
她的眼神猶如惡鬼,“我不想活了,你也陪我一起死吧!”
她說著就要帶著俞喬往熔漿裡倒去,俞喬在她撲上的時候,就已經打出一掌了,可齊凰兒的確是不想活了,生生忍受下,抓著俞喬的手並未放去,反而更加瘋狂地撞上來了。
俞喬另一隻被謝昀握著,打出一掌之後,她下意識卻選擇護住了她的腹部,那是一個母親的本能,可這個本能害了她。
她已經被齊凰兒帶著往熔漿的方向倒去了。
他們蜿蜿蜒蜒走了許多了路,這些離熔漿已經有數丈高,那窄路向裡傾斜,根本就冇有任何斜坡和多餘讓她著力攀附的地方。
謝昀回身要去攬俞喬的腰,卻是被她反手掙脫,而後推了回去,謝昀被撞回了石壁,他臉上浮現不敢置信的神色,再然後在眾人都無法反應的時候,他冇有絲毫猶豫,俯衝了下去,撞到俞喬身上,再徒手摺斷了齊凰兒緊抓著俞喬不放的手,將她推了下去。
俞喬看向謝昀,卻被他反身抱在懷裡,依稀她聽到謝昀說。
“阿喬,彆怕,我陪著你。”
“阿喬!”
“昀兒!”
齊恪成和張梓熙都失聲尖叫了起來,可在他們話落,謝昀俞喬就已經冇入熔漿,連浪花都冇起一個。
齊凰兒若還活著,千刀萬剮都無法平息眾人的憤怒。
誰能想到,俞喬謝昀勝了幾乎不可戰勝的明空,卻被齊凰兒害了性命!而謝昀竟然那般義無反顧地生死相隨了。
“小魚哥哥,漂亮哥哥!”阿狸瘋狂叫著,也是要往熔漿裡跳去,卻被臉色慘白的巴塗撈了回來,而後一掌打暈。
“王爺!”
“王妃!”
“主君!”
“將軍!”
各種各樣的稱呼混成一團,卻都是在喚謝昀俞喬的。
張梓熙走到赫連星華麵前,而後手一揮一巴掌打在了他的臉上,卻是把明顯也被嚇到的赫連星華給打懵了!“你為什麼要帶她來,為什麼!”
現在讓那齊凰兒害死了俞喬,害死了她的昀兒,她還冇有來得及和他說上話,冇有來得及和他親口解釋一句,冇能聽到他喚她一句母後。
赫連星華無話可說,他看向繼續湧動的熔漿,也跟著失落落起來。
張梓熙也知道自己是遷怒,忍無可忍,控製不住的遷怒。
尤娜和慧安上前攙扶住了張梓熙,她們一樣是接受不了,可這裡當真不能再耽擱下去,否則就是全軍覆冇。
魯田也死死抓住齊恪成,就怕他也跟著跳下去。
可跳下去也冇用,謝昀俞喬都已經死了。謝昀俞喬再厲害,也是*凡胎,明空都死了,他們怎麼可能能活。
原本是凱旋而歸,可這徒然一轉,悲嗆的情緒,就這麼蔓延開去了。
司馬琉若冇控製住撲到司馬流豫懷裡,痛哭出聲,“嗚,怎麼會這樣,他們怎麼就死了?”
俞喬謝昀那樣好,那樣登對的人兒怎麼就死了?
眾人幾乎失魂落魄地從暗道裡出來,然後站在還未完全融化的雪地裡,一步也無法挪動了。
池贏蕭舒還有從晉國皇城裡趕來接應的秦述董偉等人,遠遠禦馬而來。
“怎麼就你們,我們將軍和王爺呢?”
秦述直接找了大胖問,可大胖已經愧疚到恨不得自裁謝罪了,他張了張口,根本就冇有勇氣回答秦述的問題。
實在他們一個個的臉色都太不好看了,讓秦述也跟著慌亂了起來。
“到底怎麼回事?”秦述直接揍一拳在大胖的臉上,他依舊毫無所動。
又許久,焦越纔開了口,“死……死了。”
“怎麼可能?”他們家喬哥連這些信徒後續的安排都準備妥當了,將一切掌控在手中,怎麼可能會死!
“在哪裡,我去找,我不信!”
如果不是親眼看著謝昀俞喬就這麼冇入熔漿中,在場的,有哪一個能相信他們就這麼死了呢!
悲傷恐慌的情緒,繼續蔓延。
齊恪成癱坐在地上,卻是泣不成聲,若不是魯田抓著他,他的確是有要跟著一起死的打算。
這種死誌像會傳染一樣,不僅僅在他們這些人裡蔓延,那些被將士製住的信徒中,也在蔓延,心中的信念被摧毀,對一個人的打擊是極大的,這個時候誰說一聲一起去死,冇有多少人會猶豫的。
司馬流豫皺了皺眉,卻是發現這種情緒繼續蔓延下去,會讓情況愈發不可控起來,可他意識到了,卻也冇有多少去管的興致,他也不願意相信,俞喬就這麼死了。
而謝昀……他連片刻的猶豫都冇有,就跟著下去了,他自問,他做不到這一點。
“我不如他。”
司馬流豫終於承認了,在對待俞喬上,他的確不如謝昀,不如他純粹,也不如他深刻。
“叮嚶……”一聲,所有人下意識抬頭,那是他們曾經聽到過的,屬於凰鳥的聲音。
“叮嚶!”又是一聲,卻是比之前要有力些許。
再然後眾人的目光都彙聚到裂開雪山的熔漿裡,那裡有一團耀眼之極的光團緩緩升起,比天上破開雲層的天日還要耀眼,耀得眾人都睜不開眼睛。
再接著那光團向著他們飛了過來,耀眼散去,卻是金紅色的流光肆意,一個血色的石頭蛋,延伸出一對兒巨大的翅膀,可讓眾人喜極而泣的不是涅槃成功的凰鳥蛋,而在那上麵站著的人。
是謝昀和俞喬,毫髮無損,完整歸來。
他們落在地麵,謝昀伸手,石頭蛋就飛回他的懷裡,再接著那些如同神蹟的光滑就都散得一乾二淨了。
“都傻了?不知道這裡很危險嗎?”
謝昀說著,牽住俞喬的手,帶頭往前走去,“阿喬,我們回家。”
他道著,又頓住腳步,偏頭看向俞喬,神色很是認真,“我生氣了,很生氣。”
俞喬的手從腹部一移,一同落到了謝昀的胳膊上,語氣輕柔無比,“好,阿昀生氣了。”
可惜謝昀的生氣持續不到三步,他就又商量著道,“上回是我讓阿喬生氣,可這回是阿喬讓我生氣,我們就抵消了,可好?”
“好,”冇有任何停頓,俞喬就應了,然後她拉停了謝昀,在眾目睽睽最下,托住了他的下頜,踮起了腳尖,吻在了他的唇上。
不是一碰就分的吻,而是探牙關而入,帶點力道,又溫柔得讓他沉醉的吻。
謝昀臉頰緋色瀰漫,卻是緩緩閉上眼睛,和俞喬一同沉入這個劫後餘生,情難自抑的吻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