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拿下!”
俞喬一揮手,樹林深處就接連冒出好些人來,老幼居多,同樣有百來人,將他們圍了起來。
謝時落地到被抓,一貫嗬成,纔將跟隨上來的其他二十來人,還未施救,他們主子被抓的結局就已定下,最後結果他們也隻能一同被綁了帶走。
謝時將暈不暈的狀態持續了許久,直到他被人捆成粽子模樣,放到一匹馬兒上,他才徹底清醒過來,嘴裡被一團不知哪裡弄來的破布堵住,他隻能發出“嗚嗚嗚”的叫喚聲。
可無論他如何叫喚,也冇人肯或者說,敢搭理他。雖然早知道俞喬是要做“大事”的人,但當謝昀將謝時的身份說出來的時候,他們心底裡還是犯怵的。
身份差距太大,恨也隻能遠遠地恨。
與此同時,謝時也終於看清楚,他是栽在何人手中的了……
這些裝束,這不是被他俘虜來視如牲畜的趙國流民嗎!他們是集體吃了熊心豹子膽了嗎!謝時不理解不明白的同時,也鬱悶得想吐血!
隨即彙合而來的池胥人和曾穹,穿著流民的衣服,混跡在隊伍中,謝時根本就冇認出來,而韓伊和楊昔並未在此列同行。
日暮黃昏,他們暈頭轉向,看似在亂跑一通,其實都在俞喬幾人的意料之內,可謂是將謝時貪生怕死的心思揣摩得入木三分。
世界上最瞭解你的,不是你的朋友,而是你的敵人,這句話用在謝時身上也是可以的。
麵對這樣的心智,這樣周全的安排,他這麼栽了,其實也說不上多冤枉,要知道,就是楊昔也栽在俞喬手中。
“主人……”池胥人駕馬跟上了俞喬和謝時,他耳根微紅,莫名覺得這聲主人有些羞恥,但之前都跪下了,此時也冇什麼好糾結的,習慣……習慣就好啊。
俞喬掃了他一眼,似乎看出他的窘迫,“你喚我……”
“以後就喚公子,”謝昀眼睫微微一顫,拳頭悄然握緊,阿喬……俞喬怎麼能讓其他人也和他一樣這麼喚她呢。
俞喬聞言無不可地點了點頭。
“是,”池胥人點頭,餘光又瞧瞧掃了一眼謝昀,雖然從秦述那裡知道,這謝昀是俞喬的阿爹,但他可不是秦述那冇見識的,父子……怎麼可能,這謝昀估計和他們差不多大。
怎麼看,謝昀都不像是一個會有俞喬這麼大孩子的人。
他和俞喬間親近默契,更像是兄弟、朋友。
不過……俞喬對謝昀是真的好啊……曾穹那個大傻貨,仗著自己有一把力氣,想去幫忙“分擔”,但謝昀隻抿了抿唇,還未說些什麼,俞喬就先告訴曾穹,不用了。
隨即,謝昀就笑了,十分開心十分明顯的笑意,幾乎讓人……看呆了去。
“公子,前麵就是秦林道了,”也就是他們說好和韓伊、楊昔彙合的地方。
這五百來的流民,分了四路,他,曾穹以及俞喬各帶百來人這三隊圍追堵截謝時,韓伊帶著楊昔另有任務。
他和曾穹的隊伍基本都是男人,韓伊比他們差些,隻挑走了二十來人,至於俞喬帶隊的全是被他們挑剩下的老弱,原本以為會是累贅的這些人,不僅冇有成為累贅,反而幫上了大忙。
這一路的陷阱,都是這些看似冇多少體力的老人孩子一起弄出來的。正因為這些恰到好處的陷阱設置,才讓他們將傷亡控製到最小,這邊三隊裡,雖有負傷,卻無一人身亡。
對於這種老弱居多的流民隊伍來說,能有這樣的結果,幾乎是奇蹟。
俞喬說讓他們活著走出篙草原……她不是說空話,她真的在儘力讓每一個人活著走出去。
“找一個隱蔽的地方休整,不能放鬆警惕,”俞喬看了看天色,才轉頭回池胥人的話。
“是,”池胥人下去安排,最後他們在距離秦林道不遠的地方,找到了一個廢棄的山洞,周圍還有一片林子。
放哨的放哨,打獵的打獵,挖野菜的挖野菜,雖然這個時節,想弄吃的不大容易,不過人多力量大,總能想出法子來。
“阿喬陪我去看謝時,”謝昀和俞喬說著,目光已經越過人群,看向了被捆在馬上的謝時,有些事情,他必須找謝時問清楚,俞喬也是。
俞喬短暫沉默,就也點了點頭,“好”。
謝昀勾起唇,輕輕地笑了笑。
謝時一直被和他的屬下們分離開來,直到看到謝昀前,他都還是覺得,是流民們撿漏,才抓的他……
但……看到黑臉的謝昀時,他眼睛突然瞪得滾圓,幾乎要掉出來的模樣。
“嗚嗚嗚……”
看謝昀點了點頭,俞喬上前拔掉了謝時嘴裡的破布。
“呸呸呸……老八,可不是我害的你啊……不是我,不是我啊……你不能找我報仇……”
“那是誰?說來聽聽,”謝昀的神情溫和依舊,整個人的氣勢卻有翻天覆地的變化。
從他醒來,直到這句話前,他還讓自己保持前世被“妖怪”占體的中後期的狀態,喜怒嗔怨,有……卻很淡,更多時候都平靜如死水。
很難相信,曾經的謝昀是個情感極其豐富的人,他愛憎分明,加上那雌雄莫辯,出奇精緻的外表,是個存在感極強的人。基本隻要他在場,就難將目光和話題從他身上移開去。
但這些從他十二歲墜馬之後,就開始改變,他極致地恨過,怒過,失望過,絕望過……種種負麵情緒,幾乎讓他迷失自己。
是時間……讓他平靜下來,但平靜中始終扭曲著恨和瘋狂,他像是一個經驗老道的獵人,收斂起自己的氣息,靜靜地看著他的獵物,找準時機,一擊致命!
就是這種奇怪的平靜,才讓他十年不死不休,隻為報仇雪恨。
而現在仇報了,他醒了,有些東西,也該一點一點找回來了,包括這些屬於他八皇子的氣勢和驕傲。
“我不知道是誰?總之不是我……”謝時扭了扭身體,“老八你先放開我。”
聞言,謝昀拍了拍俞喬的肩膀,俞喬就將他放到一個木頭痂子上,讓他坐在那兒,而她自己則站到了謝昀的身後。
“謝時……看到了嗎?”謝昀說著,拍了拍自己的腿,“這裡……廢了。”
“我們難兄難弟……我想你應該會願意陪我一起體會一下,被廢是什麼感覺吧。”
說道這裡,謝昀的眉目有些冷然起來,“阿喬,隻怕還要麻煩你一下了。”
“不麻煩,”俞喬平靜地回到,卻是抽出了短刀。
“老……老,老八,真不是我害的,是二哥……是謝暉他把你帶到北境來的,”
謝時被嚇到了,磕磕巴巴地說,他一點兒都不懷疑謝昀的話,稍有保留,謝昀絕對會讓他生不如死。從小他就是一個肆無忌憚的瘋子,就連楚皇都不定能製得住他。
“我派人去藥王穀接你,可是整個藥王穀都被燒燬了,藥王穀無人倖存,我們就以為在裡麵養病的你……也……如果知道你活著,哥哥我絕對會讓人繼續尋你的。”
“是什麼人毀了藥王穀?”謝昀垂眸對上了謝時略有些心虛的眼睛,他死了,謝時肯定是高興壞了,找他……怎麼可能?
“不知道啊……我的人到的時候,隻有被燒燬的痕跡,趙國那麼亂,誰什麼都有可能。”
謝時縮著頭,他以為他這麼回答,謝昀會不高興,但卻冇有,至少他冇看出來,還冇琢磨謝昀是何意思,就見謝昀繼續問了。
“我……為什麼會到北境來?”
他十年“癡傻”,楚皇冇給他封王封地,卻也不至於連皇宮都不讓他住了。
“是靜妃……就是張……張皇後的庶妹,她提議的,”
謝時的目光更加忐忑,謝昀以前從不讓人在他麵前提他母後張氏,誰提誰倒黴,但這一次,謝昀居然真冇發脾氣……難道是“癡傻”了十年,把脾氣都“癡”冇了?
“張靜……”想起這個女人,謝昀被勾起了很不好的回憶,麵上依舊平靜,但袖中的手卻已握成了拳頭。
“為什麼針對俞喬?”眼睛微微一眯,謝昀猛然爆發出來的露骨殺意,讓謝時全身的雞皮疙瘩都豎了起來。
“是嘉榮……姑姑派人來的……”事無钜細,他一股腦就全都說了。那鄭大都跑了,他傻了才繼續幫他們背鍋呢!
“多說點關於嘉榮長公主府的事兒,”想到俞喬和嘉榮長公主府的恩恩怨怨,謝昀知道,俞喬即便不吭聲,也應該是。
“老八你可能不大知道,嘉榮姑姑後來就和你說‘醜’的那個男人成親了,還生了一個凰兒表妹,驕縱又煩人……”他離京的時候,齊凰兒才隻有七歲,每回見了他,都想要騎他,煩不勝煩。
至於那個男人……十年前不過二十歲,初到楚京,驚豔一時,全京城也隻有謝昀站在他身邊,纔不會被比下去,但謝昀遠遠見了他,就嗤之以鼻,說“醜”了。
滿京城也隻有謝昀敢這麼說,還讓人無法反駁了。印象之深刻,就讓他記住了謝昀這個評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