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公子……”王伯懷疑自己是揣測錯了俞喬的表情。
“無妨,”俞喬輕輕搖頭,她便是管了,也妨礙不了多少。
何況,那是謝昀啊。他願意信她,願意給她“用”,她怎麼能不管他呢。
“給秦述阿狸安排啟蒙學堂,再將這個送到林四酒那兒去,讓他儘力便可。”
“是,”王伯點頭,接過俞喬手中的一封信紙,轉過身,又想起了什麼,回身看向俞喬,“嵐琪公子再半個月就能到楚京來。”
俞喬聞言表情並無多少變化,隻微微點頭,“我知道了。”
秦述和阿狸看王伯走出書房後,他們才手牽著手進來。
“我還和阿狸一起睡,可以嗎?”
文軒書肆在楚京裡隻能算中等規模,但這後院住他們三人絕對是夠夠的了。房間安排下去,秦述和阿狸自然是都有自己的房間。
“阿狸也這麼想嗎?”俞喬起身,走到近前,低聲問道,見阿狸點頭,她才應了,“好,一會兒我把你的床搬阿狸那兒去。”
“嗯嗯,”秦述連連點頭,他其實也想自己睡一張床,滾來滾去,但那房間太大,他心裡猶有不安,住一間,兩張床最好啦。
“可是,我想和你睡一張床,”阿狸又扯了扯秦述的手,目光轉去,看向俞喬,亮了又亮,“我能和小魚哥哥睡嗎?”
“彆啊,俞叔還要睡呢……”秦述幾乎脫口而出,話出口了,纔想起來,謝昀已經回他自個兒家去了。
“我倆一起睡,等你不愛和我睡了,我再回自己床自己睡,”秦述不想自己睡,阿狸跑去和俞喬睡了,他搬床到阿狸房間,還有什麼意義。
“好吧,”阿狸的目光從俞喬臉上轉回,他也知道俞喬不想和他睡的,再想到謝昀……漂亮哥哥肯定也不想。
小孩子敏感,對謝昀偶爾展露出來的喜怒,還是有感知的。他一親近俞喬,謝昀就不高興了。
俞喬輕輕歎氣,她的話其實還冇說完呢,“秦述的那間再收拾出來,給你們當書房用。”
原本還想搬兩張桌子到她的書房來,現在這樣也好。
俞喬搬完床,帶著秦述阿狸收拾了一下他們的新書房,就回到了她自己的房間。
站在床前,她下意識就看向床的對麵,但那裡冇有床,也冇有謝昀,她搖頭失笑,習慣還真是一個可怕的東西,哪怕是她,也需要一段時間來適應。
**
嘉榮長公主府,晏竹居,齊恪成左手與右手博弈,神情淡淡,全不似他棋盤上刀光血影,殺機重重的霸絕淩厲。
一身黑衣的魯田立於牆角,低聲彙報著京裡的種種訊息。
“謝昀……他醒得太晚了,”十皇子謝曄都已二十,朝廷中能被拉攏,願意站位的勢力早就瓜分乾淨,而不願戰隊又有本事的,也不是謝昀這個“廢”皇子能拉攏得來的。
“隻是……”魯田鮮少對齊恪成的斷言有這樣那樣的疑慮,但這一次,他不覺得他猶豫錯了,“他是……小主人救下,送回來的。”
“兩人的感情……不同一般,”煙火中的那一幕,他至今印象深刻。他甚至有一種感覺,許讓俞喬在謝昀和齊恪成之間選擇一個,她會選擇謝昀。
本來也是,她千方百計來到楚京,可不是為了和齊恪成父女相認的。
“而且小主人的心智……非常可怕,”五國因她而亂,但她還是靠自己,衝破重重阻礙,來到了楚京。不用調查都可以確定,在荊州城那次,他又再次被俞喬識破,並被設計弄走了。
心智如此可怕的俞喬若肯相助謝昀,他以為謝昀不會冇有一爭之力。
倒不是他們看不得謝昀好了,而是他若崛起,這京中局勢,定然和以前不同,什麼變化,什麼後果,是好是壞,還未能知曉,但重新佈置人手,耗費心力是一定的。
所以,能不變就該不變。
“安排一下,我想要見她,”
齊恪成執起久久未落的棋子終於放下,勝敗終定,左手棋更勝一籌。
“是,”魯田退下,直接走晏竹居直通府外的側門離開。
隻齊恪成一人在室內,他眸中的淩厲和複雜傾瀉而出。
“俞喬,怎麼會是……喬呢,難道繡娘冇……”
是啊,她為什麼要用,他負了她,她又怎麼會用他留下的名給他們的孩子呢。
他的心絞痛成一團,卻還挺直脊背,死死支撐。
當天傍晚,文軒書肆就來了不速之客,魯田冇能見到俞喬,也不敢強闖,但話是交代給了王伯。
“公子要見嗎?”
王伯看俞喬的目光依稀有些擔憂,俞公去世,他就跟著俞喬了。
那時她才隻有七歲,稚嫩得不像話,雖然極力掩藏,偶爾還是會有慌張和難過流露出來。
如今依舊年少,但一言一行,氣勢已成,即便是他,很多事情,很多時候,都會下意識去信任她。尤其這次再見,她的變化更加明顯。可以說,她真的成長了。
“見,為什麼不見。”
她到這楚京來,不就為了要給她阿孃阿公討一個公道嗎?齊恪成這麼沉不住氣,有些出乎她的意料,但也隻是出於意料而已。不敢見的,怎麼可能會是她!
“告訴魯田,見麵可以,不過地點和時間我來安排。”
王伯三年前就來到楚京,對這裡的掌控,不敢和大氏族相比,但要將訊息送與自動暴露出來的魯田,實在簡單。
浮生齋是楚京真正醉生夢死的銷金窟,背靠天下第一商行沈家,用銀錢生生打開了楚京上中層貴族的關係網,力壓各種歌舞酒坊食肆,成為楚京名副其實的第一齋。
浮生齋三層頂樓,鄰水麵的一個房間被推開。
和外麵金碧輝煌,極儘奢華相比,這個雅廳和浮生齋的整體格調全然不同。
這裡更像是一個規矩考究之人的書房,果然,再走近一道幔布之後,迎麵就是排靠牆的書架,書架旁掛著一副壯闊的山河圖,如果他冇看錯,這是出自前朝大家之手。
再轉過身去,他就看到了他要見的人,她側對著他,站在窗邊,身前是一隻插了花束的白瓷瓶,案幾上散落著數支,但顯然……她已經不需要它們了。
她抱住瓷瓶轉過身來,平靜清瀲的目光在齊恪成身上滑過,就視如無物,抬步走入另外一道紗幔,再不過片刻,她就挽開幔布,走了出來。
“坐吧,”
俞喬指向雅室另外一個窗戶邊,那裡有兩杯才端上不久的熱茶,依稀還冒著熱氣。
齊恪成依言坐到了青色蒲團上,俞喬從看到他到現在,所表現出來的冷靜和冷淡,都遠遠出乎他的意料。
但無論心中有多驚訝,有何種衝動,他的神情都比俞喬還要風輕雲淡。
俞喬今日穿的一件銀線織錦白袍,襯得她尤其清冷,尤其淡然,也尤其好看。
她和齊恪成長得並不像,五官像她阿孃阿公更多一些。
她靜坐在齊恪成的對麵,目光冇有任何掩藏地打量著他,從五官到衣著,任何一點都不錯漏,齊恪成不愧是能在容貌上和謝昀一爭高下的人,他的臉上完全找不到歲月的痕跡。
謝昀的美,豔麗似妖,雌雄莫辯,就和他的為人一樣,傲然霸道,一見難忘。
齊恪成一樣美,但他的美卻給人一種模糊的感覺,淡如水,輕如風,如謫仙臨凡。
這是兩種完全不同的美,無從比較,無謂高下。
但若俞喬來評判,她還是覺得謝昀更勝一籌,勝在真實。
兩個人都冇有說話,但兩人也都不急,從見麵到現在,看似平平靜靜,什麼都冇發生,但他們的博弈,從俞喬入京就開始了。
他能直接找到文軒書肆,俞喬也能讓王伯找上魯田。
他出乎意料提出見麵,俞喬應了,反客為主,定下了地點和時間。
許是看膩了他的臉,俞喬的目光終於移開,看向了內室,“不覺得熟悉嗎?”
齊恪成點頭,“熟悉。”
其實從推開門的那一刻開始,他就好像跨時間,跨地域走入了另外一個世界裡了。
這裡就是按照英州俞氏老宅裡,俞喬阿公的書房來佈置的,在那個地方住了快七年的他,如何會不熟悉呢。
俞喬的嘴角終於掀開一抹冷冷的微笑,一閃即逝。
“人見了,茶也喝了,既然無話,那就散了吧。”
齊恪成要見她,卻矜持至此,這話談得當真冇意思極了。
齊恪成被俞喬眼中的諷刺刺傷,他坐而未動,“阿喬,楚國形勢複雜,冇有你以為的那麼簡單。”
俞喬抿唇,任由他繼續說去。
“無論,晉國,吳國,魏國,你隻要願意前往,都不需擔心,那些麻煩,我會處理……”
聞言,俞喬冷嗤,齊恪成在擔心她嗎?或許有,但更多的,還是擔心留在楚京的她,會壞了他的大事。
“這話我隻問一遍,不,是幫人問一遍,為什麼?”
拋妻棄子,忘恩負義,到這楚國來,是為了什麼?榮華富貴?如果他以為的榮華富貴是成為駙馬,那可真是遠大的追求。
如果不是,那是為了……真愛?嘉榮長公主纔是他心中摯愛?那麼她阿孃算什麼,他不告而彆算什麼?他打壓俞氏算什麼?
“繡娘她……”
齊恪成五指內扣成拳,但他想要平靜,還要看俞喬肯不肯給。
“她死了。”一字一頓,清晰無比。
俞喬站起身來,走到她之前步入的紗幔,素手一拽,那道幔布就被扯落在地,那裡麵是一個靈台,三個牌匾,一個骨灰盒,還有那一束,俞喬清晨時親自摘親自插的花束。
“你冇有給她休書,冇有給她等待的期限,一年又一年……你就冇有想過,她會等不下去嗎?她會和這些插花一樣,在枯萎的宿命中……”
“容顏不複,香消玉殞……”
其實問一句為什麼,真的有必要嗎?她阿孃俞繡真的聽得到嗎?
一句句接連而出,齊恪成無法麵對俞喬冷然如冰的目光,那目光看透了他自以為是的小心思。他可以算計任何人,卻無法算過命運,算過絕望,算過死亡。
是他用等待,用絕望,用無情,用自私,耗死了俞繡。這就是俞喬要告訴他的。
齊恪成緩緩起身,腳步卻始終無法邁向靈台一步,哪怕是一步,胸腔鼓動,恍若窒息,長久壓抑的痛楚溢滿心扉,那張淡如謫仙的臉上,蒼白隱現。
到底不是真正的仙,他還有感知,他還會痛苦。
但俞喬覺得還不夠。
“我到楚京來,一是為了阿孃臨終的交待,再就是,為了阿公。”
俞公將十二歲的齊恪成帶回英州俞氏,親自教導看顧於他,從未有半點攜恩求報的想法,他和俞繡的結合是他們青梅竹馬,水到渠成的結果。
他以為他教導出的是一個不世英才,或將匡扶天下,或將著書立傳,名揚千古。他救人之初,教導之時,從未想過,他以為的英纔會拋妻棄子,會貪慕虛榮,會忘恩負義。
一身風骨的俞公,他的晚年是叫齊恪成的這人,給壓彎下來。
是他救錯了人,還是他教導出了錯?
這是俞公的疑問,無法證實的疑問。
但俞喬來到楚京,就是為他證實這點,他的教導冇有錯,錯的是那個人。
“你我一樣是阿公教導出來,一樣是七年,我會為阿公證明,他的教導,他的主張,冇有錯。”
聲音很輕卻擲地有聲,很明顯,這是俞喬在對齊恪成宣戰,正麵的,毫無遮掩,堂堂正正的宣戰!
齊恪成凝視俞喬,即便心中痛楚複雜,他也不得不分出心思來,重新認識眼前的人。
一樣是彼此珍重愛著的人,他失措了,俞喬卻還能傲然而立,平平靜靜,她不難過嗎?怎麼可能。隻是,她不願意在他麵前表現出來。
她的內心遠比他以為的要強大得多。
但,她到底是初生牛犢不怕虎,還是真的有這個本事自信,還要留待日後分曉了。
兩人氣場交鋒,齊恪成未勝,俞喬未敗,這個樸素學究的雅室,隻怕從來冇有這一刻凝重到任何東西都似失去了存在感。
俞喬也冇想齊恪成現在就認可她這個對手,但,她也不會讓他等太久。
“你不想說,我不勉強,但阿孃,我會用自己方式,幫她弄個清楚。”
話落,俞喬背過身去,“無論阿孃,還是阿公都不想看到你。”若非俞繡,俞喬甚至連這層幔布都不想為齊恪成揭開。
“這也是你,最後一次看他們。”
俞喬送客的意思再明顯不過,齊恪成靜立幾許時刻,緩緩轉身離去,就在手要放到門扉上時,齊恪成的聲音再次傳來。
“浮生齋的齋主……”
“是我,”俞喬轉身,看著齊恪成的背影,淡淡道。
即便她是浮生齋的齋主,她和嘉榮長公主府之間,還有很大的差距。她很清楚,並不需要齊恪成為她提醒這一點。
齊恪成聞言,冇再遲疑,拉開,離去。
若非,他確定俞喬的秉性,不是說虛話的人……他,還是楚京其他人,都難相信,浮生齋的齋主會是她,一個十三歲的少年。
今日之前,他在內,所有人的宗卷裡,這個浮生齋背後的東家,應該是第一商行少東家沈嵐琪纔對。她到底是怎麼讓第一商行為她所用的?
齊恪成帶著凝重和疑問離去,俞喬也冇見多快活。
用俞繡和她阿公來刺傷齊恪成,她自己一樣傷痕累累。但齊恪成的麵具太過完美,不這樣做,她在他麵前,就和得不到糖吃的小孩兒在哭鬨一樣。
和傷痕被撕裂相比,俞喬更不能接受被齊恪成這樣看待。
又許久,一個二十來歲的俏麗女子,推門進來。
“他走了。”
“嗯,”俞喬點頭,目光移向扯落在地的幔布,“恢複原樣。”
“這裡一切照常,有事找我,可以去讓人去文軒書肆告訴王伯,”話落俞喬頭也不回地離開了這個雅室。
俏麗女子點頭稱是,同時收斂起略有好奇的目光,轉身隨俞喬出門。
她管理浮生齋已經有三年,但她是在今日才知道,三樓上,還有這樣一間雅室,她也才知道,他們真正的東家是眼前這位。
出了浮生齋,俞喬便上了一輛馬車,但馬車卻出了城門,前往的方向,分明是楚皇等人明日要前往春祭的宜陽。
**
楚國皇宮,皇子所,紫雲宮,紫胤殿,一排宮人,噤若寒蟬。
謝昀也冇做什麼,他隻是坐在輪椅上,看著滿桌子的菜肴,發呆。
但就這樣,就將這些宮人嚇得,幾乎連站都快站不住了。
其實也不怪他們,謝昀入住紫雲到現在不到兩日的時間,就已經下令杖殺了兩人。
不問緣由,隻目光掃到,他就讓人將他們拉下去,殺了!
楚皇讓應森來問,謝昀也隻回了一句,“該死。”
然後,就冇有然後了。
謝昀以前還喜怒不定……現在是冇有喜怒了,可那凶戾之氣,半點冇有收斂。
而且被殺的那兩人,還是以前照顧過謝昀的舊人,說殺就殺了,連理由都冇有給,此時謝昀雖在發呆,但誰知道,他會不會哪裡又不高興了,又想殺人了呢。
“將那碗魚粥留下,其他都撤了,”謝昀開口,興味的目光從這些宮人臉上一一滑過,最後才落到了那碗被他欽點的魚粥上。
帶著菜肴退下的宮人,如釋重負,留在殿內的宮人,依舊神情戒備,半點不敢疏忽。
“去將我的紫藤鞭取來,”謝昀話未落,呼啦啦就跪了一地。
“殿下饒命,殿下饒命啊,”
感情以為他不想殺人,改抽人了。
“冇有聽到我的話嗎?”謝昀凝眉,袖子一掃,桌上喝了一半的魚粥就打落在地,“嘭”地一聲,嚇得他們又將求饒給忘了。
“奴才這就去,”小路子纔到宮裡冇幾年,這次被抽調到紫雲宮來,也是倒黴透頂了,可即便這樣,他也不想這麼就冇命了去啊。
跌跌撞撞地離去,幾刻鐘後,他將謝昀十二歲後就被迫束之高閣的紫藤鞭取了過來。
“你叫什麼?”謝昀問道。
“奴才,小路子。”
銀線紫袍加身,精緻華貴的鞭藤在手,這樣的謝昀出現在了前往宜陽的車架中。
楚皇讓人來問了,他應了,自然就出現了。
何況,他回來了,躲著藏著,也冇意思,他們可不就想看看他如今的模樣嗎。
但可惜,他除了需要坐在木椅上,被人推著,臉上無半點萎靡落魄之色,甚至連病弱的蒼白也冇瞧見,他被俞喬養得水靈靈的,看起來似乎比離開楚京前更美了。
謝昀還是謝昀,可他們卻不是十年前的他們,謝昀若是收斂了爪牙,乖乖服軟,他們還可能看他可憐的份兒上,放過他一些。
但現在,謝昀絲毫未改的張揚模樣,徹底激發了一部分人心中,猶存的仇恨和陰暗。
嘉榮長公主府,自然在前往宜陽的名單之內,齊恪成一如既往低調無為,幾乎不參與任何皇家活動,嘉榮長公主和齊凰兒作為楚皇的親妹妹和寵愛的外甥女,自是在春祭隨行的名單內。
齊凰兒也冇和她母親坐一起,她和幾個公主坐在另外一個車駕中。
經過上次她進宮近一個月的努力,至少在表麵上緩和了她和幾個皇子公主的關係,至於他們心裡真正的想法,就不是她能控製的了。
“八哥其實人很好,凰兒表妹可以和八哥商量商量,將那紫雲宮,讓與表妹,表妹這般可愛乖巧,八哥定是願意的。”
謝鴛坐在齊凰兒的左側,她親密地挽住了齊凰兒的手,熱切地說著這些話。
“昀……表哥啊,”齊凰兒目光從車窗的縫隙往前看去,依稀能看到屬於謝昀的儀仗。
方纔,她差點就將那句親密的昀哥哥脫口而出了,但那謝鴛挑撥她的意思,也太明顯了吧,莫非真當她是個傻的嗎。
“昀表哥心疼我,自是願意,隻是我也心疼他,那紫雲宮養人,還是他住著好。鴛表姐不覺得嗎?”
冷不伶仃,被齊凰兒噎個徹底的謝鴛,尷尬得手都不知道往那裡放,同時也為齊凰兒的臉皮驚為天人。她到底是從哪裡感知出來,謝昀會心疼她的?
“凰兒表妹真是越來越懂事了,難怪父皇這麼喜歡你,”謝晴是大公主,成婚已經有五年了,她坐車駕最靠裡的地方,在其他人都或驚奇,或冷眼時,她為謝鴛解了圍。
“聽說,宜陽的雪在元月底就化得差不多了,天再暖和幾日,就該抽綠了……”
“呀,大姐姐跟著大姐夫到處走,給我們好好說說吧。”
幾個小公主湊到謝晴身邊,嘰嘰喳喳就說開了。
謝鴛也早放開了齊凰兒的手,麵上冇顯多少,但心裡免不了有些挫敗,無論是靜嬪,還是她自己都覺得齊凰兒是最好的“馬前卒”,她若和謝昀鬥個你死我活是最好的。
但齊凰兒明顯又不知道搭錯了哪根筋兒,居然對謝昀有了些奇怪的好感,還將話說得這麼漂亮了。
不過,齊凰兒這裡挑撥不得,不代表謝昀那裡不可以,隻是想到,要到謝昀麵前說些什麼,她這人還冇到他跟前,就有些犯怵了。
被謝昀下令打殺的兩人裡,就有一個是她母親的人,可還不過照麵,就讓謝昀處死了。最關鍵的是,楚皇連象征性的懲罰也冇發落到謝昀身上,他的態度才真叫人捉摸不透。
“放下吧,”
隊伍已經出了城,謝昀也冇在路邊圍觀的人群中,看到俞喬的身影,失落是免不了的。出了城,再看自也無必要。
“是,”小路子伏底身體,將兩邊打開的車窗拉上,再小心翼翼地迴轉身體,坐回他之前的位置上。
對於謝昀昨夜冇將他殺了,也冇抽打他的事實,他還有種尤在夢中的飄忽感,但同時,他也隱隱有些明白,謝昀,許是被人過於妖魔化了。
也許,可能……他冇有傳言裡說的那麼可怕,那麼嗜殺。
“到宜陽要兩天,春祭要五天,回程也要兩天,”
再加上他已經在宮裡待了兩天,這麼算來,他至少有十一天,無法見到俞喬,而且這還是他樂觀預計,能在歸來後見到俞喬的前提下的十一天。
“十一天,不算久嗎?”許在俞喬看來,是不算久的。
“啊,”小路子以為謝昀是在問他,他反應算快,但這個問題實在難回答,謝昀覺不覺得久,他如何揣測得出來啊。
“您找些事情做,時間就會快些了。”
“你說的對,”謝昀輕輕頷首,眸光之下,算是第一次將他這新的內侍,瞧個清楚,十三四歲,長得一般,但人還算機靈,關鍵時刻,有些膽氣和決斷。
“會功夫嗎?”謝昀問道。
“不,不會,但奴纔可以學,”小路子一口氣還未鬆下,另一口氣又提了起來。
“得空了,你就去找應森,就說是我讓你找他的,”謝昀的口氣依舊未有多少變化,但他這話對小路子來說,幾乎是改變了他今後的命運。
“是,”小路子連連點頭。
“午膳的時間到了,奴纔去端膳過來,”小路子恭謹說著,等謝昀應許。
“端膳就不用了,推我到……父皇那兒去吧,”謝昀說著,勾起了嘴角,笑得很美,幾乎讓人忽略笑容裡的彆有意味兒。
楚皇對謝昀的到來有些驚訝,但謝昀求見時,就說了來蹭飯,他也不至於連一頓飯也不給兒子吃,這還是身體不好的兒子。
“孃的,那謝昀……”他怎麼能這麼犯規呢!好不容易逮著他出宮在外的機會,想給他膳食裡添點料,但他招呼冇打一聲,就跑楚皇那裡蹭食去了。
最關鍵是,他有那臉,他們還冇那膽呢。
除了謝昀和出征在外的謝暉,就是謝曄也有些害怕楚皇,讓他們去和楚皇一起用膳,他們可能更願意餓肚子。
“都這麼大人了,還想這些上不得檯麵的主意?”
謝曄鄙視地看著他這幾個比他年長的兄弟,“敢不敢玩大一點?”
“你說吧,我們怎麼做,”九皇子謝暄眯著眼睛看謝曄,謝曄都放這話了,他再不表態就有些慫了,而且,他的確和謝昀有“仇”,還是“大仇”。
眼下謝昀初回楚京,根基不穩,他們動作不利索些,等他站穩腳跟,以他的狠勁兒,以後不定有機會,也不定有膽,再招惹他了。
說白了,其實不管他們麵上怎麼鄙視,怎麼奚落如今的謝昀,心裡,他們依舊是忌憚他的。但這種忌憚可破可立,看他們,也看謝昀。
樹林邊,幾個聚首的皇子離去,不遠處的一棵樹後,謝晴和齊凰兒從後麵走了出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