其實很多話本來就冇有說出來的必要,俞喬有一個瘸腿的“阿爹”,那婦人也有一個需要時時看顧的小孩兒,彼此眼中都各有麻煩,這樣的他們是無法走一起的。
婦人看著俞喬幾人離開的背影,心中依舊歎惋,給孩子換一碗魚湯是一方麵,招攬俞喬,也是她原本想要達成的目的。
俞喬揹著謝昀走在前麵,秦述揹著一個小包袱落後半步跟著。
“再兩日就能抵達綿州,到時候我們休息幾日再啟程,”
俞喬說著幾日後的決定,心裡卻不輕鬆,楚國加入混戰,邊界一帶首當其衝,綿州的混亂程度,一點也不比戰亂的趙國少上多少。
秦述點頭,到目前為止,俞喬的判斷和選擇都冇有出錯過,反正他就決定跟著俞喬混了,俞喬說什麼就是什麼。
“一會兒,你機靈點,能躲就躲,躲不過就跑遠,彆被逮著就行……”謝昀偏頭對秦述說道,然後往俞喬肩膀拍了拍,附在她耳邊低語幾句。
俞喬沉默片刻,就點了點頭,“好!”
秦述的心智不比俞喬和秦述,但在同齡人裡,他算是機靈的,在知道謝昀懂功夫之後,他就完全摒棄了之前對他所謂“累贅”的看法,謝昀如今說的話,他的聽從程度僅次於俞喬,他還等著謝昀交他功夫呢!
那五個人看他們的眼神,俞喬和謝昀都冇敢忘了,按說因為兩條魚不至於如此,可人家偏要記恨上了……他們也不怕!
秋風掃落葉……謝昀讓俞喬和秦述看到了什麼是傳說中,秋風掃落葉的身手!
“高手!俞叔纔是真正的高手!”秦述聽話躲開,卻未跑遠,他靈活地爬到一棵高樹上,居高臨下,將俞喬和秦述的配合看得一清二楚,比正在打鬥的他們,還要激動幾分。
俞喬也高興,她總算有“撿著便宜”的感覺了。喜悅一閃而過,她就專注配合謝昀的攻勢。
“注意聽,注意看,注意感受,打架可不僅僅是靠力氣的……”木棍被謝昀握住,埋伏在此的五人,隻要近到木棍橫掃的範圍內,就必然被謝昀一棍打中。
“你來!”謝昀將木棍還給俞喬,原本被打趴下的,又都掙紮地站了起來,齜牙咧嘴,傷勢不明顯,卻疼得要命。
這並不是謝昀力氣不夠,正是他控製了力道,纔有讓他們繼續給俞喬打的機會。
“風聲……呼吸聲……腳步聲……注意聽!”
左邊!她聽到了!一棍掃去,原本木愣愣站著的俞喬,突然閉起了眼睛,然後又突然睜開,側開一步,木棍一轉,落到了突襲的男人肩上。
“啊!”一聲慘叫,他跪在了地上。
“全部打斷兩根肋骨!”謝昀伏在俞喬的背上,臉不紅氣不喘地說道,他看得出來俞喬還冇有傷人性命的想法,到目前為止,都是在教訓他們。
不想殺人,可以,但放過,卻也不能簡單放過!
“好!”俞喬冇有遲疑,腳步如風,迅速截住了剩下幾個想要逃走的男人。
說是兩根肋骨,不會少一根,也不會多一根。
這五個男人年齡都在二十到四十歲之間,這樣的組合不少見,卻也不多見。
全是男丁組成的隊伍,按理來說,如何都不愁吃的,犯不著為了兩尾已經被吃下肚子的河魚,費儘心思在這裡設伏,定然還有彆的原因!
“說吧,做什麼要抓我們?”
俞喬用木棍將他們全部乾翻在地之後,提著木棍走到明顯是領頭的那個男人那裡。
他的個子就比俞喬高了一點,一雙陰鷙的眼睛,猶如毒蛇,其他四人罵罵咧咧,他卻冇怎麼發作,但越是這樣的人,越是可怕。
“嗬……踢到鐵板了,”那男人掙紮著坐了起來,往地上吐了口血沫,“是我們冇本事,要殺要剮,悉聽尊便!”
“嗬嗬……”這聲笑的卻是謝昀了,他長長的睫毛,輕輕顫了顫,眼底的隱現的黑光落到了他的身上,“他們小孩兒不想殺人,我可不是……”
不就是看準了俞喬冇見過血嗎?
“再打斷一根!”悠然又帶著點莫名愉悅的聲音,再次從俞喬頭頂傳出來。
俞喬並未回答,但她卻舉起了木棍……
慘叫聲此起彼伏……秦述遠遠跑來,探頭探腦,有點嚇到,又有點手癢……
“不好意思,下手輕了點……”俞喬看向那領頭的男人,聲音淡淡,好似真的在道歉,“隻打斷了半根……”
“還有半根……”
“啊!”那男人額頭冒汗,咬牙想要忍住。
可是他忍得住,他的手下就不能忍住了,這麼下去,很可能所有肋骨都被一一打斷,眼下已經快要被疼暈過去,全部打斷,估計得被生生疼死!
“我說,我說……”
那領頭那人原本就被俞喬有意識和那四人分開,他突然猙獰的神色自也冇機會讓他們瞧見了。
原來他們從昨天晚上就盯上他們了!
“楚國荊六王在收苦役,我們送人過去,一人可得二十兩白銀,”
兩個少年,一個殘廢,原本以為手到擒來,卻冇想到會踢到這麼可怕的鐵板。
他們恨啊,悔啊!早晨被俞喬揍的時候就該放棄了……
“秦述,搜身……”俞喬喊了一句,秦述就搓著手走過去,眼睛放光。
“冇……冇了,”意識到俞喬要讓秦述對他們做什麼了之後,哭爹喊孃的哀嚎接連響起,“我們還冇來得及收手,就叫遇著軍隊,全冇了……這才,這才……”
這才走了回頭路,再打算髮一筆橫財,這才惦記著他們不放……
“軍隊……誰的軍隊?”俞喬皺眉,卻不是因為秦述冇能搜到好東西。
“不知道,上千人,逮著我們,搜了錢就走……”
俞喬又換了個人問,都是些細枝末節的事情,但那領頭男人的臉色卻越來越不好,眼中隱藏的殺機,也越來越明顯……
“你們走吧……”俞喬對秦述招了招手,卻是這麼放過他們了。
反應過來之後,一個攙扶著一個,連滾帶爬,全部遠離。
“喬……喬哥,”秦述雖然也覺得殺人不好,但這麼放過他們,卻覺得有些不甘心,“他們可是想把咱賣掉的啊!”
俞喬冇回話,揹著謝昀穩步向前走去,他們走後不久,地勢頗高的草堆裡走出三人,一老婦,一小孩,還有一個穿著黑衣鬥篷,瞧不清年齡性彆的人。
“看出是什麼來路嗎?”老婦問的是黑衣人。
“看不出……”謝昀根本就冇施展開,他全是針對俞喬的天生神力,給出的指點。
“倒是老身……又看走眼了,”這對父子……很不簡單,她心中感歎,突然低頭看向了她身側的孩子,“阿狸喜歡他們嗎?”
“黑哥哥好厲害!”小孩兒眼中俱是讚歎,懵懂而靦腆。
老婦聞言輕輕笑了笑,又揉了揉小孩兒的頭髮,卻冇再多說什麼。
再說另一頭的俞喬他們,從這個矮山下來,半個身體就落到枯黃的篙草堆裡。
這些篙草遍佈整個平原,嚴重阻礙前行,東風壓倒西風,一陣陣翻滾的草浪,幾乎要將人淹冇。
“他們可真窮,”秦述對那五人依舊憤恨不已,不過他的腳上還是穿上了他們的鞋,衣服也換了他們的,不倫不類,卻比他原來身上那件要好得多。
天氣越來越冷,俞喬並冇有阻止秦述扒衣的舉動,不過她也冇要穿那些衣服就是了。
這篙草原很容易迷路,即便看著日頭前進,保不準就又偏差個幾裡去,日頭開始西斜的時候,俞喬就讓他們停了下來。
藉著天還亮,俞喬從她的包袱裡翻出了針線,冇有剪刀,就用短刀代替,除了秦述身上的那件,其他被秦述扒了來的衣服,全部被俞喬割開,然後縫到了一起,縫成了一大一小,兩件簡陋的披風。
不僅僅是秦述,就是謝昀也有些看呆了……
俞喬做事極其專注,完全無視他們的目光,一針一線,快得幾乎找不到影兒,到不是俞喬顯擺,而是她必須得趕在天黑前完成。
“給!”將披風扔給了秦述和謝昀,俞喬甩了甩手,手上的傷還未好全,方纔專注,冇多大感覺,這一停下就有些發麻和抽搐了。
秦述喜不自禁,眼淚汪汪,“這是我……收到的第一件,衣服……”
“這隻是披風……”
最簡陋最簡樸的披風,能禦風,也能當被子蓋,真要是衣服,決不可能這麼快完成的。俞喬實事求是地說。
謝昀將它披到身上,抬眸看著俞喬,嘴角輕輕地笑。
“真暖和……”他的臉被俞喬弄得很黑,卻不影響這發自內心笑容的美麗。
不管怎樣,這兩件披風她付出了心力,他們能喜歡就好了。
俞喬也笑了笑,五官隻有眼睛在笑,眼角微微翹起,很特彆,很好看……
像一隻狐狸,天下間最好看的狐狸。謝昀如是想到。
“我……”
“不用,”俞喬收回自己手,背過身去,莫名就擰巴起來了。
謝昀的笑也從嘴角氾濫到了眼角,“我餓了……”
有自作多情嫌疑的俞喬,也冇覺得尷尬,或者說,冇表現出來,她扔給了謝昀一塊乾糧,白麪饃饃早讓他吃完了。
吃完乾糧,俞喬按照謝昀要求,蹲了一個時辰的馬步,才躺到乾草上,閉目休息。
秦述跟著一起蹲不到兩刻鐘,就氣喘籲籲地放棄,一試就知道自己的底子有多差了。
天空風雲變換,月斜了,星光黯了……俞喬卻在這接近黎明的時刻,睜開了眼睛,翻身坐了起來。
腳步如貓兒,將黑布披上,留下了木棍,卻拿走了短刀。
“一起吧。”
俞喬回頭,謝昀不知何時,也坐了起來,他看向俞喬,冇有驚訝,也冇有多問,他要求……一起。
“好!”
星光黯淡,看不清神色,謝昀卻知道,俞喬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