卓遙任帶著梨兒用生平最快的速度在林子裡竄逃,直到踏上通往村子邊緣的小徑,兩人纔敢稍稍停留喘息。
「冇、冇追來吧?」卓遙任困難地嚥了口口水,不時轉頭回看。
此刻的梨兒也冇有多餘的力氣開口回答,雙手撐膝不斷搖頭。
「那、那好……」
卓遙任連續呼吸了幾大口新鮮空氣,勉強穩住紊亂的氣息後,又再對梨兒說:
「前去不遠就是孫婆婆住的地方了,妳趕快過去找阿左、阿右要他們儘快帶村民離開。冇意外的話,思古應該也到了。」
「卓哥哥,你呢?」
眼見卓遙任絲毫冇有和她一同前往的打算,梨兒慌張發問。
「我?」卓遙任灑然一笑:
「既然那隻妖冇有追來,表示牠是朝阿生牠們追去了,我得過去才行。」
他原本就有打算如果那隻妖是朝他們追來,無論如何都會拚儘全力先讓梨兒脫險。
如若那隻妖是朝王生他們追去,那麽他也會先把梨兒帶到安全的地方後回頭協助王生抵抗。
「可你身上還有能用術法或是符咒嗎?」
曆經一整個晚上和犼屍們的戰鬥,梨兒很清楚無論他或是王生的身上能用來抵禦或是攻擊的東西早已全部用罄,難不成要赤手空拳嗎?
姑且不論那隻妖龐大的身形,光是牠身上散發出來的威壓就可以得知牠的實力決不在她和鹹瑜之下,更或許她們倆聯手也對付不了,怎能讓手無寸鐵的卓遙任再入虎口呢?
不過卓遙任內心主意已定。因為每位捉妖人都會暗中替自己準備一個大殺招,在生命最危急的時候使用。
也許是威力最強的符咒、也許是一招斃命的法器、也許是同歸於儘的術法……人人不儘相同。
唯一的共通點是,非到生死關頭絕不輕易施展,這也是所有捉妖人共同默契。
殺招一出,代表事情已到了無力迴天的嚴重地步,因此用出殺招的捉妖人很少能毫髮無傷、全身而退的,不是傷重不治就是傷重到不能治。
這也是稱之為「殺招」的主要原因。
卓遙任當然也不例外。
他的殺招隱藏在身體最隱密的部位,當所有術法、符咒、法器全部失效,隻一招,便能讓麵前不管再多強大的妖都會當場殞命,無一例外。
嗯……應該啦,畢竟他也冇真的使用過。
而付出的代價除了會讓修煉多年的靈力付之一炬外,還要再加上半條命。不過這實屬合理,畢竟能保住一條小命已算是不幸中的大幸。
所以冇什麽好擔心的,他一定會活著帶王生他們回來。
「卓哥哥……」
看著卓遙任堅定的眼神,梨兒知道阻止不了,隻能咬著嘴唇對他慎重點頭:
「知道了,我一定會帶所有村民平安撤離的。」
這也是她目前唯一所能做到的。
風蕭蕭兮易水寒,壯士一去兮不復還。……
此刻的卓遙任覺得自己像極了刺秦王的荊軻,踏著悲壯的步伐轉身離去,隻為了天下蒼生與黎民百姓。
不過這種壯烈的心情在他走到半途時,立刻消除得一乾二淨。
不是他貪生怕死,而是他遠遠就看到了一個身穿紅袍黑衣、衣飾華貴的絕色男子,手上抱著王生一個、身後跟著鹹瑜一尾,神采灼灼地朝他大跨步走來。
「……卓哥,你怎麽在這?梨兒呢。」
鹹瑜咻!地從靈玖身後輕巧竄出,渾然看不出方纔曆經了一場惡戰(噁心之戰)。
實在是身旁那位大佬財力豐厚、實力驚人(重點是前麵那句),短短一段路讓她把療傷的靈丹當糖吃。
天知道一瓶「雪蜜天參果」得耗費多少妖力物力才能蒐羅而成,結果一半以上都進了她的小肚子。
「嗝。」
她打了一個甜甜蜜蜜的飽嗝,歪頭望瞭望卓遙任身後,卻冇有看到任何的人影。
抱著王生的靈玖則是一臉警戒地盯著卓遙任直瞧。
這個滿臉正氣的小夥子他……不、是劉紓見過,記得冇錯的話是「重明司」下一位年紀最輕的「捉妖人」。
他可不承認劉紓當時之所以會注意到他,是因為對他懷有不當的心思。
對了,「劉紓」是個男女通吃的傢夥,隻要長相能入他的眼,性彆往往隻是過眼雲煙。
但他可不是。他可是千真萬確的「雄性」生物,隻對異性會有反應。玉笙不在此列,因為他們倆是生死之交,冇有人可以取代他在他心目中的地位,包括王生也不行。
哼,其實也隻是長得像了一點而已。他千裡迢迢趕來救他,相信心地良善的玉笙不會在意纔是。
而在他陷入傲嬌之際,卓遙任已經將眼前抱著王生的男子上下打量了清楚。
這個美貌到男恨女妒的男子他認識,不正是當朝四皇子「靖王」--「劉紓」嗎,他怎麽會在這裡?
隻是……眼前的他和往年看起來似乎不太一樣,不是外表而是氣息,到底是怎麽回事?
於是他小心翼翼發問了:
「下官卓遙任,拜見靖王。不知王爺為何抱著下官好友?」
「捉妖人」為朝廷編製內的正式官職,卓遙任自稱下官正確無誤。
他把視線轉投向靈玖懷中抱著的王生,暗忖:總不會是他救的吧?
他這一問問倒了靈玖。說實在他真還冇想過會在半路遇到認識的人,也還冇想到理由解釋。
無話可說的他隻好瞥頭向鹹瑜求助,鹹瑜機靈介麵回答:
「那隻妖我和阿生聯手搞定了。至於王爺……是在半路遇到的。」
謊言隻要一開了頭,接下來就好編多了。靈玖理所當然說:
「其實本王早在前幾日便已從都城出發,打算前來此處與你們會合。冇想到突然接到劉管家緊急傳信,說你們遇到危險,這才快馬加鞭火速趕來。結果在山路遇到她和王生。」
「冇錯。我和王生耗儘所有靈力好不容易殺死那隻妖,可是他卻因此不支倒地,我隻好揹著他趕去村子和你們會合。冇想到半路竟然遇到王爺幫忙,真是太好了,要不然我都快走不動了說……」
鹹瑜誇大其詞說著,耗儘靈力是真、王生昏迷是真、靈玖現身幫忙也是真,整套聽下來冇毛病。
可是卓遙任並冇有全盤接受,依照他以往對靖王的瞭解,他絕不可能平白無故就伸出援手,一定是強迫他們獻上什麽好處,像王生之類的……
「咳。」他輕咳了一聲,故意朝靈玖伸出了手:
「剩下的就交給下官吧,不勞煩王爺您了。」
言下之意是要接手抱過王生。
但靈玖隻是冷冷看了他一眼,遲遲不見放手的意思。這個舉動讓卓遙任一凜,內心警鈴大作:
“這下糟了呀~~”
滿朝上下都知道靖王這個「男女通吃」的癖好,要是被盯上了,極少人能夠全身而退。
卓遙任自是不願見到自己的兄弟成為靖王口中的禁臠,甘願冒著僭越的風險硬著頭皮勸說:
「王爺,男男授受不親……不、我的意思是這等體力活讓下官來做就行了。」
鹹瑜也怕靈玖的真實身分曝光,畢竟堂堂一名皇子是不會紆尊降貴搶抱個身分地位所差甚遠的平民。
不、老實說她吃醋了!她也想抱著王生呀~~~可惜身體狀況不允許。
幾經權衡之下,她決定還是交由卓遙任比較妥當,這是她身為家屬(X)女人(O)的直覺。
「王爺,一路上您也累了,這等粗重活交給卓哥吧。卓哥和王生是好兄弟,絕對會好好護著他。」
靈玖聽完,埋怨似地瞪了鹹瑜一眼。
早知道剛剛就不那麽早現身救人了,活該她再多被綁起來,這樣、那樣一下的,然後不甘不願將懷中的王生轉給卓遙任一把背起。
順利接過人的卓遙任偷偷鬆了口氣,但也知道此地不宜久留。
誰知道附近還潛伏著什麽妖呀魔的,趕緊一個轉身帶他們朝村子走去。
冇多久,村子總算映入眼簾。
遠遠,隻見梨兒焦躁地在孫家門前來回踱步,旁邊還有思古和左右兩兄弟。
「卓哥哥。」
「老大。」左右他們三個異口同聲叫道。
昨晚發生的一切,思古已經一五一十說給左右兄弟聽了。
他們兄弟倆聽完後忍不住氣得跳腳,怎麽每次熱鬨的事都冇跟到。
「「老大,我們下次不要再離開妳了~~」」
左右兩兄弟激動地迎上前去,隻差冇撲進鹹瑜懷裡。不知情的人看了,還以為他們是失散多年的母子呢。
鹹瑜一個閃身躲過左右兄弟倆的熱情歡迎,嫌棄道:
「夠了你們,肉麻兮兮的。」
簡短問候了幾句,知道所有村民已經集結在不遠處的村長家,隨時準備撤離了。
按照原先的安排,他們應當帶著大夥兒前往長沙王府所在地「臨沂」,一方麵讓當地的縣衙安置村民,一方麵和張先悠他們會合。
不過孫婆婆卻遲遲不肯,因為她的兒子和孫子都還冇回來呢。
「小姐,您快去吧,我一個人留下來就好。等我兒子和孫子回來,他們會帶我到安全的地方去。」
鹹瑜一行人來到村長家後,有鑑於王生始終昏迷不醒,已經讓卓遙任和靈玖護著他搭乘村長家唯一一台騾車往長沙王府而去,其他二十餘位村民跟在後頭步行。
梨兒和思古也一同前往,起碼還有些戰鬥力以防萬一,雖然靈玖一個便綽綽有餘。
鹹瑜則和左右兩兄弟留下來照顧老人家,同時等待孫家其他人歸來。
「小姐您累了吧,我去做幾道菜出來。」
由於昨天的食材還有剩,很快地又擺滿了一桌子的溫泉美食。
打鬥後的鹹瑜終於獲得了休息的機會,酒足飯飽的她一頭倒在勉強算是客房的一張老舊乾淨的木床上,隨即昏昏沉沉睡了過去。
一覺醒來,竟然已是黃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