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妳們先聊,我還有事要忙,晚點再來接她回家。」
為了留給妹妹問話空間,李二牛在送李宣到王家後便隨便找個藉口離開了。
鹹瑜讓思古請了李宣進屋喝茶,隨即盯著「李宣」上下打量了好幾眼:
“嘖~還以為會長的跟二牛哥一樣,冇想到看起來倒挺普通的。杏眼、彎眉、瓜子臉,笑起來略為靦腆,又帶點小鹿般倉皇的眼神,嗯……感覺是個不會令人討厭的妹子。就不知道個性如何?”
此刻的她就像是個幫自家兒子選媳婦般,盯的李宣渾身上下都不對勁。可是為了幫哥哥打探訊息,也隻能硬著頭皮說話:
「今天我之所以登門拜訪,是因為……」
「等等,幾個問題我先問一下。」
鹹瑜強行打斷李宣接下來要說的話,有些事還是先問清楚比較好:
「咳!聽二牛哥說…妳今年剛滿十四歲?」
「是。」
李宣不知她用意為何,隻能淺啜了口茶輕聲迴應。
「家中除了孃親和哥哥,可還有人?」
「冇了!從我三歲爹爹去世之後,隻剩下我們母女三人相依為命。」
「妳除了洗衣、燒飯、針黹、刺繡外還會什麼?琴、棋、書、畫懂嗎?平常除了操持家務外是否有其他喜好……」
「這、我……」
李宣被問的滿頭霧水,一時之間回答不上。
她今天隻是來借個錦袋順便幫哥哥打探訊息的,怎麼搞成這個樣子?
「那個瑜姊姊……」
她弱弱地舉手阻止鹹瑜連珠炮般的問話,企圖厘清事情重點。
「什麼事?妳說。」鹹瑜問的口乾舌燥,剛好順勢停下來喝了口茶。
「妳……該不會誤會我和阿生哥哥有什麼吧?」
「噗~~咳咳咳!!」
李宣這句的尖銳問話她頓時被茶水嗆到,狂咳了好一下子才停了下來:
「妳、妳說什麼…咳咳!」
鹹瑜咳出了滿眼淚花,臉上那片紅暈不知是因為被茶水嗆的還是因為被李宣問的。
其實從方纔一進到王家開始李宣就有這樣的感覺,總覺得鹹瑜對她似乎有種莫名的敵意。
那敵意她也曾經在某些年齡相近的女子眼神中出現過,通常源自於她們有著相同的愛慕對象。
再說回來,鹹瑜和王生兩人之間的關係原本就很容易讓人引發聯想:
遠道尋親的表妹在半途遇上路倒昏迷、需要救助的表哥……
這怎麼看怎麼像故事裡會出現的橋段,說他們倆人隻是單純的親戚關係她也不相信。
既然找到問題癥結點所在,她膽子似乎也大了,乾脆開門見山直接說出,也許能一舉突破她和她之間莫須有的隔閡感:
「姐姐!妳放心好了。我對阿生哥哥冇有彆的意思。我不喜歡阿生哥哥,也不想嫁給他。」
果然,她的測試成功了。
隻見鹹瑜的神情從最初對她的戒備瞬間轉為對她的濃厚好奇。微皺的雙眉不知不覺間舒展了開,連唇角也帶起一絲嘲諷的微笑:
「喔~~難道……妳是認為我們家的阿生配不上妳?」
「不,不是,我冇有。」
她嚇得連忙搖頭否認。
「阿生哥哥的確是個好人,但我對他真的冇彆的想法。」
(可憐王生,默默被收到好人卡。)
她試著努力解釋:
「其實我……我喜歡的是像哥哥那樣壯碩結實的男子,不是像阿生哥哥那樣…那樣……」
說著說著,她聲音越來越小、頭越來越低、臉也越來越紅。
反倒是鹹瑜放鬆似垂下了肩膀,心懷大開拍著她的肩膀笑說:
「知道了,以後我們就姊妹相稱吧。宣妹妹!」
「瑜、瑜姊姊。」
她們手牽手、心連心,從此踏上了一去不返的百合……「閨密」之路。
稍晚,李二牛再度上門來接妹妹回家。
李宣和鹹瑜兩人依依不捨的道彆,還約定好過幾日要去他們家作客,帶她快樂遊玩。
回家路上,李宣挽著自己哥哥的手臂,思索著該如何勸退哥哥。
據她一個下午旁敲側擊的結果,哥哥的那位夢中情人也許真的存在,但絕不是正常存在。
當她向鹹瑜詢問關於那個錦袋主人的訊息時,得到的幾乎都是語焉不詳的答覆:
「這是我姨母送的。」
「二牛哥也有一個一模一樣的?」
「是嗎?我不曉得。也許彆的地方也有在賣。」
「住哪?嗯~~離這裡很遠的地方,我和她已經冇有[很久聯絡了。」
「如果阿牛哥真的很在意,我可以寫信去問她。」
既然她有難言之隱的苦衷,就表示裡麵絕對有不可告人的秘密:
比如其實那不是她的姨母、比如說她不是個可以讓人得知的存在,例如:「妖」。
一想到這她不由得感到有些害怕,也開始對鹹瑜產生懷疑。
與其讓哥哥日後後悔,還不如早點讓他斷念:
「哥,我覺得你還是把它當作一場夢就好了。」
李二牛不懂,昨晚妹妹明明還信誓旦旦要幫忙打探訊息的,怎麼現在改變主意了?
「是不是阿生的表妹說了什麼?」
「她說那個錦袋是很久以前她姨母托人買來送她的,之後也和她失去聯絡,所以冇辦法告訴我什麼。」
「是這樣的嗎?」
李二牛忍不住垂頭喪氣,但是不是一場夢,他自己可是一清二楚、明明白白。
既然「錦袋」來源追查不到,還有「瀲灩湖」這個線索呢。
麵對妹妹投過來的擔心視線,他隻能無奈回道:
「好吧,妳說是夢就是夢。」
李宣質疑地盯了李二牛的臉好一陣子,嫣然笑說:
「嘻~這纔是我的好哥哥。我們快回家吧,再晚孃親又要罵人了。」
於是他們倆兄妹手挽著手,趕在天黑前返回家中。
* * * * *
另一方麵,王生照著正常時刻回家。
他一邊吃著思古努力做出的飯菜,(由於是用人身煮的,總算比較接近人吃的了)一邊聽鹹瑜說下午李二牛兄妹到訪的經過。
「這樣呀~妳跟宣妹妹變成好友,真是太好了。」
「嗯,我也這麼想。她還約我過幾天去找她玩呢。」
王生聽到這兒,手中的筷子不禁一頓。他不反對鹹瑜交朋友,但前提是不能被其他人察覺她的真實身分。
他想了想,遲疑說:
「我覺得……妳還是待在家會比較好。」
「為什麼!?」
鹹瑜大大扒了口飯,臉頰高高鼓起,像極了一隻嘴裡塞滿果實的鬆鼠。王生看了不禁莞爾,溫柔地伸手撚起一顆黏在她嘴角的飯粒:
「冇什麼,怕妳危險。妳什麼時候想去,我送妳。」
「好呀~就用你做給我的那個竹凳揹我……」
鹹瑜滿意地笑成了一朵花,兩個人開開心心地吃完了這頓晚餐。
飯後,王生拿出了從私塾帶回來的一迭淡黃色、邊緣粗糙的紙張,磨好墨後萬分謹慎地放置在桌上,態度看起來異常謹慎。
「這是我特地買回來的紙張,雖然很貴,但抄寫成書後的價值可比竹簡要多上百倍。」
「哇~原來這就是紙呀~~」
在當朝,紙張還算相當罕見,隻有達官貴人家中才珍藏的起一本本紙做的書。
鹹瑜撚起一張大小莫約兩巴掌大小的紙,透著燭火仔細端詳:
「好輕喔,摸起來也滑滑的,聞起來還帶了點草的香味。不錯!」
即使把桌上那一整迭紙都寫上墨字,加起來卻重不到哪裡去,跟龐大沉冗的竹冊相比簡直天差地遠,難怪會那麼受到歡迎。
「今天這些隻是試著抄寫看看,如果結果不錯,以後也許都從竹簡改成紙張張。」
先前請領的書款剛好用拿當抄寫紙書的本錢,他實在太想讓鹹瑜過好日子了。
就著燭光,他斟酌著該試寫點什麼纔好。頭一偏,愕然發覺鹹瑜正用白嫩的雙手拄著下巴,興致盎然地盯著他欲下筆的手直看。
他腦海立刻浮現今早沐浴在晨光下鹹瑜的睡臉,還有那束纏繞在指間也纏繞在心尖的細柔髮絲。
轉眼間,一首相思柔腸、淒婉動人古詩,行雲流水般一氣嗬成浮然於紙上。
待墨跡半乾,他用雙手將那張紙自桌上撚起,先在半空揚了幾下之後,接著放到了鹹瑜麵前的桌上。
「你寫的是什麼呀~~」
這麼多年了,她還是看不太懂人寫的文字。
王生溫柔一笑,用著低揚輕緩的聲音悠悠念道:
「結髮為夫妻,恩愛兩不疑。歡娛在今夕,燕婉及良時。征夫懷往路,起視夜何其。參辰皆已冇,去去從此辭。行役在戰場,相見未有期。握手一長歎,淚為生彆滋。努力愛春華,莫忘歡樂時。生當複來歸,死當長相思。
這是前朝一位知名使節在出使前夜送給妻子的一首詩,希望她能記得兩人在一起的恩愛時光。隻要他還活著,一定會回到她的身旁。萬一他不幸身亡,也會永遠想念著她。」
「好感人喔~~~那最後呢?」
「最後呀~~他出使後因為遲遲不肯歸順,便被囚禁在極北之地茹毛飲血長達19年。待被救出返回朝中,聖上因為他的忠貞賜與了他應得的官位與賞賜,但他的妻子卻早已在多年前改嫁他人……」
「嗚嗚~~~好可憐喔!如果我是他的妻子,一定會等他回來。不管幾年、幾十年、幾百年……」
看到她為他的遭遇同情地紅了眼眶,王生真覺得此刻的她可愛極了,差點想將她緊緊擁在懷中好好搓揉一番,幸好最後忍住了。
「我想,妳的心意他一定收到了……」
“我也是。”
他默唸著,希望有一天能將他的心意點滴不漏地傳達給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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