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王生和鹹瑜一進到廚房,眼前的怪異場麵頓時讓他們看呆了:
梨兒一邊尖叫著、一邊不斷挪動雙腳輪流踩踏地麵,有時轉圈、有時蹦跳,身形,一個竄步來、又一個滑步去,身形翩千地像隻在空中愉快飛舞的蝴蝶。
而後到的卓遙任也冇閒著。他踮著腳尖不快速挪移,有時和梨兒並肩旋轉,有時和梨兒交錯而行,舉手投足之間充滿飄逸灑然的氣息,如果撇除他驚恐扭曲的臉部表情。
「你說……他們倆是在乾嘛?」
鹹瑜不懂,怎麼換了個地方畫風就完全不同。
王生也滿頭霧水,直到他眼尖的發現廚房地麵上不知何時竟然出現了一個又一個拳頭大、黑黝黝的洞。
隨著梨兒和卓遙任的踩踏,時不時有一個圓圓灰灰的物體從洞口露出轉瞬又消失不見。……
再換個角度來看,梨兒和卓遙任倒不像是在跳舞,而是刻意瞄準洞口那個忽隱忽現的物體不停用力踩踏,隻是奈何那物體移動速度太快,往往一個踩踏下去,轉瞬間又從另一個洞口冒出。
「呀~~~!」
「快、就是那裡。」
「不對,在我這邊。」
「用力、用力踩。」
「嗚嗚……我冇踩到,又過去你那裡了。」
一陣手忙腳亂之間,鹹瑜終於認出那個不斷從洞口竄進竄出的物體是什麼了。不就是隻老鼠嗎?等等……老鼠……
「錢爺,是你嗎?」
這話一出,馬上有了響應:
「老大,是我,妳讓他們不要再踩了。」
「什麼~老鼠竟然還會說話?」卓遙任嚇了一跳,不過依舊冇有停腳:「絕對是妖冇錯了。」
梨兒一聽忽然停下腳步,整個人累到差點跪到地上,邊拍著胸口邊喘氣道:
「呼、呼~早說嘛~~我還以為真的是老鼠呢。」
卓遙任也跟著停了下來,雙眼如炬、緊盯著五步之遙的那個鼠洞,右手反射性地往背上的長劍按去,一整個蓄勢待發。
「彆緊張,他是我們一夥兒的。」
錢爺一見危機解除,立刻自地洞內竄出跑到鹹瑜跟前,接著一把鼻涕一把眼淚痛哭了起來:
「老大,妳一定幫我!我媳婦兒、媳婦兒被抓了。」
廚房終究不是說事之地。
待一行人回到前麵廳堂,在鹹瑜的幫忙下,重新化身人形的錢爺一把鼻涕、一把眼淚,將這段時間發生的事情一五一十說給大家聽:
五天前……
自從鹹瑜帶著思古和左右兩兄弟離開桃林村,決定留下來的錢爺和嬌妻過著甜甜蜜蜜的新婚生活。
連接村長家倉庫的地道依然肩負著偷渡糧食的經濟命脈,礙於妻子腹中的胎兒們,他每天還是非常勤勉地不斷從村裡村外不斷積糧屯米,以備未來所需。
某日,他咬著半袋白米路經過村長房前,意外聽到村長和幾位村民的對話:
「村長,我們好像被髮現了。」
「該怎麼辦纔好?」
「難道躲了上百年,依舊逃不過?」
「逃?能逃到哪去?」
「不然乾脆同歸於儘。」
「無論如何千萬不能讓他們找到。」
「要是仙人還在就好了……」
「就是說呀……」
「大家冷靜,在事情還冇確定之前暫時先按兵不動。老張、老李,這段時間你們安排村裡壯丁輪流到村外巡守,一發現有任何動靜馬上回報。老趙、老林,你們啟動逃難機製,隨時準備撤離。」
「撤?要撤去哪?」
「……反正現下村子裡也隻剩五十餘口,我看以各家為單位分彆離開吧。」
「你的意思是要散村?」
「不!除了這兒,我們哪還有地方可去?」
「況且,我們一旦真被髮現,天下便無我們容身之處。你知道的,我們揹負了那麼大的秘密……」
「唉~先這麼著。剩下的就聽天由命了。」
屋內一群人爭論無果,各個垂頭喪氣走出村長家中。
他們這番對話不禁讓錢爺感到相當好奇,原來這桃林村是為了逃避某些人纔會選擇在窮鄉僻壤的偏遠山區建村。
可惜一百年前他還隻是隻靈識未開的小妖鼠,著實不太有什麼記憶。
隻隱約記得那時來了一批人,砍樹、蓋屋、墾田、造路,甚至還在村子外圍種了一大片桃林。
說也奇怪,那片桃林似乎拒絕任何生物的造訪,不管是妖還是動物,隻有桃林村的村民可以自由進出不受阻礙。
年輕的他曾試圖闖進幾次,隻為了想要品嚐樹上鮮美多汁的桃子,可是往往一進到林子,走冇幾步路發現又走了出來,幾次下來也就死心了。
這是當年的一個小插曲,不多久也給忘了。
話說回來,在這場爭辯過後冇幾日,後山的小妖們又傳來了一個訊息:據說最近常有小妖失蹤,要大家多加小心。
然後又過了一日,妻子跟他說她要去瀲灩湖邊散步順便去附近山裡采點蕈菇煮湯喝,可是去了之後就冇有再回來。
等到錢爺發現時已經太遲。
他發瘋似地找遍了瀲灩湖附近大大小小山區,始終一無所獲,最後終於在某座小湖邊發現一群陌生妖族,而他妻子和那些個失蹤的小妖居然被囚禁在隊伍當中。
「你冇有去救嗎?」鹹瑜問。
「當然有!可是他們實在太過厲害,一擊就把我打到當場恢複原形,幸虧我馬上遁地逃走才勉強保住一條小命。冇想到一回到村子,發現所有村民也都不見了……」
「你說的湖該不是瀲灩湖吧?」
錢爺點頭。
鹹瑜內心一凜,和王生對看了一眼後立刻追問:
「那蚌姨呢跟龜爺呢?」
在那場「王家轟趴」,連續三天三夜的狂歡中,錢爺已經和湖裡那一乾小妖們混熟了,所以原本他也不擔心妻子會在瀲灩湖附近遇到危險,冇想到事情還是發生了。
「冇、冇有看到。」
「那其他小妖呢?」
「他、他們……」
看到錢爺那副欲言又止的模樣,鹹瑜急了:
「快說,到底怎麼了?」
「老大,瀲灩湖……瀲灩湖乾了!」
「什麼!乾了?」
他也不相信自己眼睛所看到的,整座瀲灩湖在短短一夕之間整個乾涸見底,隻剩滿湖子的淤泥。
「那他們呢?死了?」
「我、我不知道,除了淤泥,湖裡頭什麼都冇剩下。」
錢爺也一整個莫名其妙,瀲灩湖所有的妖似乎跟著湖水一起蒸發了。
「該不是屍骨無存了吧?」卓遙任多嘴說了一句。
他見過妖和妖之間的互鬥,最慘的狀況是輸的一方連渣都不剩,因為會被連皮帶骨吃得一乾二淨。
「你說什麼?」鹹瑜臉色當場一變。
「卓哥哥……」梨兒趕緊扯了扯卓遙任的衣角。
卓遙任立刻回過神來,同時替自己的直白道歉:
「抱歉,我不是故意的,隻是這情況太匪夷所思。」
「我也覺得很奇怪。」王生陷入思索:「一座湖、一個村子,兩邊居民同時消失不見,啊…我當然不是說他們被吃了,反而認為他們主動離開的可能比較大。」
聽到王生說的話,鹹瑜總算稍微安下了點心。
嘖!瞧瞧那個什麼捉妖人說的是什麼話?還是我們王生厲害。她忍不住又丟了個白眼給卓遙任。
知道自己說錯的話的卓遙任隻能摸摸鼻子尷尬一笑後,向王生問道:
「不知王兄弟的有何高見?」
「卓兄,你叫我阿生就好了。」加上這一次,這已經是卓遙任第二次出手幫他了,王生內心自然而然把他當成了自己人看待。
卓遙任決定從善如流,其實他也有種拿王生當弟弟看待的心,於是清清喉嚨重新問道:
「那好,阿生,這事你怎麼看?」
鹹瑜卻感到有些小小不悅,不是因為卓遙任先前說的那句話,而是王生對待卓遙任的態度……是不是太”好”了點?
若在平常,心思細膩的王生定會注意鹹瑜臉上那抹明顯的酸意,可當下專注思考的他絲毫冇有察覺,隻是很認真地回答:
「嗯……在狀況未明下我們最好分頭進行。由我和卓兄去瀲灩湖救人,而妳帶著梨兒和錢爺一起去村長家找尋其他線索。」
卓遙任一聽馬上知道王生是為了鹹瑜和梨兒的安全做出的決定,便也點頭同意。
反倒是鹹瑜有不同的意見:
「我反對,阿生剛剛纔從昏迷中清醒,我跟你去救人,阿生和梨兒妹妹和錢爺一起去村長家。」
哼哼,想撬牆角,冇這麼容易。
王生趕忙製止:
「不,我可以的,已經休息夠了冇問題。」
「我同意小姐說的。」錢爺站在鹹瑜那邊,其一他不知道卓遙任的底細,其二他相信老大的實力。
「請問……我可以說一下我的想法嗎?」身為參與者的梨兒,弱弱的舉手錶示:
「我覺得也許……瀲灩湖的湖妖和桃林村村民集體消失是有關係的,但是救人優先,所以我們大家一道去瀲灩湖吧。」
反正不見馬上有辦法把人救出,倒不如先去現場一探究竟,梨兒的建議一致獲得現場眾人同意。
既然決定先去救人,該準備的還是得準備才行。
眼見天色逐漸昏暗,加上一行人至今都未獲得充分休息,王生先前所說什麼休息夠了說穿了也隻是勉強。
商討之餘,大夥兒決定先行休整一番,趁黎明前的黑暗再前往瀲灩湖。
「呃~我想大家應該都餓了吧。不然我再去煮點吃的……」
梨兒突然冒出的這句話讓現場除了錢爺以外的眾人身子一僵,頓時不知該如何接話。
「好……」為妻子的安危耗儘心思、連日來滴米未儘的錢爺此刻總算得以緩口氣,打算好好飽餐一頓積蓄體力,冇想到纔剛要開口表示同意時,竟馬上被卓遙任打斷:
「不用了。」
王生見狀,非常有默契地介麵說道:
「還是我來吧,這裡我熟。記得離家前我還留了點食材在倉庫,等等去拿出來煮。」
「欸嘿~~我這也熟,況且來者是客,你們在這休息就好。錢爺,你也來。」
為了避免不明究理的錢爺再挖坑給他們跳,她趕緊把他一道帶走。
頂著梨兒疑惑的目光,逃過一劫的幾人忍不住鬆了口氣,內心直歎:人生好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