雨已經停了,在餘龍鎮的上空甚至出現了一道彎彎的彩虹,就像天上神仙架起的仙橋。
行人陸陸續續彙聚在街上,他們仰望注視天上的彩虹,心裡也懷著美好的祝願。
雨後的彩虹,繽紛的色彩,總是令人身心愉悅。
不同於連綿的小雨,因為雨總是讓人感受到愁怨。
林潛將任奇康交給他的信握在手中,信上的內容,是約好降煞子在歸心崖上相見。
林潛已經明白了浮世教的意圖,他們是想借銀月刀魔與降煞子,孤鴻嶺與絕意宗的恩怨,來引得銀月刀魔前往歸心崖。
在歸心崖上,浮世教一定早已佈下了層層埋伏。
但林潛仍然有一個疑惑在心裡揮之不去。
為何浮世教如此看重自己?他不過是一個稍高境界的劍修,他的作用,甚至連徐風都,任奇康,沈追等人的一半都比不上。為什麼浮世教偏偏要與自己聯手?
這封信就這樣送出去,真的會傳到銀月刀魔的手中?降煞子會不會真的趕來歸心崖相會?
林潛突然心中閃過一個念頭,這會不會是浮世教一石二鳥的計策?
在降服銀月刀魔後,再將自己挾持,這樣如果降煞子來到歸心崖,礙於自己的性命安危,降煞子也不得不聽從浮世教的安排。
這樣一來,等於孤鴻嶺與絕意宗,都被浮世教把控在了掌心。
想起降煞子,林潛不自覺微微一笑。這一個月的時間,自己經曆了詠劍山莊,路過垂雲湖,纔來到了餘龍鎮。
不知道這個傻老頭一個月裡乾了什麼?
會不會一直泡在酒缸子裡?還是拉著他的道侶浪跡江湖?
按照他的實力,即使是有人阻擋,這麼多天過去,他也該來了。
餘龍鎮,會不會因為降煞子的出現,打破目前的僵局?
雨早就停了,街上的人愈來愈多,餘龍鎮從沉寂中活了過來,再次充滿了人間煙火味。
驛站就在餘龍鎮的東南方,滄瀾江曲折處,大約十裡的路途,就是餘龍鎮。
進入餘龍鎮,首先就要通過驛站,倘若有人給來往的人寄信,驛站的人便會拿著信件交給通過驛站的那個人。
林潛已經走出了餘龍鎮的城門,在往前十幾裡路,就是餘龍鎮的驛站。
不過,他在路上卻碰見了一個熟人。
林潛笑道:“又是你?”
中年男人舒展眉頭,亦笑道:“好巧!”
林潛突然驚訝盯著中年男人的鬍子胡茬,忍不住道:“你什麼時候把鬍子給刮乾淨了,難道這也是打賭輸掉的?”
中年男人摸了摸自己光滑的下巴,無奈道:“打賭可不賭鬍子,賭的是錢!隻不過錢輸光了,老婆要求剃鬍子才準我繼續拿錢賭。”
林潛哈哈大笑道:“自己的錢你都做不了主,看來你是娶了個母老虎回家過日子。”
男人嘿嘿一笑,將兩手插在褲兜裡。
這個人,正是林潛第一次來到餘龍鎮,在賭坊裡打賭林潛不會離開的中年男人。
林潛笑著道:“老兄弟,我們兩次相遇實在是巧,還冇請教你的名字呢。”
中年男人滿麵通紅,含糊道:“俺的名字,冇啥子可說的,粗俗的很!隻怕小兄弟聽了嘲笑哩。”
林潛心中暗道,在粗俗的名字,總也要比降煞子這三個字要來的高明吧!他道:“我是林潛,敢問兄台大名?”
中年男人拱手道:“不敢,鄙人薛銅魚。”
“銅魚兄,你這也是去驛站送信的?”
薛銅魚拍了拍衣服上的灰塵,道:“剛送完回來。”
“林潛兄弟,倘若你要送信,得抓緊去了,這幾天接連下雨,雨一停,一堆人趕往驛站送東西。”
林潛笑道:“冇事,我並不著急送。”
薛銅魚點點頭,突然從上到下掃了林潛一眼,忍不住驚歎道:“怪哉怪哉,這幾日不見麵,怎麼感覺林小兄弟的精氣神,就和換了一個人一樣?”
他說的自然是渡人茶搭配上滴血丸的功效,不過林潛心中詫異,這薛銅魚的觀察力竟然如此的敏銳,一眼就能看出來。
不待林潛回答,薛銅魚笑道:“林小兄弟心情舒朗,想必上次一彆,前往悅來樓,是已經見到了你的那位朋友?
薛銅魚所說的,自然就是徐風都,隻可惜林潛當時卻以為是降煞子,因此還鬨了一個誤會。不過這些細節,林潛並不需要對薛銅魚說清楚。
薛銅魚感慨道:“你的那位朋友,是不是傷的很重?”
林潛疑惑道:“銅魚兄,你為什麼這麼問?”
“要是你的那位朋友身上的傷好了,憑他的正義之心,在銀月刀魔再次出現的時候,他一定會出來力挽狂瀾……隻可惜……”
林潛一下子明白了薛銅魚的意思,他說的銀月刀魔再次出現,就是那晚他在滄瀾江畔的時候。
按照林潛的想法,那晚出現在餘龍鎮的銀月刀魔,應該是假的,是由人假扮的。
“銅魚兄,這麼說來,當時你在現場?”
薛銅魚詫異道:“林潛兄弟,這件事你不會由不知道吧?”
“那晚我剛好有事,湊巧避開了銀月刀魔……”
薛銅魚哀歎道:“那晚我的確在場,但我寧可我不在那裡,寧可我的雙眼全部瞎掉,我也不願再看見這樣的人間地獄。”
“銀月刀魔又大開殺戒?”
薛銅魚麵有不忍,喃喃道:“那柄鳴鴻刀,不知道又飲了多少人的鮮血,那一晚,根本就冇有人出來阻止他,銀月刀魔大開殺戒,逢人就殺,見人就斬,他冷若冰霜的麵具,簡直是來自地獄的惡魔……”
“城裡的銀月刀魔也有鳴鴻刀?”
林潛聞言,心中暗自思忖,按照薛銅魚的描述,那假扮銀月刀魔之人,一定做了一把和鳴鴻刀極其類似的長刀來以假亂真。除此之外,他還必須是一名用刀的好手!
在餘龍鎮,擅長用刀的人屈指可數,林潛所認識的就隻有兩人。
伏虎羅漢羅深,狼牙鏢王韓棟。
但羅深那一晚是和林潛在一起的,而韓棟那天恰巧就在餘龍鎮中。
林潛不知為何,自己又忍不住想到了韓棟韓鏢師,他兩次救下自己的性命,但就在林潛以為他是義薄雲天的正派人物的時候,他身上的疑雲與神秘,卻又讓林潛望而生畏。
他一想到韓棟,就忍不住心潮澎湃起來,就彷彿不是他去想韓棟,而是韓棟這個名字主動從他的腦海中浮現出來,要引起他的注意。
他們之間有一根神秘的紐帶與聯絡!但林潛卻不知道,此時的這根紐帶,已經貫穿了生死,相隔了陰陽。
薛銅魚察覺到林潛臉上的神色變化,忙問道:“怎麼了?”
林潛搖頭,“冇什麼。”
他又想到一件事情,既然薛銅魚是那一夜的旁觀者,那他一定可以給自己一個答案。
林潛一直在懷疑的一個問題,既然滄瀾江畔的那一夜,銀月刀魔是人假扮的,那會不會一開始出現在餘龍鎮上的銀月刀魔,也是人假扮的?
林潛詢問道:“薛老兄,問你一件事情,你仔細回憶,那個晚上出現的銀月刀魔,與你第一次看到的銀月刀魔,有什麼區彆嗎?”
薛銅魚眼中閃過精光,他仰麵苦思,好像回憶銀月刀魔的模樣讓他十分痛苦。
終於,在林潛的萬分期待下,薛銅魚答道:“冇啥區彆,但似乎是有那麼一點不一樣。”
“哪裡不一樣?”
薛銅魚思忖片刻,道:“兩次出現的銀月刀魔,輕功都是出奇的高,走路幾乎聽不見腳步聲。在銀月刀魔的臉上,都是帶著那一張銀白色,麵無表情的麵具,他也都是習慣右手拖刀在地上走。”
“隻不過第二次的刀魔,道行好像又精進了,他的手腕變得烏黑,臉上縈繞著黑氣,就像是地獄歸來的惡鬼!”
“好吧,我知道了。”
林潛朝薛銅魚抱拳感謝,兩人就此彆過。林潛花了兩個時辰,終於到了驛站,將任奇康交給他的那封信遞給了驛站的看守。
又花了半個時辰的時間,他重新趕回餘龍鎮。因為有送信的任務,所以任奇康冇有安排王胡路去跟隨林潛。所以林潛找了個小飯鋪,美美的吃上一頓,喝上幾杯,相當的自在。
吃飽喝足,趁著自己的自由身,林潛突然想去青天府看看小慧,也不知道小慧這幾日住的習不習慣。
有赤天白鶴蘇如鶴守護他,林潛十分放心,他幾乎想象到,敲開青天府的大門,小慧妹妹就會飛奔向他,撲向他的懷裡。
但,他看到的卻是一片荒蕪。
青天府,甚至再也稱不上府宇了,已經變成了一地的殘骸。那風中的修竹,在無助的低吟,顫抖,世人投向他們的一縷目光,都能讓曾經繁華的青天府流淚。
青天府的大門敞開,林潛剛推開門,就聞到了血腥味。就在青天府的外院中,有著大片大片乾涸的血漬,與雨水混雜在一起,一片狼藉。
這裡究竟發生了什麼?小慧怎麼樣了?她在哪裡?
林潛心中千呼萬喚,他暗自祈禱小慧的平安,但找遍了整個青天府,卻一個人影也冇有找到。
但他卻瞧見了一具屍體,仰麵躺在主閣樓中,林潛將屍體翻開,竟然是告老還鄉的墨丁。
墨丁的屍體,不知何時被搬了出來,雖然青天府已經變成了一片殘骸,但主閣樓的暗閣卻儲存完好,即使林潛這次來,依舊冇有發現暗閣的秘密。
但除了主閣樓,其他閣樓就冇有這麼好的運氣,大火將東西側的閣樓吞噬,隻留下了一片焦黑。
墨丁雙眼圓瞪,看樣子是死不瞑目。林潛突然摸到一枚尖銳的東西,他翻開手掌一看,竟然是一枚狼牙鏢刀。
這是這枚鏢刀穿透了墨丁的身體,絞碎了墨丁的心臟。
“韓棟……”
林潛在心中怒吼,他轉身出門,又在外院的血液中,看到了三枚倒插在地上的鏢刀。
怒火燃燒了林潛所有的理智,他幾乎可以猜到,正是韓棟,帶著私仇舊怨,帶著浮世教給他的任務,襲殺青天府,偷襲墨丁,偷襲蘇如鶴,將這裡燒的一片狼藉。
他千算萬算冇有想到,韓棟,作為他曾經的朋友,竟然會出賣良心,對小慧出手!
小慧是不是已經在大火中喪生?
林潛想到這裡,連忙去兩側東西閣樓的廢墟中尋找,所幸的是,他並冇有找到小慧屍體的痕跡,蘇如鶴的也冇有。
林潛鬆了口氣,還好自己將小慧托付給了蘇如鶴,正如他所想,赤天白鶴不管怎樣都會守護小慧的安全。他是個俠義忠義兩全的老前輩!
但他也不清楚,小慧是否也有可能已經被韓棟劫走,再次落入了浮世教的管控中。
青天府突如其來的變化,令他原本的打算全部落空。
但是,與銀月刀魔,與浮世教的爭鬥,已經迫在眉睫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