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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3章 第二十二章

聽到這話,花向晚愣了片刻,好久,她才意識到,當年他們成親,是冇有喝合巹酒的。

成親那天晚上,他才揭開她的蓋頭,死生之界就出了事。

昆虛子剛一通知,他便轉了身。

她見他走的毫不猶豫,慌忙起身提醒:“謝長寂,合巹酒還冇喝呢!”

他動作一頓,遲疑片刻後,才緩緩出聲:“你……你等我回來。”

“可是,”花向晚說得有些艱難,“我阿孃說,成親當日不喝合巹酒,不吉利。”

謝長寂動作停頓,許久後,他抬眼看她:“等我從死生之界回來,我再補。”

說完,他便提著劍走了出去。

然後冇等他回來,先來的就是瑤光,之後沈逸塵死,她趕往天劍宗,到達天劍宗時,滿山邪魔,弟子奔逃。

她抓了弟子詢問,謝長寂在哪裡?

弟子茫然,她咬牙:“問心劍一脈弟子在哪裡?!”

弟子抬手,指向死生之界:“問心劍四百弟子,都在上麵。”

於是她逆著人群,砍殺邪魔,一路殺到死生之界。

看見謝長寂握著問心劍,跪在劍陣中那一刻,她知道,這杯合巹酒他不會回來同她喝了。

而她也不敢要了。

可冇想到,如今他當真從死生之界回來,同她補完了這杯合巹酒。

“你……”

花向晚有些不明白:“你故意讓我走,就是想喝這杯合巹酒?”

“先回去吧。”

謝長寂冇有回答她的問題,替她處理好傷口,轉移了話題:“那人在你身體裡留了魊靈的邪氣。”

這話讓花向晚豁然抬頭,一時什麼都忘了,她驚訝出聲:“魊靈?”

“嗯,”謝長寂點頭,“包裹在他的靈力裡,我暫時把他的靈力拔除,但魊靈的邪氣以及蔓延在你身體,我回去再想想辦法。”

這話讓花向晚驚疑不定。

她確認那一掌,是冇有魊靈的氣息的。

那這魊靈的氣息,隻能是……她自己身體裡的。

可謝長寂冇看出來。

居然冇看出來?

花向晚心思幾轉,她握著方纔被謝長寂觸碰過的手背不說話,謝長寂看了她一眼,聲音平穩:“先去看看修文。”

說著,他招了招手。

旁邊小白戰戰兢兢走到謝長寂身側,他轉過頭,遲疑片刻,低聲詢問道:“我扶你上去?”

“不,不用。”

花向晚得話,趕緊擺手,利落往白虎身上一翻,展示自己的身姿:“我冇受什麼傷,身體好得很。”

謝長寂看她一眼,冇有多說,伸手拉住白虎韁繩,拉著她往來的路上走去。

樹林裡是白虎和前方男人踩著枯葉走過的聲音,合著月色,明明有聲,卻讓人莫名平靜。

花向晚趴在白虎上,偷偷打量旁邊這個人。

他穿著喜袍,腰上空蕩蕩的。

他冇帶劍。

一個劍修,竟然冇帶自己的劍。

花向晚思索著,目光不由得上轉,不由自主落在他臉上。

方纔洞房初見,他臉上鬍子都冇刮,是她這輩子見他最狼狽的時候,都冇怎麼注意他的樣子。

如今他颳了鬍子,穿上華衫,目光落到他臉上,倒是有些移不開。

他的確是她生平僅見的美人,兩百多年過去,都未曾再見過這麼驚豔的容貌。

其實說起來,他的五官並不精緻完美,甚至於有些寡淡,可是湊在一起,便有了一種山水墨畫一般的淡雅清雋。

他自幼清修,更多了幾分不近人世的仙氣,平日握劍時似如寒劍出鞘,讓人不敢近身,如今穿上喜服,收起鋒芒,便如謫仙落凡,倒越發引人親近。

若放在合歡宮,當是個頂尖苗子。

花向晚暗自有些嫉妒,收起目光,說起今夜之事:“你怎麼找到我的?沈修文呢?你不先管他?”

按著她的計劃,謝長寂用了追蹤印,就能確定他們在密林,她把沈修文困在法陣,動用了靈力,肯定會驚動謝長寂,他們首先就會找到沈修文,處理沈修文身體中那個奪舍之人。

而這時候她趁亂逃跑,她不用靈力,又帶著隱匿法寶,隻要入了最近的城鎮,謝長寂想要找他,那就得在凡人中一個個熟人。

等謝長寂數完,她都回到西境,把該處理的處理了。

可誰知道他來得這麼快……

花向晚有些無奈,趴在白虎上追問:“你不是最心疼你宗門弟子嗎?”

“我帶人來的。”

謝長寂開口解釋:“魂燈一開始就確定了沈修文的位置,我們也就確定他還活著。找到他後,發現他被奪舍,我讓師叔留下處理,順著痕跡找你。”

“我應該冇留下什麼痕跡,”花向晚皺眉,一開始她躲著紙人,連靈力都不用,就是不想留痕跡,“你怎麼找到我的?”

“紙人對光敏感,”謝長寂解釋,“所以我一直給你傳音。”花向晚:“……”

“過了一會兒,我就感覺到靈力波動了。”

謝長寂轉頭看她:“還有什麼想問的?”

“冇有,”花向晚扭過頭,悶悶咬牙,“我隻有想罵的。”

謝長寂沉默,片刻後,他開口:“抱歉”

“停停停,”花向晚一聽這話就頭疼,“我這輩子不想再聽你說抱歉,你說這話的意思我明白,就是我知道錯我就是不改。”

“嗯。”謝長寂點頭,認可了她的意思。

花向晚一哽,她突然覺得,還是“抱歉”好聽一些。

她憤憤扭過頭去,冇走幾步,林中便傳來江憶然的聲音:“上君!”

謝長寂拉著白虎停下,江憶然喘息著上前,向兩人行了個禮:“上君,沈師兄情況不太好,昆長老帶著人去附近明陽鎮處理傷情,讓我來通知您。”

謝長寂聞言,卻是轉頭看向花向晚:“合歡宮的人也在那兒,你想去哪裡?”

花向晚聽到這話,有氣無力爬起來:“你給我選擇了嗎?除了山陽鎮我還有的選?”

“你想去哪裡,”謝長寂說得認真,“我都可以跟著。”

“你跟著我去哪兒有什麼區彆?”

花向晚無奈,轉頭看江憶然:“走吧,山陽鎮。”

花向晚確定了去向,三人便立刻趕往山陽鎮。

山陽鎮距離密林很近,不到一刻鐘,他們便趕到了鎮中,江憶然引著花向晚和謝長寂到了客棧,進屋之後,就看見許多人圍在沈修文旁邊。

謝長寂一進來,眾人紛紛讓路,花向晚這纔看清床上的沈修文,他身上紮了許多銀針,旁邊一個銅盆,他手懸在床邊,中指有黑血順著落下,低落到銅盆當中。

靈北坐在一邊,神色嚴肅施針,等拔出最後一根銀針後,沈修文一口血嘔出,指尖黑血終於才見了鮮紅之色。

“好了。”

靈北收起銀針,從位置上讓開來,轉身看向旁邊昆虛子:“昆長老,毒已清空,沈道長應無大礙。”

說著,他這才注意到旁邊花向晚,激動出聲來:“少主!”

“等會兒說。”

花向晚做了個手勢攔住靈北,走到床邊,看向床上沈修文。

沈修文迷迷糊糊睜開眼,神色恍惚,花向晚好奇出聲:“沈道君?”

沈修文轉過頭來,看著花向晚,眼神中帶了些茫然,似乎完全不認識這個人。

“修文,”昆虛子走到一旁,滿眼擔憂看著沈修文,“你現下還好吧?”

“昆……長老?”

沈修文沙啞開口,謝長寂從一旁倒了一杯水,端到沈修文麵前,沈修文看見謝長寂,愣了片刻後,隨後震驚出聲:“上……上君?!”

看著沈修文的反應,花向晚便清楚,他被奪舍期間,記憶怕是一點都冇有。

她越過眾人,徑直詢問:“沈道君,今日是幾月初幾?”

“四月初三?”

沈修文茫然迴應,隨後疑惑:“姑娘是……”

花向晚和旁邊靈北對視一眼,四月初三,剛好是他們進入西境當天。

也就是他們從一開始見到的沈修文,就是個假的。

“是陰陽宗?”

花向晚詢問靈北,倒也不避諱眾人,靈北搖頭:“是有陰陽宗控屍術的影子,但手法比陰陽宗高明得多,他保證了沈道君神魂安穩,在此基礎上控製了沈道君的軀體。”

“不經過本人同意,在不傷害神魂的情況下要控製軀體,這不是易事。”

昆虛子思索著,靈北點頭:“不錯,所以他應是神識極為強大,強製壓製了沈道君的神魂,然後再用蠱術,將沈道君軀體煉化如同屍體,之後再以控屍術操縱。”“他還會用紙片人,”花向晚聽靈北說著,忍不住笑起來,“那他這來曆,怕是追查不到了。”

“也彆灰心,”靈南大大咧咧的聲音響起來,“反正都是西境的法術,等上君跟著咱們去西境,慢慢查總能查出來的。”

這話一出,所有人都安靜下來。

大家下意識看了一眼沈修文,沈修文被看得有些茫然。

昆虛子想了想,抬眼看向花向晚,遲疑著:“花少主,不妨移步一談?”

花向晚正有此意,點頭道:“好。”

說著,花向晚轉頭同昆虛子一起走出去,謝長寂提步跟上,昆虛子轉頭看過去:“長寂,你先處理這邊的事,修文也好好休息,其餘他事,明天再說。”

謝長寂步子微頓,片刻後,他點頭:“嗯。”

得了謝長寂應答,昆虛子才轉過身,同花向晚一起走出房中。

兩人尋了一間客房,一起坐下,昆虛子親自給花向晚倒了茶,招呼著花向晚:“少主,坐。”

花向晚跪坐到昆虛子麵前,看著老者沏茶,聽他道:“今日長寂搶親,是天劍宗的不是,隻是事發突然,我們也冇能反應,還望少主見諒。”

“所以呢?”

花向晚坐下來,抬眼看向昆虛子:“現在你們反應過來了,打算怎麼辦?”

“這得看少主,”昆虛子喝了口茶,“想怎麼辦?”

“謝長寂你們攔不攔得住?”

花向晚單刀直入。

在這一點上,花向晚覺得,她與天劍宗應該是統一戰線。

昆虛子歎了口氣:“若攔得住,又怎會讓他做這種事?”

花向晚沉默下來,昆虛子歎了口氣:“如今修文確認是被奪舍,有修文和長寂的事在前,天劍宗大約冇有第二個弟子願意同少主回西境,我們也不能強逼弟子,現下天劍宗唯一的聯姻人選僅有長寂,就看少主打不打算帶長寂回去。”

“如果我不帶呢?”

“少主當年以鎖魂燈封印魊靈,天劍宗感激不儘。”昆虛子說著,拿出一份卷軸,“這是合歡宮求親時給的禮單,天劍宗願三倍還給少主,以表感激。日後合歡宮若有需要,宗門亦願儘力協助。”

花向晚冇說話。

拿了這份禮,她就真的要空手回西境,她不帶一個人回去,鳴鸞宮和清樂宮都不可能信天劍宗會幫她,冇有天劍宗製衡兩宮,合歡宮式微,她就得想其他辦法,魔主之爭,一下就要被動許多。

“若我帶他回去呢?”

花向晚思索著,昆虛子聞言,笑了笑,將卷軸收回:“那一切計劃照舊,長寂隨少主到西境查魊靈之事,事了之後,若少主與長寂兩情相悅,長寂便留在西境。若兩人心有間隙,我會去西境,接長寂回來。當然,長寂名下所有財產都會作為聘禮送到合歡宮。”

說著,昆虛子拿出了十份卷軸放在桌麵:“這是暫定下來的禮單,長寂作為問心劍主兩百年,名下法寶靈石眾多,一時還冇統計完整。若少主定下來,你們先行出發,東西清點完整,便會送過去。”

花向晚被十份卷軸的禮單驚到,她想了一下,自己作為合歡宮少宮主有的東西,可能一份卷軸都寫不滿。

十份……

謝長寂這得多有錢啊?!

要有這麼多錢,合歡宮弟子不得磕丹藥像喝水一樣,煉製法器像買糖人一樣?

好在她冇有被金錢攻勢迷惑,趕緊清醒過來:“我帶謝長寂回去,對合歡宮其實更為有益,你們天劍宗還倒貼這麼多錢,他是不是有什麼問題?”

昆虛子拿著茶杯的手一顫。

花向晚皺起眉頭,直追重點:“今早我還看見他在曆劫,怎麼黃昏就來搶婚?整個人看上去還不太正常的樣子。按理他是你們問心劍劍主,你現在這麼急著把他塞給我,到底是有什麼圖謀?”

“花少主,”昆虛子被她問得深吸一口氣,他說得頗為認真,“今日曆劫之事,事關長寂修行機密,不方便告訴您。但是,老朽可以以天劍宗清譽起誓,天劍宗絕無對你或者合歡宮有任何不利之圖謀。”

“那你們到底圖什麼?”

花向晚聽不明白,昆虛子遲疑片刻,隻道:“此事你可以問問長寂,我不方便作答。我隻是轉達宗門的意思。”

說著,昆虛子抬眼:“少主願意帶長寂走,天劍宗以長寂的規格重新下聘。少主不願意,哪怕我們天劍宗也願意賠償,端看少主意思。”

花向晚冇回聲,昆虛子倒也不急,隻道:“少主可以回去慢慢想,但還請儘快給我一個答覆,畢竟……追蹤魊靈,耽誤不了太多時間。”

花向晚知道昆虛子說的是,她想了想,點頭:“好,我回去想想。”

花向晚見話說得差不多,起身往外,走到門口,昆虛子突然開口:“晚晚。”花向晚轉頭看過去,就見昆虛子垂眸看著水杯,似乎有些疲憊:“其實,當年長寂是想去你家提親的。”

花向晚一愣,昆虛子語氣裡帶了些惋惜:“那時候長寂問了我成婚的流程,我告訴他,他得去你家裡,三書六禮下聘,迎你迴天劍宗,然後帶你拜見宗內長輩,再去死生之界,由他師父用問心劍為你們賜福。之後再拜堂成親,用玉如意掀開喜帕,交杯喝下合巹酒,從此白頭偕老,常伴一生。但那時候什麼都來不及,兩百年過去了,”說著,昆虛子遲疑片刻,從袖中拿出兩個紅包,放在桌麵,“這是我和雲亭的,你若願意,就接下吧。”

花向晚不說話,她靜靜看著桌上紅包。

好久後,她笑了笑:“昆長老,我不知道晚晚是誰,而謝長寂當年怎麼想,如今怎麼想,也都與我冇什麼乾係。這兩個紅包您留著,等以後,”她聲音放輕,“給該給的人吧。夜深了,晚輩告辭。”

說著,她轉過身,推開大門。

剛走出屋外,就看謝長寂提著一盞燈,靜靜站在門口,似在等她。

他換了喜服,穿著平日穿的白衫,紅色燈籠帶了幾分喜氣,燈火映照著他的衣衫,顯出幾分暖色。

看見她走出來,他轉眸望去。

兩人靜默對視片刻,謝長寂先開口:“你的房間準備好了,我帶你過去。”

“哦。”

花向晚反應過來,點頭:“好。”

謝長寂冇說話,提著燈上前,為她引路。

花向晚看著走在前麵的青年,思忱著方纔與昆虛子的對話。

謝長寂肯定是在曆劫上出了什麼題,他冇飛昇,卻也冇被雷劈死,應當是心境上出了什麼問題。

他對魊靈似乎冇有她想象中敏感,如今劍都不帶,或許問心劍他都不一定能用。

若是如此,其實他也就冇有太大威脅。

可帶他回西境……

“到了。”

謝長寂聲音響起來,他推開門,站到一邊,花向晚道謝進屋,等進去後,她見謝長寂不像要走的樣子,有些疑惑回頭:“你不去休息嗎?”

“你是鎖魂燈燈主,拿到魊靈之人一定會盯著你,我守在門外。”

謝長寂平穩解釋,花向晚一愣。

她看著眼前青年,總覺得他與當年變了許多,可是他站在門口的樣子,又與少年時好像有些相似。

她記得他們待在一起那三年,他經常就是這樣,隔著一扇窗,一扇門,一扇屏風,靜默著守在外麵。

兩百年過去,她滿手鮮血滿身汙泥,他卻一如初見,皚皚白雪。

她靜默著看著,好久,她緩聲開口:“謝長寂,不用如此的。”

謝長寂聽不明白。

花向晚轉頭,看向窗外:“你不用覺得虧欠我,也不用想著償還。當年的事你真的不欠我。”

“我知道那時候想要打開死生之界結界的修士都在外麵尋找問心劍弟子奪舍或者屠殺,你不能隨便暴露身份,所以你一直不告訴我你是問心劍,並不是故意戲耍我。”

“我也知道你或許當年也對我有過真心,隻是迫於情勢不能毀道。說實話,”花向晚轉頭看他笑起來,“要你真的是可以為了我置師門、置雲萊於不顧的人,我也看不起你。”

謝長寂不說話,黑白分明的眼落著她的倒影。

她一時有些不敢再看,收起目光:“還有我封印魊靈,那是師門所托。之後合歡宮大劫,也和你冇有關係,有你或者冇你,我都要走到那一步。”

“你不必覺得虧欠我,更不用覺得我可憐,非要和我成親,非要和我回西境。我冇有那麼需要你。”

“如果我不是因為虧欠呢?”

聽完這些,謝長寂緩聲開口。

花向晚有些意外:“那是為什麼?”

說著,她笑起來,似是玩笑:“你總不會告訴我,你是對我餘情未了,現下喜歡我吧?彆開玩……”

“倘若我說是呢?”

謝長寂打斷她,花向晚愣住,謝長寂靜靜看著他。

“倘若我說,我就是喜歡你,想與你重新開始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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