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閉著眼睛等了一會兒,一開始是一片寂靜的黑暗,冇一會兒,她便感覺自己周邊有著草木清香,腳下是青草帶來紮人的癢。
光線漸漸亮起來,她知道,自己是來了自己的夢境。
有入夢印在,她可以搭建自己的夢境,從自己的夢境尋著入夢印提示的方嚮往前,將她的夢境和沈修文的夢境拚在一起,夢境交接,兩人也就可以在夢中相見。
冇一會兒,整個夢境徹底搭建好,她環顧四周,周邊是一片草地,不遠處是密林,正前方是不見儘頭的湖泊,明月高懸,月光落在湖麵,看上去清涼靜謐。
她感知到入夢印所指的方向在湖水之中,便也冇多再猶豫,用了一個避水法訣,走上前,一頭紮入湖水之中,尋著入夢印的方向,往前方遊去。
湖水微涼,好在遊了一會兒後,便不覺寒冷,往前遊了許久,她遠遠看到一片山崖,山崖上端坐著一位青年,似在打座,湖水悄無聲息蔓延到他腳下,水與山崖衝撞相交,水波翻滾盪漾,山崖巍然不動。
花向晚遊到山崖邊上,透過湖水向上看,青年白玉玉冠,白綾覆眼,露出的五官是沈修文的模樣,可週身氣質卻像極了謝無霜。
她早看出沈修文崇拜謝無霜,冇想到居然在夢中這麼大大方方模仿謝無霜。
這讓她有些不滿,她現下還是喜歡沈修文這種溫柔純情的,謝無霜那種冰山有什麼好?
但如今來都來了,她也隻能硬著頭皮繼續。
她在水中先遊了幾圈,像一隻人身魚尾的鮫人,鬨出動靜,故意讓“沈修文”發現。
然而對方很沉得住氣,明知道她已經來了,仍舊待在原地,打座不動。
花向晚想了想,朝著湖麵伸出手,扶在岸邊青草上,撐著自己從水中探出身子。
隨著她的動作,一股異香在周邊散開,謝長寂慢慢睜開眼睛。
這是他的夢嗎?
他一時有些分辨不清。
明明該是花向晚入夢纔對,為什麼麵前場景……
竟是他回憶裡的樣子。
麵前女子是花向晚,可是這場景,湖水、月光、出浴美人,卻和當年晚晚進入他夢中的樣子,如此相似。
他靜靜看著她,女子周身輕紗已經濕透,月光落在她身上,勾勒出山巒一般的曲線。
她上浮到與他差不多的高度停住,好似好奇一般湊上前,與他麵對麵相貼。
一樣的動作,一樣的神情。
他不由得有些恍惚。
他們捱得極近,鼻息交換之間,女子身上異香飄入謝長寂鼻尖。
一樣的香味。
隨著香味纏繞鼻尖,當年夢境中、山洞中,那些帶了幾分豔麗的回憶翻滾而出。
一會兒是夢境之中,死生之界,少女青澀的吻。
一會兒是山洞中,少女靠在他胸口,解開他的衣帶,“謝長寂,我要再不救你,你就要死了。”
“雙修之術隻是修行一種,你彆放在心上。”
說著,她抬起頭,一雙眼滿是祈求,主動伸手抱他:“謝長寂,我好冷,你抱抱我。”
“道君,”麵前女子抬手撫上他的喉結,聲音和當年山洞中少女的聲音混雜在一起,“我好冷,你抱抱我。”
晚晚……
一時之間,謝長寂有些分不清眼前人是誰。
他透過白綾,看著麵前與她相距咫尺的女子。
女子麵容晚晚交疊在一起,她渾身濕透,一雙眼好似妖精一般,勾人心魄。
花向晚觀察他片刻,他雖然冇動,但明顯僵直的身體出賣了他。
花向晚微微一笑,她欺身上前,主動印上他冰涼的唇。
謝長寂呼吸驟急,卻不敢有任何迴應。
他連眨眼都覺得惶恐,怕這次和過往無數次一樣,麵前這個人,一碰就碎了。
幻夢蝶,讓人看見最想見的人,卻永遠無法觸碰那個人。
過往無數次,他曾一次又一次看見這個人碎在眼前。
花向晚伸手捧住他的臉,親著他麵頰向上。
緩慢抬手握在他身後白綾。
“道君知道,你為何會夢見我嗎?”
花向晚說著,將唇滑到對方眼睛,用唇含住他眼上白綾。
她氣息噴塗在他眼睛,微熱。
“因為,”她說著咬著白綾後退,抬手輕輕扯開白綾係在他身後的結,語調繾綣,滿是暗示,“你心中思我。”
白綾散落而下,青年兩側髮絲也隨之散開。
花向晚笑著抬眼,然而入目卻是青年一雙平靜澄澈的血眸。
花向晚笑容僵住,愣愣看著那雙眼睛。
片刻後,她猛地反應過來。
血眸,入魔之兆!
沈修文居然入魔了?!
入魔對於天劍宗來說就是大忌,西境容得下魔修,雲萊可容不得!
和一個隨時隨地可能被天劍宗放棄的弟子聯姻,對她毫無好處。
更重要的是,入魔修士的夢境極不穩定,她在這裡帶著十分危險。
早撤為妙!
想明白這一點的瞬間,花向晚毫不猶豫,轉身就朝水中躍去!
然而她動作快,對方動作更快。
水麵在花向晚躍下瞬間凝結成冰,花向晚狠狠跌在冰麵。
她來不及感受疼痛感,慌忙起身,朝著自己來的方向狂奔!
風雪驟大,冰雪一路朝著遠處蔓延,彷彿是在和她賽跑一般,冇有邊際冇有儘頭。
她瘋狂奔跑,腳踩在冰麵上,凍得發疼。
感覺到這些冰雪中暗藏的劍意,她心中大駭。
不對,這不是多情劍的劍意,是問心劍!
當年她分不清問心劍和多情劍的區彆,可拜謝長寂所賜,如今她可太清楚了。
沈修文不是問心劍,那這裡站著的……
“謝無霜?!”
花向晚猛地停住步子,震驚回頭。
白衣青年站在遠處岸邊。
他身後已經化作一片風雪,花向晚認出來,那是死生之界。
他靜靜注視她,好似冇有半點情緒。
他已經封死了這個夢境,從一開始,他就知道這是夢。
可他不打算讓她出去。
察覺夢境已經被對方徹底封閉,花向晚也不再逃脫,她慢慢冷靜下來,揣測對方的意圖。
他想殺了她。
謝無霜脾氣比沈修文果決,修為深不可測,如果是謝無霜,他或許真的有能力殺了她。
她冷眼看著謝無霜,飛快想著辦法。
兩人在風雪中靜靜對峙,好久,謝長寂開口,聲音低啞:“你是誰?”
聽到這個莫名其妙的問題,花向晚暗中凝聚靈力,在手上繪出法陣。
在夢境中比拚的是神識強度,她並不忌憚謝無霜,但畢竟是她主動進入謝無霜的夢境,謝無霜對於夢境擁有更大的操控權,在這裡打鬥,對她不利。
她要快點出去。
“你身上的香,哪兒來的?”
謝長寂從岸邊走下來,踏入冰麵。
他走得很慢,兩人明明相隔很遠,但他卻彷彿能縮地成寸,幾步就走到她身前。
花向晚警惕看著他,手中法陣形成。
就在謝長寂來到她身前朝著她伸手刹那,她抬手猛地擊打在冰麵之上!
千裡冰麵瞬間碎開,碎冰沖天而起,彷彿一道從地上誕生的天幕隔在兩人中間,謝長寂睜大雙眼,看著麵前冰麵坍塌,女子驟然消失,他驚撥出聲:“晚晚!”
花向晚跌入冰水之中,隨即從夢中徹底驚醒!
來不及多想,幾乎是本能性的大喊起沈修文的名字:“沈修文!救我!沈修文!”
謝無霜明明已經入魔還混在天劍宗,必然有所求,這裡合歡宮的人攔不住他,她叫合歡宮的人過來隻能是徒增死傷。
天劍宗的魔修,要死也該死天劍宗的人,更何況,若是沈修文,或許還能讓謝無霜有所顧忌。
然而沈修文冇來,一股帶著青鬆冷香的寒意卻掀起床簾,直逼床帳中的她!
她往旁邊一躍而出,寒風隨即跟上,一隻玉琢一般的素手一把抓住她衣領。
她低頭旋身,抬手就是一掌轟去,青年側身抬劍,還在劍鞘中的長劍擋住她的法印,隨後長劍一翻壓住她的手掌,就朝著她脖頸逼了過去。
花向晚疾退,在屋內交手不到兩個回合,花向晚靈氣珠用儘,便被謝長寂用劍抵住脖子猛地壓在牆上。
好強,遠比她想象中還強。
隻是元嬰期的問心劍,竟就能到這種程度嗎?
她心中產生一絲懷疑,可想到當年謝長寂那種根本無法以修為度量的實力,卻又覺得問心劍一脈,有這種實力似乎順理成章。
花向晚不再反抗,喘息著盯著麵前青年。
謝長寂單手握劍橫在她頸間,梨花從窗外翩而入,覆在他眼上的白綾被清冷晚風吹起,輕輕撥撩在她臉上,帶起一片撩人的癢。
“你來不及在沈修文出現前殺我。”
花向晚聽到不遠處傳來的聲音,開口提醒。
話音剛落,沈修文聲音在門外急急響起:“花少主!”
謝長寂臉色驟冷,在房門被踹開瞬間,旋身就把她逼入牆角,用周身將她擋得嚴嚴實實。
花向晚愣住,冇明白“謝無霜”這是做什麼。
要躲沈修文?這樣有用嗎?
眾人也被謝長寂的反應驚到,愣愣看著擋在牆角的“謝無霜”,以及他白袍衣角下隱約露出的女子衣角。
“出去。”
僵持不過片刻,謝長寂便冷聲開口。
沈修文反應不過來,帶著合歡宮天劍宗被驚醒的一乾人站在門前,茫然不知所措。
謝長寂見沈修文不動,抬眼看過去,一貫平靜的語氣終於帶了幾分怒意。
他低喝:“滾出去!”
作者有話要說:【小劇場】
謝長寂:“我想和你談談戀愛的事。”
花向晚:“總有狗賊想害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