說著, 花向晚看弟子都上了靈舟,靈舟從地麵升騰而起,她放開謝長寂, 抬手一召, 禦劍而出。
秦雲裳謝長寂緊隨其後, 領著靈舟往鳴鸞宮方向疾行而去。
行船一日, 花向晚便帶著弟子到了鳴鸞宮上方,遠遠看去, 就見鳴鸞宮自己已經亂成一片, 弟子四處逃散,山門根本無人鎮守,隻有鳴鸞宮的護山大陣尚還開著, 維繫著這個萬年大宗殘存的尊嚴。
秦雲裳逃出宮外這些時日,鳴鸞宮的人逃的逃, 殺的殺,秦雲衣一連吞噬兩位渡劫修士,將鳴鸞宮搞得一團亂, 明顯是已經放棄了鳴鸞宮,隻做最後垂死掙紮。
靈舟靠近鳴鸞宮,便放慢了速度, 等到護山大陣前,隊伍徹底停下。
靈北打量一圈,回頭看向花向晚, 恭敬道:“少主,得先破開護山大陣。”
聽到這話, 謝長寂正準備動作,便被花向晚按住手。
“我來。”
她出聲, 所有人看向她,就看她禦劍到高處,高呼了一聲:“秦雲衣,出來!”
鳴鸞宮冇有迴應,聽到她的聲音,地麵的人驚慌抬頭,隨後慌忙往外跑去。
花向晚見秦雲衣不應聲,便乾脆拔出劍來。
尋情握在她手中,周邊靈氣湧來,花向晚緩慢揚劍,隨後重重一劈,大喝出聲:“秦雲衣,出來!”
這一劍帶著如雷霆一般的劍光狠狠撞在結界之上,一瞬之間,地動山搖,結界產生裂縫。
一劍就劈裂了護山大陣,眾人看著這實力,心思各異。
合歡宮欣喜非常,鳴鸞宮滿是懼怕,而其餘觀戰之人,則又懼又敬,不由得退遠了些。
一道重劍劈過,隨後就看花向晚長劍飛快砸下,每一次都產生強烈的撞擊,整個宮殿為之震顫。
裂紋如蛛網一般在結界上瀰漫,直到最後,花向晚最後一劍!
隻聽轟然一聲巨響,光亮沖天而起,隨後護山大陣如琉璃一般瞬間碎裂開去。
護山大陣碎開,靈舟上的弟子立刻飛落而下,花向晚回頭看了一眼秦雲裳,按計劃吩咐:“你去後山堵人,免得跑了。”
“行。”
秦雲裳得話,帶了一群弟子往後山過去,靈北靈南則領著人從前山往上進攻。
說是進攻,其實根本冇遇到什麼抵抗,一行人衝上高處,靈南靈北開道,花向晚謝長寂走在身後,看著鳴鸞宮的弟子或殺或降,他們神色平穩,直奔大殿。
跨過台階,花向晚吩咐靈南靈北處理外麵殘餘抵抗的弟子,領著謝長寂往裡走去。
穿過香火已滅的青銅鼎爐,走進大門,剛入大殿,就聞到濃烈的血腥味。
兩人停住步子,花向晚抬頭,便看見大殿密密麻麻寫滿了符文,而這些符文都是鮮血所繪,看上去極為陰邪。
“你來了。”
秦雲衣的聲音從裡麵傳來,花向晚順著聲音看過去,就見大殿正前方,神龕之下,端坐著一個女子。
她和平日一樣,一身素衣,頭髮用一根玉蘭髮簪高束,不染人間煙火的麵容上,帶著一種悲憫眾生的慈悲之氣。
隻是一雙眼睛冰冷如獸,與她的麵容格格不入。
她雙膝上橫著一把玉劍,目光平穩:“等你許久了。”
“等我,那不早點應我?”
確認法陣作用後,花向晚從容提步,笑著走進大殿。
謝長寂看了一眼這些符文,也跟著走了進去。
一入殿,兩個人彷彿就進入了兩個空間,明明是一模一樣的大殿,所看到的人卻截然不同。
花向晚眼前,是一身素衣坐在神龕之下的秦雲衣。
謝長寂麵前,卻是身著藍色華衫,麵帶黃金麵具,盤腿在供桌之上,一手撐著下巴,一手放在膝頭,仿占據了原本神龕位置的碧血神君。
“你找我。”
謝長寂盯著對方,冷淡開口。
碧血神君微微一笑,他搖了搖抬起的食指,否認:“非也,隻是受人所托,請上君到此,飲水酒一杯。”
說著,碧血神君手上出現一個青銅酒杯,抬手朝著謝長寂一擲,酒杯高速旋轉,謝長寂背後憑空出現一把光劍,將酒杯猛地劈成兩半。
酒杯落到地麵,碧血神君微微側頭:“你是敬酒不吃,要吃罰酒了?”
“一具傀儡,彆在我麵前裝模作樣。”
“好罷。”
碧血神君歎了口氣:“看來,要留下上君,隻能用點非常手段了。”
說著,他抬手指尖燃起一道冰藍色符文,大殿內用血繪成的符文當即動了起來,彷彿是有生命一般,遊動在符紙之上。
“去!”
碧血神君一聲低喝,冰藍色符文從他指尖脫出,飛躍半空炸開落入四麵八方符文之上,隨後謝長寂便感覺周邊震動起來。
地麵突然變化,波紋盪漾,瞬間成為一片海域,謝長寂神色不動,提劍立於海麵。
“我把定離海給你搬過來了。”
碧血神君聲音帶笑:“上君,從未與水族一戰過吧?”
說著,海水之下,水蛇自四麵八方急躥而來,謝長寂周身一凜,海麵化作層層冰霜,水蛇從海水之中一躍而出,謝長寂一劍帶著冰雪之意橫掃而去。
水蛇在冰霜中瞬間結冰,然而停頓不過片刻,冰蛇猛地炸開,四散開去,變作朵朵冰蓮,直襲向謝長寂!
謝長寂橫劍一轉,冰蓮爆開,海麵升騰而起,一隻手從海水之探出,一把拽住謝長寂的腳踝,拖著他就往下拽,似乎要將他拉入深海。
謝長寂一劍劈開對方手腕,藍色血液飛濺而出,隨後就聽周邊無數尖銳叫聲破空而來,一條條鮫人張開利爪,從海水之下一躍而出,瘋狂襲向他!
鮫人尖牙利爪,下半身魚鱗是天然的防護,在水中便是霸主。
謝長寂腳下藍色法陣亮起,被無數鮫人圍在中間,隔著這些鮫人,看向不遠處高台之上青年,對方有如看戲一般,打量著他:“怎麼,上君就這點能耐?”
“你是鮫人?”
謝長寂冰冷出聲,碧血神君撐著下巴,盯著他:“我是不是鮫人,這冇什麼關係。但這個法陣中的敵人,可不是憑空出現。”
謝長寂並不言語,他隻守不攻,由著鮫人一隻一隻撲向他。
不遠處,鮫人歌聲遙遙傳來,他眼前開始出現一些畫麵。
他第一次見到沈逸塵,花向晚高興衝過去,拉著他轉身給他介紹:“謝長寂,這是我的好友,沈逸塵。”
沈逸塵和花向晚走在阡陌小道,走在燈火長街;
他們成婚當日,沈逸塵就坐在客席,他看著花向晚的眼神,剋製又隱忍……
而後是溫少清的話,是幻境之中花向晚哭訴的過往,是他們**之時,她都不曾放下那顆碧海珠。
鮫人歌聲影響人的心智,他一麵斬殺著不斷撲上來的鮫人,看著他們編織給他影響他心神的畫麵,同時不停探尋著靈力來源。
就算是傀儡,也不可能和本體徹底切斷聯絡,隻是對於高手而言,這種聯絡會變得極其微弱,讓人難以察覺。
他必須在紛雜的環境中,捕捉到那一點點微弱的靈力波動。
鮫人一直在擾亂他的心神,他掃了一眼周邊,乾脆一劍震開周邊,將劍向上扔入空中,手中撚起劍訣,放在胸口。
問心劍高懸他顱定之上,隨著他誦唸出聲,金色符文落下在他周身,將他周身團團圍住,隨後符文往外流出,便化作光劍,一道道光劍朝著周邊斬殺而去。
一時之間,光劍鮫人廝殺在一起,海麵驚叫四起,化作一片鮮紅。
謝長寂閉上眼睛,在無數畫麵中,仔細分辨著周邊所有靈氣流動。
在哪裡?
他努力尋找著。
殺一個傀儡冇有價值,他要找到,碧血神君的本體——在哪裡?
*** ***
謝長寂踏入大殿便消失在眼前,花向晚並不意外。
這個空間隔絕的陣法,她在門口便已經看清楚,隻是來人是誰她很清楚,也就,並不擔心。
她走進大殿,看著端坐在前方的秦雲衣,抬手放在劍上,聲音中帶了幾分不解:“我以為,你要麼跑,要麼帶著鳴鸞宮和我玉石俱焚,冇想到不等我過來,你自己就把鳴鸞宮毀了。”
“跑,能跑到哪裡去?”
秦雲衣麵露嘲諷:“難道要我一輩子像個烏龜一樣縮頭縮腦活著?”
“那至少也該給自己宗門留條後路。”
“那他們給我留了嗎?”
秦雲衣微微提聲:“玉石俱焚?怕到時候,隻要情況不對,第一個對我捅刀的,就是他們。倒還不如將他們修為都供奉給我,免得便宜了你們。”
花向晚冇說話,她看著麵前女子。
好久,她略有遺憾:“我記得你當年不是這樣。”
“我當年什麼樣?”
秦雲衣語氣冷淡,似乎並不關心當年自己在花向晚眼中的角色。
花向晚想了想,隻道:“當年,你是一心學劍的。”
“不錯,我一心學劍。”
聽到這話,秦雲衣笑起來:“我比你更堅定,比你更努力,可結果呢?你永遠壓我一頭。我不眠不休參悟,你可以輕鬆頓悟;我廢寢忘食練習,你卻可以一遍就學會其他人的劍法。我費儘心機爬上元嬰,你卻已經輕輕鬆鬆高登化神!憑什麼?”
秦雲衣扶著供桌站起來,盯著花向晚:“你憑什麼可以這麼輕而易舉就過上彆人夢寐以求的人生?就因為天賦?因為你聰明?這不公平!”
“的確,”花向晚讚同,隻道,“所以,我不就摔下來了麼?”
“那是我爭的結果。”秦雲衣笑起來,麵上帶了幾分癲狂,“既然努力追不上你,那我就走捷徑。你走天道的捷徑,我走我自己的捷徑,若我還像當年一心修劍,我怎麼能見到你像狗一樣卑躬屈膝討好眾人的日子?”
“你喜歡看這個?”
花向晚無奈,秦雲衣盯著她:“喜歡,喜歡得很。可我更喜歡另一件事——”
說著,秦雲衣抬起手來,慢慢拔劍。
看見她拔劍,花向晚便自覺握在尋情之上。
“贏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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