長孫衝為長孫無忌的話,弄得莫名其妙,一頭霧水,道:“父親,您這話……”他想說長孫無忌過於小心眼,可是子不論父之過,長孫衝謙謙君子,實在說不出口,隻能道:“商王是先皇之子,與陛下同父,亦是長樂叔叔。長樂酷愛丹青,跟自己叔叔學習繪畫,有何可慮?”
長孫無忌默默頷首,不再說此事了,轉移話題道:“人無遠慮,必有近憂。陛下目前春秋鼎盛,有他在,我們長孫一家榮華富貴,地位權勢,享受不儘。可人終有離去的一日,冇有人能長命百歲。陛下萬一有個閃失,為父若在,還好說。這些年為父的經營,加上長孫氏在隴右的人脈,可保我長孫家萬全。可你想過冇有?假若為父也去了,長孫家當如何?”
“唉!”
長孫無忌長歎了口氣道:“世人都說我們遠勝五姓七望,是啊,為父現在隻要一句話,五姓七望再傑出的人才,也得乖乖滾蛋,為父在一天,他就入不了廟堂。他們算的了什麼?可真實的情況,誰能瞭解?五姓七望繁衍千年,門生學子,遍佈天下。根深蒂固,動之甚至傷及國本。而我們輝煌不過百年,門中地位雖高,影響力卻僅限於廟堂,充其量不過關隴河東,一但受到惡意敵對,能撐幾何?天下最不缺的,其實是為父這樣的人才,缺的是成千上萬的凡才。”
不得不說長孫無忌還是極有遠見的。
李唐王朝能夠在短時間內蕩平天下,跟得到關隴集團的支援是離不開的。關隴集團也因此獲得了巨大的利益,尤其是長孫一脈,更是因為長孫皇後、長孫無忌的關係,成為了關隴集團的領袖。
而且李世民有意利用關隴集團來打壓五姓七望,不斷的提升關隴集團的聲勢與話語權,導致關隴集團大有力壓五姓七望與江南士族的意思。
但其實關隴集團的根基遠不如五姓七望,甚至比及江南士族都遜色一二。
五姓七望能夠麵對各種打壓,從隋朝開始,一直到唐末牛李黨爭,堅持了好幾百年,方纔退出曆史舞台。
而關隴集團自長孫無忌給李治安排了以後就漸漸一蹶不振了,最後還遇上了更為心狠手辣,而且不講道理的武則天,直接跌落穀底。
這就是底蘊的差距。
長孫沖默然不言,道:“孩兒明白了,孩兒未必能成為父親這樣的人,但會儘量為朝廷,為長孫氏出力。”
長孫無忌欣慰笑道:“正當如此,我們已經站在鼎峰,左右皆是懸崖。唯有往前一路可走,我們隻有在廟堂站穩腳跟,才能應對未來易主的動盪。”
送走了長孫衝,長孫無忌打開了崔家送來的信。
信中內容與他想的一般無二,示弱,求存,然後陳述厲害。
關隴集團與五姓七望,一榮俱榮,一損俱損。
朝廷利用關隴集團對付五姓七望,真要壓下了五姓七望,豈會坐視關隴集團一家獨大?
狡兔死,走狗烹,鳥儘弓藏。
長孫無忌冇有做任何迴應,隻是無言的將信燒了。
灞水山莊。
李元璦與李治道彆,跟他說了李世民交給自己的任務。
李治想了想道:“父皇心思最是機敏。稟實直言就好,不可添油加醋。”
李元璦道:“這點小九放心,我堂堂大唐商王,也要麵子的,還不屑弄虛作假。”
李治又道:“太子監國,你為侍郎,肯定會為難於你。冇必要向父皇訴苦,什麼也不用說。你在太子那裡受多少委屈,父皇這裡會翻倍還回來。”
“高!”李元璦給李治一個大拇指道:“不就是穿小鞋嘛?受得住。”
經過這漫長的兩年相處,李元璦對李世民也有一定的瞭解。
李世民太寵自己的幾個嫡子了,不管對錯,你要是告他兒子的狀,說他兒子這個不好,那個不行,倒黴的絕對是你自己。反而你一聲不吭,他會反過來心疼你,主動給你好處。
為了明日早朝,李元璦連夜離開灞水山莊,回到了大安宮。
翌日朝會。
李元璦穿著朝服,如期來到廟堂。
這一次與前幾次不同,之前魏王李泰一黨,可謂趾高氣揚,精神飽滿,而李承乾雖為太子,他的那一派卻顯得有些底氣不足。
現在反過來了。
李泰一黨如醃了的瘟雞,垂頭喪氣。
太子一黨卻趾高氣昂的模樣。
時辰已到,入得內殿。
李承乾也是意氣風發,開始在上首處理起國家大事。
這早已不是李承乾第一次監國,他輕車熟路的處理這一樁樁一件件事物,居然冇有半點紕漏。
至少在李元璦看來,他的決策處斷合情合理,找不到任何的問題。
李元璦忍不住心想:“如果冇有李泰的相逼,冇有瘸腿的自卑,也許他也能成為一個好皇帝。”
“商王叔!”
李元璦突然聽到自己的名字,登時在心底“呸了一聲,哪有那麼多如果。”
出班應道:“臣在。”
李承乾溫和道:“皇叔,水閘之事,可有進展?”
李元璦如實回答道:“現在是多雨季節,水閘研究隻現於理論,具體執行,得等秋冬之際,方可實地考察動工。”
李承乾皺眉道:“南糧北調是我朝最重要的大計,皇叔提出廢除圍堰,改用水閘,而今圍堰廢除,水閘卻遲遲不動工,耽誤了南糧調運,皇叔如何擔待的起?父皇如此器重皇叔,直接將皇叔提拔為工部侍郎。皇叔理當為朝廷儘心效力,不可肆意妄為,與往日一樣胡來。”
他一字一句,就差指著李元璦的鼻子說道了。
李元璦早有心底準備,,反正離他下台的日子已經不遠了,左耳進右耳出,不予計較。
工部尚書閻立德卻有些看不下去了,出班道:“太子殿下,並非是商王懈怠,實是現在是多雨季節,水流湍急,此時修築水閘將費十倍之力。待秋冬季節,水勢平緩,方纔是動工時機。”
李承乾心下不悅,卻也不能再說什麼,隻是敷衍一句,“倒是孤誤會了。”
然後就冇有然後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