儲藏室有好多鏡子,回一笑躲的角度比較厲害,她能看到回藝女士和明星先生。
站在明星和回藝的角度,卻是連回一笑的影子都看不到。
“我每次回國,回一笑都會忙前忙後,幫我的房間挑選床上用品。”回藝女士開始回憶回一笑小時候的事情。
回藝女士穿著高跟鞋站著不嫌累,明星在後麵抱著也不嫌累。
回藝女士說的這件事情,回一笑是有記憶的。
但這件事情在她的記憶裡,根本就不值得一提。
更不應該存在於回藝女士的記憶裡。
“回一笑挑完了就讓韋姐幫她洗,洗完了又非要自己鋪。”回藝頓了頓轉頭問明星:“回一笑和你說過韋姐吧?”
“韋秀琴女士?”明星很自然地接了一下。
再回一笑躲得這個角度看過去,特彆像是前麵的人轉頭和後麵抱著她的人,來個“回眸一親”。
回一笑是真的有點不想看到爸爸媽媽撒狗糧,尤其媽媽還是隨時都有可能要斷絕關係的那一種。
看在自己是兩人說對話裡麵主角的份上,回一笑姑且決定先忍一忍。
“對,韋秀琴女士。韋姐不止一次告訴我,回一笑最厲害的家務能力就是幫我鋪床。”回藝女士自己忍不住先笑了起來。
回藝女士嘴裡的這個厲害,當然是需要帶引號的。
“你根本無法想象,床鋪得到底有多厲害。”回藝女士伸手比劃了一下,才道:“四個角的被子,經常隻有兩個角是套好了的,剩下的歪歪扭扭在裡麵打架,擰得和麻花似的。”
“有這麼好笑嗎?”明星把自己的下巴擱到了回藝的肩膀。
回一笑又驚呆了,爸爸子這也太會了吧?
如果用這樣的姿勢,在女生的耳邊輕輕說話,那是不是就直接是絕殺?
如笑笑子所料,爸爸子得寸進尺過後,就在回藝的耳邊輕聲地說話。
“那應該也比你好一點吧?”明星說。
那語氣,既像是調侃,又像是認真詢問。
聽得回一笑的耳朵都紅了。
她還是太年輕!
太傻太天真。
“你還要不要聽了?”回藝又嗔怪了一聲。
她的頭髮蓋著耳朵,所以看不出來是不是耳朵有紅。
這要是冇點反應,回一笑都替她耳朵紅。(請注意,這是現在完成時。)
“要!”明星立馬端正態度。
在明星的記憶裡,回藝一直都是個四體不勤五穀不分的小公主。
回藝在大夏唸書,雖然住過留學生公寓。
但她的衣服也好,床單也好,都是有專人幫她洗好了再熨燙了拿過來的。
非要較真的話,回藝這麼說,明顯是以百步笑五十步。
聰明如爸爸子,自然不可能在這個時候較真。
“回一笑一直以為我什麼都不知道,每次我回來,她就演戲給我看。”
“就找各種各樣的藉口,說各種各樣不著邊際的話,千方百計地把我弄回房間。”
“我隻要一進房間,回一笑就會跟進來,看我有冇有第一時間去看她鋪的床。”
“回一笑的眼睛,就一直一直盯著她自己鋪好的床。”
“等到我真的往床上看了,回一笑又會當著我的麵,讓韋姐幫忙把床單都換一遍。”
“嘴裡還掩耳盜鈴似的唸唸有詞:‘好端端的一個房間,怎麼會有人把床鋪成醬紫?’”。
回藝女士說著說著就開始學小孩子的語氣,學完自己忍不住又笑了。
所以,原來不是隻有笑笑子一個人會演戲。
所以,小時候的那麼多次,回藝女士都是故意演戲在等著笑笑子演戲中戲。
這種全新的認知,刺激得回一笑有一種直接社死的衝動。
回一笑一直都以為自己演的很好,她也一直不覺得,回藝女士有在意到這樣的細節。
總歸,回藝女士再回來,她都上小學了,也冇有那種覺得會鋪個床,就能做全幼兒園最厲害的小朋友的想法了。
“我每次看了,都挺想抱抱她的。”回藝女士笑著笑著,情緒忽然就低落了。
回藝轉了一個身,回一笑冇看清楚回藝女士臉上的表情。
隻從她說話的語氣裡麵,感受她的情緒。
“但是我不能,你知道嗎?”回藝聲音有點不太穩定地說:“我怕她和我親近,等待太親近了,又被我傷害。”
“不會的,眸眸是個大姑娘了,她哪有那麼容易受傷害?”明星在回藝的眼角抹了抹。
兩個人本來就抱在一起,轉過身來,就很自然而然地會從麵對麵升級為嘴對嘴。
早就已經被韋秀琴告知真相的回藝女士每次見了回一笑掩耳盜鈴就想笑。
笑完之後又想抱抱回一笑。
但她終究是冇有付諸行動。
那時候,她的病情還不穩定。
她怕回一笑和她走得太近,等到她要走的時候,回一笑就要跟著一起。
如果,最後的結局,註定是要痛苦和分離的,那就一刻都不要有關於幸福和在一起的期待。
冇有期望,就不會有失望。
這是回藝從領證的結果裡麵,總結出來的經驗。
回藝冇有辦法掌控自己的病情,因此也就冇有辦法掌控自己的命運。
她有很多想做的,卻什麼也做不了。
她天生就有很大的負罪感。
喜歡把一切不好的事情,都歸因於自己。
回一笑凡爾賽,是因為能讓她在乎的事情太少。
回藝女士的凡爾賽,隻是為了掩蓋不斷自我批判的內心世界。
回一笑不太能夠理解,回藝女士和爸爸子這會兒對話的內容。
更不能理解,剛剛那個看起來像是抹眼淚的動作。
回藝女士什麼時候和她親近過?
她明明是被太不親近給傷害的好嗎?
還有爸爸子,什麼叫【她哪有那麼容易受傷害】。
人世間的好爸爸,不都是把女兒捧在手心怕摔了,含在嘴裡怕化了的嗎?
這纔多久啊,就【哪有那麼容易受傷害】了?
回一笑無比後悔自己攢的這個局。
她難得好心,給爸爸子謀福利,怎麼謀到最後變成了現在這個樣子?
既然你們不讓笑笑子好過,那笑笑子就讓你們尷尬到死。
回一笑等到慢動作重播似的親吻動作變成現實之後,才宣告自己的存在。
“加起來都快八十歲的人了,進門也不知道要敲一下門的嗎?”
冇錯!
就是這個個味兒!
還是一句話就能讓全世界都跟著一起社死的笑笑子。
明星先生和回藝女士彈射般得分開了。
眼下狀態特彆好好,連衣服都皺得前所未有的回藝女士,直接來了一個落荒而逃。
回藝女士轉身的動作太多迅猛,直接撞到了一排展示架。
爸爸子的第一反應,是扶著展示架。
不要向多米諾骨牌似的倒了,直接砸到回一笑。
爸爸子的條件反射,看的笑笑子,稍微滿意了一兩秒。
為什麼隻有這麼短的時長?
因為不到兩秒過後,爸爸子就追出去了。
一句充滿關切的話,傳到了回一笑的耳朵裡。
“疼不疼啊?”
說話的人是爸爸子。
提問的對象是自然不是還在儲藏間裡的笑笑子。
回一笑覺得自己今天肯定冇有看黃曆,要不然她應該早就知道自己的和【疼不疼啊】這句話犯衝了。
為什麼她今天第一次聽的時候,還覺得是回憶殺呢?
這個世界簡直太討厭了,為什麼都說回憶殺卻冇有回藝殺呢?
明明發音都一模一樣啊!
“眸眸,你怎麼了嗎?”韋哲禮用百米衝刺的速度從樓下衝了上來。
然後,回一笑就更氣了。
這貨為什麼不在她上樓的時候就追過來?
如果她躲起來的時候韋哲禮也在身邊。
那她就可以不用單純地吃狗糧了。
她可以拉著韋哲禮,擺出嘴對嘴的架勢,輕飄飄地重複她剛纔的台詞:“加起來都快八十歲的人了,進門也不知道要敲一下門的嗎?”
有人嘴對嘴和冇人嘴對嘴,說出這句話的殺傷力,根本就不是一個層級的。
兩個八十歲的二分之一都能乾的事情,兩個四十歲的二分之一有什麼不可以的。
至於為什麼要和韋哲禮嘴對嘴,那完全是劇情需要。
有了這麼個解釋,一切就自然而然了。
總歸,韋哲禮就是個指令接收機,他還能反抗不成?
“冇怎麼了,看了一場戲。”回一笑好氣。
今兒個為什麼冇有一件事情,是順了她的心意的?
“什麼戲?”韋哲禮好奇。
“少兒不宜,不適合你這種連抱抱都不敢的小朋友打聽。”回一笑幽幽地給出了回答。
她站直了身體,準備越過韋哲禮直接下樓。
韋哲禮直接雙手一欄,把回一笑固定在了最後一排展示架的旁邊。
回一笑瞬間就石化了。
這是要乾嘛?
電影拍多了,準備直接來個壁咚?
堂堂笑笑子忽然就慫慫了。
如果韋哲禮真要一上來就壁咚,那她是接受呢,還是欣然接受呢?
總不好欲迎還拒吧?
她又冇有演過電影,也冇接受過專業培訓。
真要演欲迎還拒,那也不知道要從什麼地方開始啊!
“誰說我不敢?又是誰說我是小朋友?”韋哲禮這廝竟然學會了霸氣。
這是無師自通了,還是剛剛躲在哪個角落裡偷學了?
回一笑被韋哲禮二十年一遇的霸氣給嚇到了。
長這麼大,這還是第一次。
向來隻有韋哲禮被她嚇到的份兒。
就以小禮子,還想翻了天不成?
回一笑非常努力地瞪大眼睛,才讓自己不至於因為害怕而閉上眼睛。
這個時候,誰先閉上眼睛,誰就是求親親。
回一笑在一個非常莫名其妙的點上,有了勝負欲,而且還是非贏不可的那一種。
韋哲禮被回一笑這麼一瞪,瞬間又有點不會了。
他剛剛在樓下想了很久,覺得回一笑是真的同意了讓他抱一抱的提議。
壯著膽子上來,一氣嗬成地把壁咚的準備工作都做完了。
回一笑這麼直愣愣的瞪著他,氣勢比以往的任何一個時候更盛。
這樣的氣勢,是真的有可能是在期待抱抱,而不是想要找把砍刀嗎?
韋哲禮好不容易覺得自己想明白了,一對上回一笑的眼睛,又開始懷疑自己剛剛在樓下分析的,是不是還是有問題。
現在要怎麼辦?
他要怎麼做,才能讓回一笑不給他下達永久消磁的指令?
有冇有人能教教他?
有冇有人能救救他?
在明星的公寓裡麵,能救韋哲禮的,當然——也就隻有這個房子的主人了。
咚。咚。咚。
清脆的三下敲門的聲音在這個時候想起。
剛剛門關著,明星先生不敲一聲門,就進來了。
現在門開著,倒是知道要敲門了。
這是幾個意思,報複她剛剛打斷了兩個八十歲的二分之一的嘴對嘴對接?
回一笑懶得迴應這個完美詮釋了什麼叫不合時宜的敲門聲。
“笑笑子?”明星站在門口叫回一笑。
禮貌地像是個絕對不可能不敲門就進房間的紳士。
“有何貴乾啊?”換做五分鐘以前,回一笑一定會在這句話的最後甜甜加上【爸爸子】這三個字。
現在嘛,就不要想了。
“你來的時候,是不是帶了換洗的衣服?能不能給你媽媽拿件換洗的衣服?”明星出聲詢問。
“我什麼時候有過媽媽?”回一笑人生第三次,也是今天第二次,把一句話就能讓全世界跟著社死的本領,用在了爸爸子的身上。
“那你能不能給回藝女士拿件換洗的衣服?”明星很快就從善如流地換了一個說法。
“你直接給她穿你的襯衣吧,男友風纔是性感的巔峰。”
人生的第四次,今天的第三次。
這樣的笑笑子,實在是太奇怪了。
全世界最紳士的男性,覺得有必要進來安慰一下,問問是怎麼回事。
明星剛挪動了一個步子。
還冇有真正地走到房間裡麵。
隻把眼睛往房間側麵的鏡子上瞄了一眼。
就又彈射般地退了回去。
在退回去的同時,還順帶手把門給關上了。
在關上門的同時,還附贈了一句:“對不起,打擾了。”
怎麼就對不起了?
怎麼就打擾了?
這時候關什麼門?
有什麼事情不能打開天門說亮話?
什麼?聖人說應該是天窗纔對嗎?
什麼聖人?還不許人激動到門窗不分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