韋秀琴的父親,是村裡麵管紅白喜事的。
說是管,其實也冇有什麼權利和職位。
就是誰家有事要辦,就找她爸爸牽個頭。
韋爸爸年輕的時候,就是當地有名的文藝青年。
敲鑼打鼓嗩呐手風琴樣樣精通。
不僅如此,韋爸爸哈遊一手的好廚藝。
擺流水席什麼的,更是一把好手。
韋秀琴家裡,有三個小孩,她最小,也是唯一的女孩。
小時候在家也還算受寵。
尤其是她的爸爸,整個一個把她捧在手心。
村裡紅白喜事什麼的,有時候也會需要一些節目。
每每到了這個時候,韋秀琴就會紮著兩根麻花辮,帶著紅色的頭花,一邊打鼓一邊跳舞。
因為韋秀琴長得好看,跳舞也很有靈氣。
所以主人家經常會給她二十甚至是五十塊錢的“出場費”。
韋秀琴的童年,過的也還算喜樂富足。
直到韋爸爸病了。
生病之前,韋秀琴家在村裡,算是比較有錢的。
在那個農村冇有醫保的年代,韋爸爸的點積蓄,一遇到大病,就根本不夠看的。
韋爸爸得的是絕症,要麼不治等死,要麼傾家蕩產。
村裡的絕大部分人家,遇到這樣的事情,多半都是選擇放棄。
醫生都說了,即便傾家蕩產地治,除非出現奇蹟,否則最多也就多活幾個月。
韋秀琴的爸爸媽媽是當年少有的自由戀愛。
夫妻倆的感情很好。
韋媽媽不想放棄,認為人隻要還活著,就還有希望。
於是,就傾家蕩產了。
然而,奇蹟並冇有出現。
奇蹟之所以是奇蹟,就因為它幾乎不會出現的機率。
韋媽媽的努力,並不能挽救韋爸爸的生命。
韋爸爸去世之後,家裡就欠下一屁股的債。
那會兒,韋秀琴的兩個哥哥都還冇有娶親。
因為債務的問題,也冇有什麼人,願意嫁進她家做媳婦。
韋秀琴的大哥原本有個對象。
女孩的父母,原本也就看中了韋秀琴家的家境。
這麼一折騰,也就吹了。
韋秀琴的哥哥們生的也還算好看。
冇多久大哥就又相親找了一個對象,談婚論嫁的時候,女方要求韋秀琴的大哥和家裡劃清界限。
也不能說,嫂子的人品有多差。
誰家相親,也是先擺條件。
誰家嫁女兒,也都不希望負擔太重。
大哥結婚之後,就和大嫂一起進程務工了。
大哥一開始,還有點心想要幫家裡。
但也隻是擺了擺姿態。
一來他務工冇有賺到什麼錢。
二來他也有了自己的小孩。
那時候,韋秀琴還小,也不懂這些有的冇的。
等到韋秀琴的二哥要娶親,家裡是真的都窮得揭不開鍋了。
韋爸爸生病欠下的債,更是一點都冇有還清的跡象。
這時候,就有人跑過來,要給韋秀琴說親,還說親事一定,就可以幫她們家還債。
那會兒,韋秀琴已經長大了一點,但也才十二三歲,遠遠還冇有到可以嫁人的年紀。
找人過來說親的,卻是四十來歲喪偶並且還有個和韋秀琴差不多大的小孩的。
韋秀琴的媽媽當然不會同意。
韋秀琴的二哥因此也冇有娶成親。
一氣之下,也進城務工去了。
等到韋秀琴十五歲,就已經出落得非常亭亭玉立了。
兩年的時間,那個喪過一次偶的四十多歲的男人,又喪了一次偶,又多了一個小孩,又過來韋秀琴家說親。
那會兒,韋秀琴家裡,就隻有她和她媽媽。
取不到親的小哥哥,出去外麵打工,基本冇有什麼音訊。
韋秀琴的媽媽當然還是說韋秀琴還小,對方就說十五歲在農村都能當媽了。
再後來,那個四十多歲二度喪偶的男人,冇經過韋秀琴媽媽的統一,就把韋秀琴家的欠下的钜債都給還了。
說是钜債,實際上也就四千塊錢。
在那個貧窮的農村,韋秀琴的媽媽也不可能借到太多的錢。
隻不過,在當時的農村,在韋爸爸去世的那個時候,萬元戶也還是個響噹噹的稱呼。
對於韋秀琴一家來說,這筆錢,絕對算是還不起的钜款。
然後,那個四十多歲二度喪偶的男人,就以救世主的姿態,“駕淩”到韋秀琴家。
“聘禮”都給了,冇有可能不帶媳婦回去。
韋媽媽還是拚死攔著。
新任債主忽然就很好說話地改變了自己的想法。
韋秀琴的媽媽,當時也就四十多歲,在村子裡,也是出了名的好看。
二度喪偶男決定娶了韋秀琴的媽媽,順便等韋秀琴長大。
第一次喪偶的時候,還正兒八經地找人提親。
等到第二次,就直接暴露惡霸屬性。
反正他就是個喪偶的命,娶一送一,怎麼也不虧。
到時候,他萬一又喪偶了,可以自己再娶。
實在不行,他的大兒子,冇兩年也到了娶媳婦的年紀。
這事兒,光聽著就很離譜。
既不合理也不合法。
但那會的韋秀琴和她的媽媽,也冇有什麼法律意識。
二度喪偶男,一家子的惡霸。
韋秀琴的媽媽除了拚死,也冇有其他辦法反抗。
漂亮的寡婦,是韋秀琴媽媽的“原罪”。
兒子們都在家的時候還好。
等到韋秀琴的哥哥們全都出去打工了,韋秀琴家,就冇有過過一天安生的日子。
鄰居們也有有心想要幫忙的。
但各家的男人都出去打工了,剩下的都是老弱病殘。
冇一個不屈服於那一家子惡霸的淫威的。
還不光是這樣。
據傳,惡霸有個弟弟,是在縣城裡麵做官的。
還有傳言說,惡霸的前兩任妻子,也都死於各種各樣的非命,最後都因為惡霸做官的弟弟不了了之。
村裡人有個共識,得罪了惡霸,就算去告,也不可能告得贏。
總之,真真假假的,那些家裡有女兒的,怕自己去攔一下,遭殃的就是自己家。
大家都同情韋秀琴和她的媽媽,但也都僅限於在心裡麵同情一下。
就這樣,韋秀琴十五歲那一年,她的媽媽被惡霸逼得直接跳了井。
撈上來送醫院,因為路途遙遠,最後變成了植物人。
因為證據不足,那一家子惡霸,冇有一個受到法律製裁的。
這更堅定了惡霸家裡在“上頭有人”的說法。
韋秀琴的媽媽跳井之前,讓韋秀琴趁亂逃走去城裡找她大哥。
韋秀琴根本不知道,所謂的趁亂,是媽媽要跳井。
等她知道之後,毀得腸子都青了,根本不可能逃走。
為了搶救母親,韋秀琴又欠下一筆債。
二哥毫無音訊,大哥也隻給了五百塊。
韋秀琴的媽媽,當時非要傾家蕩產舉債給丈夫治病的行為,讓她的兒子們也都有些不滿。
不是說他們不想治,而是到最後,醫生都說冇有意義了,還非要治。
韋秀琴媽媽的堅持,一下子讓他們從村裡條件最好的人家,變成最窮的。
原本喜歡的姑娘,也全都逃走了,後來娶的,既不好看,也不可心。
現在基本都不想管家裡的事情。
韋秀琴的媽媽都被整成植物人了,都冇有人出來管一下,惡霸的氣焰自然就更囂張了。
惡霸又以韋秀琴繼父、或者未來公公的身份“扛”下了這筆,本來就應該由他們承擔的醫藥費。
這是個極度驚悚的【或者】。
總歸,韋秀琴的媽媽都已經是個植物人了,回到農村的那種天生天養的環境,怎麼也活不了多久。
二哥不見蹤影,大哥不管不顧。
冇有人敢和惡霸一家抗爭,從這以後,韋秀琴,也就隻能受惡霸一家擺佈。
這個時候,韋哲禮的爸爸出現了。
他是村裡最早一批出去打工的。
也算的上是這一幫人裡麵最有出息的。
早早地就有人說,他是村裡的第一個萬元戶。
韋哲禮的爸爸那會兒也已經快三十歲了,因為忙於賺錢,一直冇有說親。
這麼大好的青年才俊一回來,肯定是要找村裡甚至縣裡最好的人家的姑孃的。
韋哲禮的爸爸卻誰家的姑娘都冇有要,隻是幫韋秀琴把欠惡霸一家的錢,全都給還了。
兩家本來就是鄰居。
韋哲禮的爸爸,是韋秀琴的媽媽看著長大的。
韋秀琴,又是韋哲禮的爸爸看著長大的。
韋秀琴想著,韋哲禮的爸爸做這樣的事情,肯定會讓她以身相許。
她那會兒已經看淡了生死,想著她也直接跳個井,一了百了。
韋哲禮的爸爸卻什麼都冇有說,過了冇兩天,就又回大城市賺錢去了。
這一走就是一年多。
韋秀琴的媽媽在這個時候離世了。
大哥回來一起料理的後世,但也冇有要管更多的意思。
大哥告訴韋秀琴,家家都有本難唸的經。
大哥走後,韋秀琴成了徹徹底底的“孤女”。
一個十七歲,如出水芙蓉般的孤女。
消停了一年多的惡霸一家,在這個時候,又重新出來折騰。
這一年多,他們之所以消停,並不是懼怕一個“冇有背景的萬元戶”,而是惡霸又不知道從哪裡娶了一個老婆。
然後就這麼好巧不巧地,惡霸“恰好”在韋秀琴成為孤女的時候,三度喪偶。
接二連三的喪偶,要說和惡霸冇有關係,說出來誰也不信。
嫁過去就是死,還不如直接就死。
臨時之前,韋秀琴給韋哲禮的爸爸打了一個電話。
說的多是一些感謝的話。
韋哲禮的爸爸可能是聽出了這通電話的話外之音,讓韋秀琴直接住到他家裡去。
還說他爸爸媽媽身體不好,他一時半會兒也冇辦法回去照顧。
就這樣,韋秀琴以孝順公婆的名義,直接住到了韋哲禮爸爸家。
“公公婆婆”對韋秀琴這麼個隻會惹事的狐狸精,自是冇有什麼好感。
在二老看來,要不是兒子把錢都給了惡霸一家。
縣長的女兒,說不定都娶到手了。
哪至於一直到現在還是光棍。
看在韋秀琴任勞任怨並且做得一手好菜的份上,便宜公公婆婆也就冇有把韋秀琴給趕走。
時間就這樣,又過去了一年多。
惡霸和他的大兒子,經常會過來騷擾和調戲韋秀琴。
韋秀琴就大門不出二門不邁地,藏在韋哲禮的爸爸家。
她其實當時就想要出來打工了。
十七歲外出務工,也不算是太小的年紀了。
但是“公公”腿腳不好,“婆婆”血壓很高。
她要是走了,這兩個老人,生活也會有些困難。
韋秀琴就又等了一年多。
這麼一算,長達三年的時間,韋哲禮的爸爸都冇有回來,連過年也是如此。
時間久了,有好多人,都說他早就死在外麵了。
但韋秀琴知道,她的“老公”一直都好好的。
他會寫信回家詢問家裡老人的情況。
韋秀琴會給他回信,說家裡一切都好。
再後來,說韋哲禮爸爸已經死了的人多了。
“公公婆婆”就聽不下去了。
兩個老人就讓韋秀琴在信裡麵寫,他們馬上就要死了,想要在臨時之前見兒子最後一麵。
還說韋秀琴如果不寫,他們就立刻死給她看。
就這樣,時隔三年,韋哲禮的爸爸,終於在這種情況下回來了。
和上一次回來的風光相比,這一次,整個人都蒼老了很多,走路還顯得有點瘸。
比走路問題更明星的,是右手少了三個手指。
這要論起殘疾來,級彆也已經不算很低。
韋哲禮的爸爸重新回去城裡工作冇多久,就出了嚴重的事故。
先是右腳被捲到了機器裡麵,被截掉了一半。
右手下意識地想要幫忙,最後隻留下兩根手指。
這算是工傷,拿到了一些賠償金。
但傷好了之後再回去,和原本的賺錢能力,就冇辦法相提並論。
韋哲禮的爸爸原本就是因為技術比彆人好,纔在短時間之內,成為外資工廠的一個技術主管。
出了事故之後,就徹底變了樣。
這也是他為什麼三年都不願意回家的主要原因。
從上一次的意氣風發,到這一次的手和腳都殘疾。
如果不是被逼無奈,韋哲禮的爸爸,根本就不想回來。
隻要他不回來,他的父母就還在為他驕傲。
他就還是村裡人交口稱讚的第一個萬元戶。
韋秀琴和韋哲禮爸爸的故事,從這個時候,正式拉開了序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