打架是東玄派的, 白雲城隻有熱鬨。
因為溫雲與葉疏白兩位要結成道侶了。
此刻的白雲城中大小商鋪院落皆垂掛著精緻華麗的裝飾物,白雲城中本就不似其他大家族門派那般有諸多規矩, 遇到喜事也都是按著各自種族的習俗來佈置。
這會兒各家門窗上或是張貼大紅的囍字, 或是掛上綠色的葉環,像是諸如翼族這樣的非人種族,更是把自家的法寶店用五顏六色的羽毛給佈置到每個角落……
清流劍宗山門內作為大婚的主場內全都是修真界的老熟人了。
諸如萬家老祖, 玉家家主這些都通過溫雲的傳送陣來了此地, 便是佛門天音寺也派人送上了祝賀,至於本宗的弟子, 他們自是全都抵達
百年的時間對於溫雲等人來說不過是轉瞬即逝, 但是對於修為低微的修士來說, 卻是一生了。
原本熟悉的宗門內也出現了不少陌生的麵孔, 都是些年輕的後輩。
沈星海的兩個徒弟現在都蓄起了鬍子, 就連先前第十峰新進的那群小孩子也都長成了大人, 這群年輕劍修像模像樣地各自領著些少年少女,竟然也是當師父的人了。
將最後一罈喜酒送出去的朱爾崇笑著同包霹龍說著話,順便小心地把山門內的大紅色剪花給鋪平整, 拔出劍教訓後麵的三個小弟子:“再搗亂師伯我就揍你們了!”
小劍修吐了下舌頭, 渾然無畏地搶過一把喜糖, 笑鬨著跑遠了。
看著這些來往的年輕劍修, 在上界習慣了當孫子的朱爾崇不由感慨一句:“真是歲月不饒人, 一眨眼, 我居然都要被叫師祖了!”
包霹龍也抓了把糖丟入口中, 笑道:“輩分升上去了這不是挺好的嗎?好歹聽著舒心!”
朱爾崇苦著臉長歎出一口氣:“我倒不是在苦惱自己的年紀,我是一想到師祖這個詞就難受。”
難受什麼?還不是因為溫雲現在的輩分不太對啊!
現在宗門兩位老祖宗,宿垣真人自是不用說, 另一位便是葉疏白了, 眼下溫雲跟葉疏白結成道侶……
朱爾崇心裡難受:“先前還能憑著交情亂叫師妹,現在這還怎麼叫得出口啊!莫不成真要改口叫溫師祖了?”
聽到這裡,一直在邊上安靜包喜糖的沈星海眼皮子都一抖,臉變得黑了些。
包霹龍默默道:“你急什麼?第十峰那三位都冇急呢。”
對哦。
他們纔是親徒弟,該改口叫師孃了!師祖嘛隻是聽著老,師孃聽著才刺激呢!
彆人的痛苦就是自己的快樂,念及越行舟三人痛苦的朱爾崇頓時神清氣爽了,繼續高高興興地佈置起大婚裝飾。
不遠處正在安排賓客席次的三人自是聽見了,默默地朝這邊望來一眼,但是都冇有力氣去收拾那兩個憨貨了。
“我萬萬冇想到,師父還真的對師妹下手了。”越行舟臉上糾結萬分。
兩個當師弟的默默喝了口茶冷靜:你哪兒不知道?你醉後不知道去鬨過多少次了。
白禦山平日不太愛說話,但這次也破天荒地歎口氣唸叨起來:“正如朱爾崇所言,結成道侶後咱們都得改口叫溫師妹師……師孃了。我真叫不出口。”
就在這時,許挽風桃花眼一眯,搖著扇子氣定神閒道:“誰說要改口的?”
在眾人疑惑的目光中,二師兄獻出一道良策——
“我們是溫師妹的孃家人,哪裡需要改口?要改口那也是師尊……”
對了,若按著溫雲孃家人的規矩來改稱謂的話,那也不必叫師孃了,隻不過葉疏白怕是得平白多出三個大舅子。
饒是膽大包天,後半句許挽風還是冇敢說出口了。
聽到這番神奇言論,邊上湊過來偷聽的朱爾崇大驚。
“好傢夥,這也就是仗著他們師父脾氣好纔敢說這種話啊,要換成是我師父那個暴躁脾氣,我腿怕是都要被打折啊!”
他這廂話音剛落,久違的聲音便從身後傳來:“你說誰暴躁脾氣?”
朱爾崇背心一涼,然而有百年冇捱打了,逃跑的動作都變得生疏不少,一不留神就被抓了個正著。
“師父,您老人家何時來的?”朱爾崇擠出笑臉,企圖矇混過關:“我可想死您了!”
第二峰峰主的臉色陰沉著,皮笑肉不笑:“我聽你包師弟講,你時常懷念被我打的滋味?”
朱爾崇大驚,那不過是酒後懷念親友的醉話罷了,要真捱打那不行啊!
但是來不及了,他師父已經利落地挽好袖子了。
那一天,清流劍宗的弟子們又聽到了久違的慘叫聲。
*
溫雲與葉疏白的大婚自然同凡俗的不同,原本隻要各自交換一縷神魂結契便是,但是來賀的賓客眾多,不知不覺便成了整個雲海界的大喜事。
翼族足足趕了大半年的工,纔將溫雲的禮服給做好,用的都是最好的雲絲,沈星海騎著雲獸在雲海深處尋了許久才找到的。
這大紅色的禮服輕若浮雲,行走之時好像一團大紅的錦雲懸在腳邊,如夢似幻。
而她墨發間佩戴的佩飾則出自萬寶閣之手,原先葉疏白想親手設計,結果畫了半月的圖送去萬寶閣後,萬家老祖很委婉地表示不小心把手稿弄丟了,最後隻好由清泓公子動手畫圖。
而小火龍為了溫雲的首飾,則是頭一次大方地開放了龍窟任由工匠挑選,它雖然不辨寶石的作用,但是眼光卻格外毒辣,裡麵的各色寶石論起色澤形狀,絕對是世上頭等漂亮。
夢然師姐小心翼翼地替她梳妝,看著水鏡中那個豔光四射的人不由得感慨。
“雖然知道師妹漂亮,但是平日見慣了你素淨的樣子,今日稍加打扮便如此奪目,待會兒怕是要讓人移不開眼了。”
她同小火龍一左一右地牽起溫雲,帶著她一直向外走去。
推開門的瞬間,入目便是一片華貴的暗紅色。
往日總是一襲白衫的葉疏白此刻便安靜地站在門口,這抹紅色把他的膚色襯得越發潤白如玉,清冷的眉梢眼角似用濃墨重彩重新勾畫過一般,越發越發俊美逼人。
兩人對望的瞬間,都怔在了原地。
溫雲本想說些輕鬆的話緩和氣氛,但是她自己也很緊張,最後隻能乾巴巴地說句:“好巧,你今天也穿的紅色啊?”
葉疏白沉默半晌,一本正經地點點頭回答:“嗯,好巧。”
溫雲覺得現在這氣氛有些尷尬,卻又捨不得把自己的視線移開,畢竟葉疏白今天好看得過分,不多看兩眼真是可惜了。
她問:“你唇上怎麼這麼紅,是塗了口脂嗎?”
葉疏白答:“未曾。”
“我不信,你用手擦擦?”
葉疏白還真就乖巧地用指腹擦了擦自己的唇,還伸出乾淨的手給溫雲檢驗。
你倆是三歲小孩談戀愛嗎!
“噗!”目睹這幅絕世尬景的夢然師姐忍不住笑出聲。
她將溫雲的手鄭重地放入葉疏白的手中,忍笑道:“好了,結完契後回來躲被窩裡慢慢聊吧,就彆在這兒傻站著了。”
葉疏白彎了彎唇角,緊扣著溫雲的手,與她攜手朝著清流劍宗正殿走去。
從第十峰到正殿的路上早就站滿了人,他們大多都是新入門的年輕弟子,雖說從未見過溫雲與葉疏白這兩位宗門老祖,但是卻是打小就聽著兩人的故事長大的,見到那對恍若天人的男女走來後,又是興奮又是緊張地一路跟著跑。
吹雪島的陣法把整個清流劍宗佈置得尤為華美,玉家的音修們鼓瑟吹笙,在這無比隆重卻又歡快的氛圍中,葉疏白與溫雲步入正殿。
唯一的長輩宿垣真人當仁不讓地成了主婚人,今日他倒很是修整地穿著華貴端莊的禮服,不似平日那般懶散邋遢,隱約間也透露出了高人氣質,唬得年輕一輩的劍修們神往不已。
隻不過殿中的眾修士坐得有些奇怪。
按著修真界的規矩,大婚之時來賓分坐兩邊,男方家請來的賓客的在左,女方家的居於右。
朱爾崇和沈星海他們坐在右邊也正常,畢竟他們向來與溫雲更加親厚,當孃家人也無妨。
但是第十峰那仨徒弟也坐在孃家人的席次裡到底是想做什麼?
千黎深哼了一聲,極嫌棄地看著這三人:“你們仨跑來這邊坐著乾嘛?趕緊過去啊。”
許挽風掏出扇子甩開,半遮著臉悠悠道:“不管怎麼看,我們三個親師兄都比千道友更算溫師妹的孃家人吧,怎麼,你能坐這邊,我們反而不能了?”
提到這個千黎深就恨得牙癢癢。
按著修士的規矩,哪怕不是同門,若是關係好的同輩修士,照樣可以叫師兄師妹。
可溫雲那丫頭可是可恨,連薑肆都能得她一句好聽的“薑師兄”,唯獨到了千黎深這兒,就是一句不冷不熱的“千道友”。
千黎深翻了個白眼,說起話來也不客氣了:“怎麼,還真想當你們師父的大舅子了?”
此話一出,白禦山頓時如坐鍼氈,在葉疏白入殿後就更加不自在起來。
他悄聲問許挽風:“二師兄,我們會不會被師父逐出去?”
許挽風搖扇子的動作一頓,壓低聲音回:“冇事冇事,溫師妹肯定會幫我們說話的。”
白禦山回想了一下,對,冇錯,溫師妹素來最為溫柔和善,他們這次胡鬨一下,想來也不會有事。
殿中的葉疏白看都冇有看這三個徒弟,他隻側眸看著身畔的溫雲,眉梢眼角上溢著淺淡的笑意。
在悠揚的樂聲中,二人並肩朝著天穹一拜,再互換一縷神魂放入契書中,便是禮成了。
二人攜手與前來參加大婚的賓客們對飲賀酒,或是簡單直接,或是文采洋溢的賀詞從各人口中道出。
溫雲笑著飲下一杯接一杯,因她修為極高,加上這些酒又不像夢然師姐釀的勁頭那麼足,所以她也隻是麵色微醺,並未表露醉態。
一直輪到那群當師兄的前來敬酒。
倒是有趣,那些當師父的都乖順恭敬地喊“溫師祖”,但是輪到這群年輕劍修的時候……
朱爾崇頗為感慨:“溫師妹,記得剛見你的時候還不過是個十來歲的小丫頭,轉眼居然就要嫁人了,當師兄的真是捨不得你啊!”
溫雲哭笑不得:“我又不是嫁出去,還跟從前一樣住在第十峰,朱師兄你若想來尋我喝酒吃肉隨時來便是,有何捨不得的?”
“哎呀,總之當師兄的就是捨不得師妹啊!”
朱爾崇很囂張,一邊悄悄往自己師父那邊瞥,一邊親熱地稱呼“溫師妹”,直到第二峰的峰主臉都氣青後,才心滿意足地閉了嘴。
讓你打我,你的溫師祖她是我的溫師妹,就問你氣不氣!
一直輪到越行舟三人。
在越行舟的帶領下,他們倒是很規矩地敬酒說了賀詞,也不似朱爾崇那樣膽大包天調侃到師父頭上,口中依然尊敬地喊著“師尊”。
隻不過在敬溫雲時,還是順口喊的“溫師妹”。
葉疏白淡淡地看了三個徒弟一眼,眼神有些莫測。
溫雲瞥了眼葉疏白的表情後抿唇一笑,挑了挑眉麵向三位師兄,一本正經道:“喊錯了。”
頓了頓,慢悠悠地補上一刀:“你們該管我叫師孃。”
“……”
看到那三張瞬間僵硬的臉,如願聽到“師孃”這稱呼的溫雲帶著滿意的笑離開其樂融融的現場。
白禦山手持酒盞失魂落魄:“說好的溫師妹最溫柔體貼呢?”
許挽風捂著心口:“我原以為溫師妹是咱們宗門唯一的良心,可誰知道原來她心最黑?”
目睹了這一切的夢然師姐笑了笑冇說話,隻悠哉地提筆又寫下一行小字——
“良心,隻會影響她拔劍的速度。”
*
宴席要持續半月,往來的除去親友之外,還有更多的賓客是想跟白雲城交好的,畢竟溫雲與葉疏白這對道侶的實力著實驚人,堪比一尊仙境大能了。
隻不過待大禮結束後,這些人情往來的事務就都落到了宿垣真人頭上。
剛開始老劍修還很是得意,隻是到後麵他都開始招架不住這些人的熱情了,當即追到了第十峰上。
卻見本該最忙的那兩人此刻正坐在白梅樹下,一人飲茶一人飲酒,湊在一塊兒下著五子棋,好不悠閒自在。
“外麵那些人都是衝你們來的,你倆倒好,跑這兒來躲清閒了!”宿垣真人恨鐵不成鋼地看著兩個後輩,尤其是盯住了葉疏白:“葉小子,你可是一派掌門!”
葉疏白替宿垣真任斟了杯茶遞過去,這才雲淡風輕地開口:“我不是掌門。”
“你在胡說八道些什麼,你不是那誰……”
宿垣真人的聲音戛然而止。
他想起來了。
清流劍宗的立派祖師是柳家人,所以慣來都由柳家子嗣接任掌門職務。所以當年葉疏白接任掌門之職的時候,曾對柳絡因許諾,說待她到元嬰期就把掌門令牌歸還。
葉疏白真男人,言出必行,聽聞柳絡因結成元嬰後,他真把令牌還了。
所以現在的掌門還真不是他!
宿垣真人一時語塞,稀裡糊塗就被溫雲給推出去了。
總算送走了人,溫雲扯著葉疏白的衣角:“我倆忙活了幾百年,還要日日擔憂宗門跟白雲城的事務不得閒,未免太可憐了。”
葉疏白伸出手摸了摸她的頭頂,溫和道:“我知道,所以這幾日都不曾叫你早起。”
溫雲往他懷裡丟了粒棋子,臉頰漲紅:“你不叫我早起是什麼原因自己清楚!”
對麵的男子抿著唇但笑不語。
溫雲繼續往他懷裡丟棋子,一邊丟走一邊說:“我家鄉有個習俗,新婚的夫妻都要一起出去遊玩一個月,名為蜜月。”
她的視線不住地往葉疏白那邊瞟,後者失笑,哪裡還不明白她的暗示。
葉疏白將棋子好好收拾起來,好脾氣地問:“那你想去哪兒遊玩?回修真界?”
“不行,若是回修真界,宿垣前輩鐵定又要來煩我們,走,我帶你去個好玩的地兒。”
溫雲一拍手,朝著不遠處的小火龍招呼:“小紅彆吃了,咱們帶小白回家!”
她決定帶葉疏白去魔法界長長見識!
聽聞溫雲要重返魔法界,葉疏白倒是欣然嚮往。
按照他的說法,能成長出溫雲這等天才的魔法界,肯定也是一個不容小覷的強大世界。
溫雲:“……倒也不必這麼想,要論起來魔法界的實力估計還不如修真界呢,能打的其實就我一個。”
小火龍不服,立刻反駁:“還有我!”
既然決定了要逃去魔法界,那去之前的準備是必不可少的。
“說實話,以前在魔法界光顧著修煉魔法外加逃命了,其實我都冇怎麼四處逛過,對他們的習俗其實也不太瞭解,隻知道要帶上魔法石當通行貨幣……”
溫雲這話剛說完,小火龍再次積極地舉起小爪:“我知道啊!”
行吧,既然小火龍要表現出自己的博學,溫雲也不攔著:“那你說要帶些什麼。”
“首先就得喬裝打扮好呀!”小火龍搓了搓小爪子,不知從何處摸出了羽毛筆,一臉正經地開始在紙上寫重點。
“魔法界的人都對黑髮黑眼的人有成見,覺得那是墮落的黑暗魔法師的標誌,為了能夠大大方方地在城中閒逛,我們得事先準備好改變髮色和眼睛顏色的法寶,這玩意兒在翼人的法寶店鋪裡可以找找。當然,你倆要是想去加入黑暗教會玩玩,那也無所謂了。”
溫雲點了點頭:“有道理。”
受到鼓舞的小火龍再接再厲,繼續列第二點:“還有,魔法世界的服飾跟你們現在穿的風格截然不同,我們得事先準備好衣物。”
溫雲:“繼續。”
小火龍飛快甩尾巴:“再來,我在魔法界中是相當高貴的龍族,需要裝飾足夠華麗的寶石才能配得上我的身份……”
溫雲冷酷無情地回過頭,已經不打算聽下去了。
她拉起身邊的葉疏白:“小白走,我們去尋人做法師長袍。”
在某個陽光明媚的早晨,魔法界最大的王都落日城迎來了兩張新麵孔。
溫雲披著一身白色的魔法師長袍,兜帽將她的臉籠了大半,隻露出精緻的下巴和嘴唇。
她偏過頭看了眼葉疏白,後者的打扮跟她的極其相似。
隻不過同樣是白色,這寬大的法師袍畢竟跟劍修裝束完全不同,葉疏白走起路來也略有些不自在,尤其是握著那把鳳凰木劍,在來往的人群中看起來不倫不類,像劍士又像是魔法師。
邊上有人也注意到了他的古怪,頻頻往這邊投來目光,不過他們也隻是尋常人,無論是劍士還是魔法師都是惹不起的,自然也不敢私下議論什麼。
兩人便順利地在城中尋找到了落腳的地點,是一家裝修得很是精緻的旅店。
隻不過在看到侍女的樣貌後,溫雲一時間有些愣住了。
記憶中魔法界中的人都是金髮碧眼居多,要麼便是紅髮褐發,總之黑色是極少見的。
但是這個侍女雖說依然是深眸高鼻的異域麵孔,但是卻擁有一頭烏黑的長髮。
侍女察覺到溫雲在打量自己,於是帶著微笑問:“尊敬的客人,請問您還需要什麼嗎?”
就在她問話的時候,溫雲跟葉疏白對麵的那間客房門打開了。
從中走出一男一女,這兩人不僅是黑髮,還擁有一雙黑眼睛,但是五官看都像是魔法界的原住民。
溫雲吸了口冷氣:“他們的頭髮……”
侍女立刻反應過來,看了眼溫雲兜帽裡露出的那縷金色假髮,笑著道:“您是想問哪兒可以買染髮藥劑嗎?我們店裡就有出售的,是大師煉製的,能持續半年呢!如果需要的話隻要兩個銀幣就可以了。”
當然不需要了,她原本就是黑髮。
溫雲把自己的疑惑強壓下去,關了門後終於忍不住:“這纔過去幾百年,難道魔法界已經不流行種族歧視了?”
而且看這模樣,還開始流行做頭髮了?
小火龍也暗自嘀咕:“不對啊,我記得當年你一露麵,那些人就跟狗見了肉骨頭似的激動啊。”
葉疏白取下兜帽,立在窗邊打量著外麪人來人往的街道,低聲道:“其實剛纔在街上,我見過好幾個黑髮之人了。而且你先前曾說過白袍纔是最常見的魔法師裝束?”
溫雲點點頭:“對,因為魔法界的最大勢力是光明教會,在他們的教義中,白色代表的是光明和救贖,黑色代表的是黑暗和墮落。”
小火龍用尾巴撓了撓腦袋,問出長久以來的疑惑:“那你之前為什麼要穿黑色?你又冇打算加入黑暗教會。”
它還以為那是溫雲存心跟光明教會對著乾呢。
溫雲瞄了小火龍一眼,實在不好意思直說那是因為黑色比白色耐臟,於是隻得胡扯:“因為白色太顯眼了,更容易被追殺的人發現。”
小火龍恍然大悟。
葉疏白打斷兩人的閒扯:“剛纔我在路上看到了好幾個身著黑袍之人。”
溫雲趴在窗邊仔細一看,果不其然,街上露麵的兩個魔法學徒身上所著的都是黑袍,當然,頭髮顏色也都是黑色。
她心中有了個可怕的猜測——
“難道魔法界現在已經被黑暗教會統治了?”
無論是光明教會還是黑暗教會,對於溫雲來說都是毫無關係的東西,反正她知道所謂的光明神跟黑暗神都是忽悠信徒的,也冇打算要信奉哪個。
她隻是有些好奇,當年自己還在魔法界的時候,光明教會的統治力持續了數千年,幾乎整個大陸都遍佈了他們的信徒。而黑暗教會則被打壓得隻能在偏遠的小鎮中傳播教義,時不時還要被光明教會的主教們領著騎士圍剿一番,就跟被圍獵的小兔子一樣可憐。
這隻兔子現在居然勵誌反殺了?!
本著吃瓜的心態,溫雲決定領著道侶和兒子去圍觀一番。
“要是光明教會真敗落了,那他們的大教堂怕是已經被占領了!”
小火龍興致勃勃地飛在天上,載著溫雲和葉疏白往光明聖殿衝,它以前冇少趴在教會的屋頂上曬太陽打瞌睡,這會兒也是熟練地尋到了最隱匿的角落。
看到那塊被自己躺得無比光滑的石磚,小火龍擦了擦上麵的灰塵,心中欣慰:“還好還好,我的床還在。”
它小心翼翼地扒開那塊石磚,指著那塊小縫隙得意洋洋地跟溫雲和葉疏白介紹:“我們從這兒可以看到光明教會的正殿,一覽無餘!當年我連光明教會在椅子上打瞌睡都瞅得一清二楚!”
然而一轉頭,卻發現溫雲跟葉疏白已經各自用源力隱蔽了身形,堂而皇之地入了光明教會的正殿了。
小火龍這纔想起這兩人已經是飛昇期的大能,用不著偷偷摸摸窺視了,而它嘛……
算了,還是繼續趴在屋頂偷看吧。
如今的光明聖殿同溫雲記憶中的並無區彆,邊上巡視著一隊又一隊的聖殿騎士,而不遠處依然跪著禱告的普通訊徒,偶爾從殿中走出些罩在紅袍下的主教,卻都是神態自若,一如既往的帶著些許高傲和矜貴。
溫雲暗自嘀咕:“這也不像是被黑暗教會打壓的樣子啊?”
走到光明聖殿最中心的那間祈禱室時,能夠站在這兒的都是主教級的人物了,此刻這一群紅衣主教正恭敬地侍候在一旁,而跪坐在正前方的卻是一個年輕的男子。
看樣子是光明教會這代新教皇了。
隻不過他身上所穿的並不是曆任教皇所著的金色長袍,而是一件黑色的法袍,上麵用金線繡著光明教會的標識。
青年那白皙俊美的臉上滿是虔誠,將手按在心口低聲禱告著。
“偉大的光明女神,請為你虔誠的信徒指引正確的方向吧……”
溫雲聽著有些納悶:“我記得先前他們都是說光明主神啊,什麼時候成女神了?”
葉疏白低聲詢問:“這是庇佑他們的強者嗎?”
溫雲搖搖頭,小聲地解釋:“冇有,他們的神就跟修真界的仙人一樣,都是編出來騙人的,實則並不存在。估計那勞什子女神也是信編出來的忽悠套路吧?”
正疑惑的時候,那邊的光明教皇已經結束了禱告,姿態高貴而又冷漠地看向其他主教。
“黑暗教會那些墮落者仍在誤導民眾,妄圖將女神大人歸入他們的陣營嗎?”
紅袍主教低頭回答:“是的,他們依然冇死心,在平民之中編造謊言,說那是黑暗女神的化身。”
“可恥!”年輕的教皇麵帶慍色:“隻有我們光明教會的先輩才目睹過女神大人的尊容,也是我們跟隨了她的足跡五百年,光明的化身豈能被黑暗玷汙?”
他走下台階,方纔被他那寬大的黑袍所遮擋住的那張畫像,此時也顯露出了全貌。
葉疏白的視線凝在了上麵。
那是一張勾畫得栩栩如生的精細畫作,畫中的浮雲也好,草地也好,遠處的紅色高塔也好,每一筆都好似注入了靈魂,如同活物。
當然,最中間的那個黑袍少女也畫得活靈活現。
她手中握著一根古怪的魔杖,風將她的黑袍與黑色長髮掀起,隻露了小半張優雅卻又冷傲的側臉。
太眼熟了。
這不就是當年光明教會的人來追殺溫雲時,她施展空間法則轉移的那一幕嗎!
所以後麵那五百年的追殺,其實都是瘋狂的信徒在追尋神的足跡?而街上那些魔法師和信徒們的黑色頭髮和眼睛,其實都是特意照著所謂的“光明女神”染的?
溫雲:“……”
盲目崇拜要不得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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