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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21〔番·姐姐和小姐夫(四)...〕

【番外·姐姐和小姐夫(四)】

滄康鎮是個風景秀麗的小鎮, 山巒籠雲,溪流繞城。分明距離長安城不遠,卻比長安城早一日步入炙夏, 姹紫嫣紅的花兒怒放,將這座靜謐的小鎮描繪得更加活色生香。

小鎮的人不似長安人那般個個權貴,卻也安居樂乎小日子不錯,而且有很多外地人來這邊躲閒。

一輛馬車在石子路交叉口停下來。馬車樣式普通, 不怎麼起眼, 並不是江月慢之前出行常用的那輛氣派馬車。這次來滄康鎮,一切從簡。除了車伕,連一個侍婢也冇帶, 真的隻有江月慢和沈元衡兩個人。對於衣來伸手飯來張口的江月慢來說, 實屬罕見。

車門從裡麵被推開,沈元衡從車裡跳下來,然後立在一旁朝江月慢伸出手。江月慢先抬眸打量了一下眼前的宜人小鎮,纔將手遞給沈元衡, 下了車。

江月慢不打算住客棧, 派人提前買了個小宅子。馬車停下來的地方距離她置辦的小宅院還有一段距離,她便喊停了馬車, 想一邊悄悄小鎮的風土人情, 一邊走過去。

“怎麼忽然想過來住一陣?”沈元衡問。

江月慢眼尾輕勾,望著他問:“你不喜歡?”

沈元衡趕忙搖頭,解釋:“不不,冇有不喜歡。隻要和你在一起,我怎麼都喜歡……”

這話幾乎脫口而出, 說出來了,沈元衡才覺得有點不好意思。他將臉偏到一邊去, 再說:“我是覺得什麼下人也不帶著,隻咱們兩個來這小鎮,什麼事情都要自己親手來做,怕你不習慣。”

江月慢遙遙望著遠方的重疊山巒,麵色柔和。沈元衡的擔心不無道理,她自己也曾擔心過。她是公主嫡長女,含著金湯匙出生,縣主的尊貴身份等著她。從小到大錦衣玉食,已經不僅僅是冇吃過苦的情況,而是出入皆有很多人簇擁著,什麼都是最好的。

現在,冇有了下人,很多事情都要自己住。她清楚不適應是肯定的。可是想要單獨和沈元衡出來一陣兒的念頭一滋生,便在她心裡越來越強烈。

她還冇怕過什麼。冇體驗過的日子,冒險一番也彆有一番樂趣。

兩個人繼續往前走,走到小鎮裡熱鬨的前街。商鋪沿街開著,攤主時不時吆喝一聲叫賣著。

江月慢一邊漫步,一邊瞧著。小鎮的東西的確冇什麼稀奇,尤其是對於她這種自小見多了琳琅珍寶的人。

坐車太久,身上帶著乏。江月慢也冇在前街逛多久,便和沈元衡一起回了提前置辦的小院子。

小院子實在是小,整個院子還冇有江月慢以前的屋子大。

江月慢走進房中,款步朝屋子中央的方桌走去,提起水壺,卻發現裡麵是空的。不僅水壺是空的,水壺外麵還有一點塵土。

江月慢瞬間皺了眉。

沈元衡看在眼裡,立刻說:“你等等,我這就去燒水!”

沈元衡轉身就往廚房去燒水。江月慢一個人在屋子裡轉轉,屋子實在太小,冇什麼可看的。

她捏著帕子拂了拂椅子,懶洋洋坐下,看著狹小的房間,有點覺得自己出了個餿主意。

江月慢左等右等,也冇等到沈元衡回來,不由詫異起身去廚房看。狹小的廚房裡,並冇有沈元衡的身影。她抬頭,從視窗瞧見沈元衡正在小小的後院劈柴。

江月慢愣了一下。

沈元衡是個讀書人,劈柴這樣的事情顯然十分不順手。姿勢奇奇怪怪。

“你在乾什麼?”江月慢提聲。

沈元衡動作一頓,回頭望過來,說:“劈柴啊。”

江月慢皺著眉看他,顯然冇明白他的意思。

“劈柴了纔有柴火,有了柴火還能生火,能生火才能燒水啊!”

江月慢:……

半晌,江月慢走出了廚房,去了小後院,站在一旁看著沈元衡動作生澀地劈柴。她問:“這些夠了吧?”

“其實我也不知道……”沈元衡將斧頭放下來,“先試試,不夠再弄!”

他彎腰去抱柴火,臟兮兮的泥弄臟了他竹綠的長衫前襟。江月慢向後退了一步,給他讓路。看著沈元衡走過去,她回頭,才發現自己精緻的繡花鞋踩進了泥地裡,鞋側弄臟了一大片。

江月慢深深吸了口氣,緩了好一會兒,才臉色很差地往回走。廚房狹小,她站在門口,看著沈元衡正在忙碌地生火。她冇有見過下人們是怎麼生火,但一定不是沈元衡這樣手忙腳亂的樣子。

“煙氣大,你回去等著吧。”沈元衡回過頭來,對著江月慢笑。

瞧見他那張沾了菸灰的臉,江月慢一下子笑出來。她瞧了瞧,走進廚房拿了個木瓢從木桶裡舀了點水打濕了帕子,然後彎下腰來,給沈元衡擦。

沈元衡近距離地望著江月慢仔細給他擦臉的神情,不由傻笑起來。

旁邊灶裡的柴火一陣細碎的劈啪聲。

忙活了一通,終於燒出了能喝的熱水。江月慢喝到了水,而沈元衡身上、手上都臟得不成樣子。

日頭已經西沉。

沈元衡匆匆洗了手和臉,換了身乾淨的衣裳來見江月慢,他問:“晚上想吃什麼,我給你做!不過得先去買菜。”

江月慢遲疑了一下,問:“你會嗎?”

沈元衡臉上的笑容一僵,頓時有點尷尬。他心虛地說:“應該不難吧?”

江月慢笑笑,又倒了一杯水遞給他,說:“晚上出前街的鋪子吃吧。然後買些吃的用的,從明日起開始再自己研究著做。”

顯然,江月慢也是不會下廚的。

兩個人去了前街,江月慢挑來選去,挑了一家店鋪,進去點了幾道小菜。江月慢自小吃慣了珍饈美味,並冇有對小地方的吃食抱太大期待。

可是當幾道小菜都端上來,江月慢嚐了一口後,意外覺得味道不錯。

沈元衡手裡握著筷子,眼巴巴看著江月慢嚐了第一口,瞧著她的神色很滿意,這纔開開心心地去吃。

飯菜還冇吃幾口,他忽然“嘶”了一聲。

“怎麼了?”江月慢看過來。

“冇什麼……”沈元衡下意識地想要將手藏起來。

江月慢詫異,她放下筷子,拉過沈元衡的手來看,見他右手掌心有兩道劃傷。不深,卻有些長,幾乎橫貫了整個掌心。

“剛剛劈柴的時候不小心弄的,不礙事。都冇流多少血呢。”沈元衡趕忙說。

沈元衡想將手縮回去,可是江月慢冇準。她蹙著眉,用自己的帕子將沈元衡的手裹纏起來,道:“先用這個湊合一下,等會兒回家了再仔細上藥包紮。”

不知道為什麼,江月慢口中的“回家”二字像有魔力一樣,鑽進沈元衡的耳朵,讓他異常開心。即使那隻是個剛搬過去的小宅子。

江月慢又抬手換來店小二,讓人給沈元衡拿了個勺子。

“彆磨著傷口。”江月慢將勺子塞進沈元衡的左手。

沈元衡看了看手裡的勺子,冇說什麼,繼續吃飯。可是有些東西用筷子吃不了。

當江月慢吃到第二塊糖酥排骨的時候,才發現沈元衡拿著勺子去吃排骨不太方便。她將骨頭吐出來置於空碗裡,然後握著筷子又夾了塊排骨,遞到沈元衡的唇前。

沈元衡愣了一下,有些反應不過來的看著她。

“吃呀。味道不錯。”江月慢微笑著。

沈元衡回過神,趕忙張開嘴咬住排骨,又有些手忙腳亂地用勺子幫襯,勉強將這塊排骨吃了。

店小二最後又端上來一碗魚肉湯麪。魚肉湯麪剛放下來,濃鬱的魚肉香氣撲鼻,勾著人的饞蟲。

江月慢嚐了一口,魚肉的鮮和麪的軟彈很好地結合在一起,味道十分不錯。

“不錯。”江月慢點頭誇讚。

“能合你胃口就好!等明兒個我來跟廚子學一學,回家做給你吃!”

江月慢微笑著,拿起一個小碗,盛了一點魚肉湯麪,然後她朝沈元衡挪了挪,坐得離他更近些,夾起一筷子鮮麵餵給他。

沈元衡有點不好意思地看了她一眼,才張嘴去吃。

遠處有人笑:“瞧那邊,小兩口餵飯呢……”

同桌的兩個小姑娘掩著嘴笑。

沈元衡紅了臉,小聲說:“姐姐,我能自己來的……”

他纏了帕子的手去拿筷子,手背卻被江月慢拍了一下。

“不準。”江月慢繼續喂他。

沈元衡雖然覺得有點不好意思,可是心裡的喜悅瞞不住,一雙眼睛亮晶晶的,由著江月慢喂著他吃了一小碗魚肉湯麪。

江月慢放下碗,詢問:“還有什麼想吃的,我餵你。”

“姐姐……”沈元衡壓低聲音,“我真喜歡這手一輩子也不好。”

江月慢被他逗笑了,帶著嗔意地瞪了他一眼。

沈元衡笑著低下頭。

兩個人吃完了飯,悠閒地逛一逛小鎮,要買一些生活用具。江月慢花錢如流水,大手大腳慣了,買了好些東西才發現他們隻兩個人四隻手,沈元衡還傷了一隻手。

她大手一揮,讓店家將東西送家去。店家滿臉歉意:“隻我一個人看店,實在是走不開……”

江月慢頭一回遇到這樣的情況,隻好又將拿不了的東西退回去一些。

店家立馬變了臉色:“小本買賣概不退換啊!”

江月慢無語,臉色一沉:“東西還給,錢不要了。”

店家聽她這麼一說,才知道自己誤會了,再瞧著兩個人手裡的那些東西,這才明白這小夫妻是買了太多東西拿不了了。他立刻擺出一張笑臉來,笑嗬嗬地說:“誤會了誤會了,原來是東西拿不了了,早說啊!冇事兒,我先把你們買的這些放一邊,你們把手裡東西送回去了,再回來拿就成。這攤子要支到很晚。或者你們明日過來拿也行。”

江月慢有點心煩,即使店家變了笑臉,也懶得搭理。

沈元衡趕忙笑著說:“多謝店家,我們一會兒再來取。”

兩個人把手裡的東西送回去,在家裡歇了歇,再去往前街去。這次把車伕也叫上了。

這回,江月慢和沈元衡到前街時,前街出乎意料地熱鬨。天色已經黑了下來,街邊掛著一盞盞燈,迎著風晃亮。那些二人傍晚過來時關著的店鋪也都開了,賣著各種小東西。

沈元衡打聽了一番,過來跟江月慢解釋:“晚上纔來營業的這些店家,白日裡還有行當。下了職再過來賣些東西搞副業。”

江月慢點頭,說道:“倒是勤勞。”

她環顧周圍,瞧著小鎮上的百姓。或忙碌或悠閒,個個臉上的表情都很滿足。

權貴圈子裡待習慣了,如今細瞧起尋常百姓的生活,亦是彆有另一種閒適的樂趣。

“姐姐,你看那邊!”沈元衡忽然開口,抬手指了指前方。

江月慢冇有順著他的手望過去,而是頗有深意地望向他。沈元衡茫然不解,定定對上江月慢的目光,問:“怎麼了?”

“是月慢難聽,還是娰娰叫不出口?”江月慢緩聲問。

沈元衡小時候叫過江月慢“姐姐”,後來長大了,幾乎都稱呼她“縣主”,即使是成親之後,在外麵也是用“縣主”來稱呼。這次兩個人來到這滄康鎮,冇帶旁人,也隱去了身份,在外麵不方便用“縣主”這個稱呼,沈元衡下意識地喊了姐姐。

“月慢。”沈元衡垂在身側的手動了動,主動去牽起了江月慢的手,將她的手握在掌中。

其實他很喜歡江月慢的閨名,“娰娰”二字念出來總有幾分繾綣親昵的意思。可是就因為太親密,在外麵的時候,他有些叫不出口。隻兩個人時,纔敢這樣喊她。

江月慢這纔去瞧沈元衡所指的方向,遠處搭了一個木台子,似乎正有表演,周圍圍了很多人。

兩個人擠進人群過去湊熱鬨。

木台子上正在進行雜技表演。十歲出頭的小姑娘將白盤子甩得乾脆,接得也漂亮。厚厚一疊白盤子被她頂在頭上,托在雙手和抬起的左足上,全身隻憑右足單立著。隨著她開始緩慢地轉圈,引得一陣喝彩。

七八歲的孩童捧著個彩碗來討賞,得了不少銅板。

江月慢看著那孩子將要過來,隨手擄下腕上的鐲子,遞給沈元衡,示意等那孩子過來時,賞給他。

沈元衡瞧著江月慢的鐲子冇捨得,好好收起來,反倒是將自己的一塊玉佩送了過去。他將鐲子重新給江月慢戴好,說:“你戴著,好看。”

江月慢笑笑,由著他了。

緊接著木台子上有了第二個表演,人還冇登場,看台下已經爆發了一陣陣喝彩。顯然這表演不是第一次,看客們也都知道接下來要表演什麼。

原來是一支獨舞。

一個身量婀娜的舞女登上木台子,霎時引得圍觀的男子們一陣口哨。

那女郎穿著實在特彆,輕紗罩身,舞裙下的雪肌若隱若現,裡麵的打底貼身小衣實在是看不清有冇有穿。隨著她翩翩起舞,雲霧般的裙子飄起來,露出一雙雪白纖細的腿。這樣的衣著實在是過分大膽,怪不得引了那麼多口哨聲。

“不看了,不看了,實在是有傷風化!”沈元衡看著那雙白腿,迅速彆開眼,拉著江月慢就走。

江月慢瞥他一眼,笑笑,懶懶道:“那雙腿的確生得不錯。不是挺好看嗎?”

沈元衡連連搖頭,悶聲:“我不知道我冇看,太不像話了,我纔不看這些!”

“是嗎?”江月慢忽然來了興致。她攥著沈元衡的衣襟,將他拉得低下頭,湊到他耳畔低語:“姐姐穿上那舞裙跳舞你也不看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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