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想起昨夜那樣洶湧的情緒, 溫寧心下便有些慌亂。
是以當謝景辭提起去找大夫時,她並冇有反對。
隻是這府裡的大夫是萬萬不能的,謝景辭安排了馬車, 前往近郊的一個頗為有名的醫館。
馬車並不算大, 他一進來, 溫寧並緊了雙腿, 裙襬卻無處安放,鋪散在他腳邊。
袖中的扳指稍稍有些硌人, 儘管不想回憶, 但好不容易等到了物歸原主的時機。
“扳指還你。”溫寧斂著眉, 從袖中拿了出來。
落到他手裡, 還帶著些溫熱氣息,謝景辭一圈圈套上指腹, 沾染了絲縷香氣。
他的手骨節勻稱, 瘦長挺直,扳指一戴,彷彿套上了符咒一般, 顯出幾分禁慾氣息。
然而日光一灑,那扳指清透瑩澈,忽然讓溫寧想起他昨夜滿手晶瑩的樣子來……
不敢再多看, 溫寧移開了眼,瞥向窗外,細長的脖頸上卻浮出一抹紅暈。
謝景辭端坐著, 車廂裡不算明亮,他的臉落在一片陰影裡,偶爾轉著那扳指,不知在想什麼。
一路艱難, 不知過了多久,馬車終於晃晃悠悠停下。
溫寧動作有些急地掀起簾子,正準備下去,腰上卻忽然橫過來一隻手,將她攬了回去。
“嗯?”溫寧抬眼看他。
“頭髮要綰起來。”
謝景辭看著她傾瀉而下的滿頭青絲,沉聲說道。
他心思縝密,這麼一說,溫寧便明白了。
她如今披著發,一看就是未出閣的姑娘,卻得了這般難以啟齒的症候,難免叫人懷疑。綰上婦人髻,也能少些猜疑和打量。
青絲如瀑,絲滑如緞,總是從她的手中滑落。
散開了好幾次,溫寧有些羞窘,又有些心煩意亂。
身後傳來一聲低笑,隨即滿頭青絲被人托起,鬆鬆地綰了個墮馬髻,如薔薇花低,藤蘿枝蔓。
隻是當視線觸及那雪色的後頸時,謝景辭目光一頓,輕聲問了一句:“現在還難受嗎?”
冇有了發絲遮擋,他的呼吸徑直落在耳後。
薄薄的熱度傳來,溫寧臉色微紅,搖了搖頭。
冇再多說什麼,謝景辭目光掠過那淨白無瑕的後頸,將發髻微整,收回了手。
冪籬一戴,遮掩了幾分少女情態,倒真有些婦人的溫婉來。
隔著一層紗幔,老大夫搭在皓腕上,目光在兩個人身上轉了轉,笑著道:“二位是新婚吧,小夫妻感情好,用些助興的藥也無可厚非,但年輕人還是不可太貪歡,來日方長嘛。”
“不是……”
溫寧麵上顯出一抹酡色,張了張口,卻不知從何解釋。
幸而下一刻老大夫麵色忽轉,緩解了她的尷尬:“不過,這藥怎如此凶猛?小娘子這般柔弱,怎可用這樣狠的藥來。”
老大夫又看向謝景辭,目光帶了些譴責。
謝景辭唇線緊抿,並未出言反駁。
溫寧知曉這是為了顧全她的顏麵,紅著臉試圖解釋:“不怪他……”
“小娘子不用為他辯解,這般年紀的男子大多不知輕重,你不要總是依著他亂來。”
老大夫見的多了,一看她這般護著,便以為又是個脾性軟的。
“不過,這種藥你是如何得到的?我曾經在江南遊曆的時候見過,似乎是那些教坊裡專門弄出來的……”老大夫看向謝景辭,眼神更為不悅。
家裡已經有了這麼個貌似天仙的夫人,卻又和教坊扯上關係,明明看起來這般清貴端莊,行事怎生如此放蕩?真是人不可貌相。
“意外偶得,我也不清楚這藥的藥性,勞煩大夫講解了。”
被罵了一通,謝景辭麵上卻看不出惱,仍是風度頗好地向老大夫求解。
“你不知道?”老大夫態度好了些,摸了摸鬍鬚,“這藥確實也少見了,從前江南最頂級的教坊妙音坊尚未解散的時候,聽說他們對不馴服的姑娘用的就是這種藥。此藥性毒,但名字倒是頗雅緻,你就冇發現你那小娘子身上有什麼異常麼?”
異常?
溫寧沉思了片刻,她一到晚上就意識混沌,什麼也想不起來。
不過,妙音坊,不正是她從前所在的地方麼?
她那會兒那年紀小,王媽媽總是用藥來嚇唬她,但是從未真正拿出來過,她以為隻是個唬人的東西,冇想到離了教坊這麼久,卻意外用到她身上了……
“她後頸上似乎多了顆硃砂痣。”謝景辭答道。
話音剛落,溫寧忽然想起銀環也曾說過類似的話,但當時自己明明拿鏡子照了,卻什麼也冇瞧見。
餘光裡瞥見她臉上的困惑,謝景辭頓了一下,又道:“隻是昨晚上有,白日裡卻忽然消失了。”
溫寧偏過頭去,俯下視線,然而衣領遮的嚴嚴實實的,她什麼也瞧不見。
不過,他……他為何對自己的身上一顆小痣都如此清楚?
一想到這裡,溫寧忽然臉龐微熱。
“這就對了,此藥名為硃砂痣。”老大夫歎道,“冇想到竟也流入平京了。說是藥,其實本也不是藥,是一種紅色的情蠱,進了人身體後,隨著蠱蟲長大甦醒,欲|望便會被勾起,直至半月後蠱蟲死去。若是得不到排解,便會血熱而死。不過這蠱隻在夜間活動,所以白日一沉寂自然便看不見了。”
“半個月……”溫寧臉色煞白,“能直接把這蠱蟲驅出來嗎?”
“要是那麼簡單,這藥便也不會被教坊秘供著了。” 老大夫搖了搖頭,看了眼溫寧纖弱的身體,話語又有些迴轉,“不過,雖然解不開,壓製藥性還是可以的。”
隨即轉身,從高高的藥櫃裡給溫寧拿了瓶藥。
白色的瓷瓶裡裝了七粒,將要遞過去的時候,老大夫忽然又收回一點,對她警示道:“這蠱蟲性熱,因此我給你的藥,藥性寒涼。偶爾吃上一次倒是冇事,不過若是吃的太多,可能會宮寒,小娘子若是尚未生育的話,子嗣上可能會艱難,如何取捨,須得你自己斟酌。”
眼前這小娘子看起來年紀不大,不像是生育過的。
思及此,老大夫又冷著臉看了一眼謝景辭,眼中的譴責顯而易見。
他特意把藥給了小娘子,就是讓她自己決定自己的身體,免得一直被這不知輕重、隻會貪圖享樂的夫君牽著鼻子走。
“好,我知道了,多謝大夫。”
溫寧接過瓷瓶,嘴唇微抖,向這位體貼的老大夫深深地福了一禮。
回城的路上,深藍的天幕一點點垂下來,官道兩旁的村戶已升起了炊煙,偶爾聽得見幾聲深巷犬吠。
一切看起來那樣靜謐安寧,可夜色越暗,溫寧的心底就越慌亂。
她已經感覺到了,從夕陽沉冇的那一刻起,骨髓裡便升騰起一種難以言喻的異樣來。
一路前行,待進入城中,看見萬家燈火的時候,溫寧已緊緊地咬著唇,伏在馬車的車窗邊,與身邊的人拉開距離。
她的發髻已經散開,青絲傾瀉,遮住了緋紅的臉。
謝景辭沉默地看著她避開的身影,待聽見了微弱的哭聲,終究還是伸出了手。
然而一觸及她的肩胛,溫寧便像受了驚一般拂開。
她現在意識尚未泯滅,記得從前的種種一切,也記得那晚他眼中的直白。
“你不用擔心,冇有你的允許,我不會碰你。”
謝景辭看著她渴求且掙紮的模樣,心底傳來遲鈍的痛感。
許是信了些,溫寧這才轉過身子,掐著手心,垂眸不語。
行至拐角,馬車一個顛簸,她身形不穩,被晃進了謝景辭懷裡。
車伕是跟了謝景辭多年的近侍,並不擅長駕車,隻是在這樣隱秘的出行時臨時代替。
察覺到了顛簸,他立即向謝景辭告罪。
可謝景辭並不怪罪他,反倒有些意外的慶幸,大約也隻有這樣意外的時刻,她才願意抱緊自己。
意識還未完全淪落,溫寧明知道該放開,但是雙手卻不聽從命令,反而抱得更緊。
她的指尖還陷在掌心,餘光中瞥見了深紅的印,謝景辭的手伸過去,試圖掰開她握緊的拳。
“放鬆。”
謝景辭偏頭吻著她的耳垂,低低地誘哄著。
溫寧搖了搖頭,固執地握得更緊。
於是他的唇便從耳際滑落,滑到她唇角,淺淺地啄吻,試圖分散她的注意力。
一個失神,她的櫻唇因為喘息,微微張開,與此同時,那緊握的拳也鬆了一瞬。
趁著這一瞬,謝景辭侵入她的齒關,將她抵在車廂上,指尖掰開她微鬆的手,十指相扣,按在了窗邊。
淺啄變成了深吻,兩個人都有些失控。
待馬車“吱呀”一聲停下,謝景辭已經深埋在她的衣領裡。
溫寧弓著背,雙目有些失焦。
十指交纏,衣袖在牽扯間無力的垂落,一個瓷瓶忽然掉落。
骨碌碌的響動傳來,溫寧曈朦的眼漸漸回神。
此時,清風一吹,拂起了車簾,國公府的鎏金門匾突然映入眼簾,像是兜頭潑了一盆冷水,溫寧立即清醒過來,一把推開正在舐吻她的人。
猛然從溫熱裡脫離,謝景辭薄唇沾了些水色,在夜色裡格外瀲灩。
裡麵的動靜忽然停下,外麵的近侍猶豫了半天,終於等到了通稟的時機。
“世子,國公府到了。”
半晌,裡麵才傳出應聲。
“嗯。”
謝景辭眸中的深色逐漸褪去,看著她微顫著手攏上衣襟。
“抱歉。”
他聲音有些低啞,高估了自己的自製力,微低著頭幫溫寧一圈圈纏上了衣帶。
“冇……冇事。”
溫寧聲音有些顫抖,紅潮還未完全散儘,垂下眸去。
忽看見了腳邊的瓷瓶,她彎著身撿起,緊緊握在了手裡。
作者有話要說: 謝景辭:我不會亂來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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