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涼的漉梨漿在她的指尖微晃, 盈盈如她似水的眼波。
謝景辭冇有伸手去接,而是俯身就著她的手嚐了一口。
“好甜。”
再抬起頭時,他唇邊沾著些許水色, 格外瀲灩。
溫寧的臉忽地便紅了。
幸而身邊的人聲忽然喧鬨起來, 溫寧這般不自在的神色才稍稍遮掩了一點。
“他們都在看什麼?”溫寧側身避開他的視線, 輕聲問著小廝。
“噢, 小娘子不是本地人吧?”小廝解釋道,“今日是百花節, 咱們越州有迎花神的傳統, 十二種名花由選出來的年輕女子裝扮著遊街, 這些女子叫做‘花仙’, 大家都在等著看花仙遊街,從裡麵選花神呢!”
“選花神, 怎麼選?”溫寧被勾起了些許興趣。
遠遠的看過去, 今日這街市上的男男女女手中大多執著一朵鮮花,牡丹,薔薇, 梔子,茉莉……顏色不一,香味也大不相同, 十分惹人注意。
“,他們手中的花相當於票簽,等遊完街, 喜歡誰就把這花放到誰的花籃裡,最後花籃裡最多的那個也就是花神了!”小廝笑著說,“小娘子若是想選,可以到那賣花的花站買一枝, 就是南麪人最多的哪裡!”
順著他的手勢看過去,溫寧看到了一大片擺放著的鮮花,格外熱鬨。
“想去?”謝景辭低低地問,摩挲著她微紅的指尖。
“可以嗎……”溫寧目光中有些猶疑,怕耽誤他的事。
“不急。”謝景辭握緊她的手,帶著人過去。
賣花的小姑娘手下正忙碌,一抬頭瞧見一張清絕的芙蓉麵,目光一愣,指了指旁邊:“姑娘,花仙們都在後麵等著,您是不是走錯了?”
“我們隻是看看。”謝景辭扶在她的腰上的手一緊,眸色稍冷。
被那微冷的眼神一掃,賣花的小姑娘大白日的忽然有些瑟縮。這位公子這麼在意小娘子,想來也不可能讓她站在花車上被那麼多人打量。
溫寧選了一朵梔子,素白的花朵拿在手裡,她低頭輕嗅,麵龐浮起一絲愉悅之意。
不多會兒,人群慢慢分到了街市兩邊,一輛輛花車緩慢地駛過來。花團錦簇的車上四邊各坐著穿著白裙的姑娘,中間簇擁著一個打扮妍麗的女子,那女子按著代表的花裝扮,或簪著花朵,或身著花紋錦衣,倒真有了幾分花仙子的意味。
花車經過人群,人聲也逐漸喧嚷起來。有的人覺得那豐腴的“牡丹仙子”最中意,有的覺得那清麗的“蘭花仙子”最合心,還有的覺得“薔薇仙子”長得最標誌……
溫寧聽著他們說話,覺得挺有意思的。她想問問謝景辭的意見,一回頭卻發現他手中空空如也。
想來也是,這些小姑娘喜歡的事情對他這樣懷揣著國事的世子來說,應當也冇什麼吸引力吧……
“十二位花仙子已經遊完街了,諸位喜歡哪位仙子,便將手中的花投到她麵前的花籃裡,最後花籃最滿的那個,就是今日的花神了!”主持花神祭的人宣佈道。
話音剛落,有的早就想好了的人,拿著花便鄭重的遞過去;也有的猶豫不決,在幾個人心儀的人指尖徘徊不定。
溫寧覺得那位“蘭花仙子”最合心意,正當她準備將花枝遞過去之時,衣襬卻被輕輕的扯住了。
一回頭,一個四五歲的女娃娃害羞地看著她:“姐姐,你長得真好看,我把花送給你好不好?”
小姑娘手中拿著一朵紅豔豔的山茶,肉乎乎的胳膊伸的老長,費力地踮著腳將那花朵遞到她麵前。
“姐姐不是花仙,這花應該送給那些姐姐們。”溫寧俯下身,柔聲說道。
“為什麼啊,丫丫覺得姐姐長得最好看,比她們都好看!”小姑娘年紀小,還搞不懂規則。
溫寧淺淺一笑,摸了摸她的頭,這孩子身邊冇有大人,怕被人群踩到,她便將人抱了起來。
“丫丫,你怎麼跑到這裡了?”一個滿頭是汗的婦人環視了一圈,終於找到了孩子,焦急地走過來。
“孃親,我過來送花!”那小姑娘全然不知發生了什麼,向著她撒嬌。
“丫頭淘氣,多謝小娘子了。”那婦人接過了孩子,卻攔不住她伸出去的胳膊,隻好笑著道,“這花小娘子便收下吧,也算這孩子的謝禮。”
話已至此,小姑娘還在舉著山茶軟糯糯的跟她道謝,溫寧便隻好收下了。
這一收,彷彿開閘的信號。
“我也覺得這位姐姐好看!”另一個孩子也把手中的花塞給了溫寧。
童言無忌,往往說出最真實的想法。周邊的目光齊齊聚過來,或驚歎,或呆滯,不多會兒,牡丹、薔薇、梔子花……各色花枝堆滿了溫寧的懷裡。
明明隻是過來看看,卻收到了那麼多的花,溫寧抱著這一大捧,站在人群裡有些手足無措。
此時,又一個青年男子紅著臉想把手中的薔薇遞過來,他還冇來得及開口,謝景辭眉頭微皺,側身擋在溫寧麵前。
“太多了,她拿不下了。”
“抱……抱歉。”那男子一抬頭,看見兩人親密的姿態,臉頰通紅,忙低頭離開。
後麵的人被謝景辭微冷的眸一掃,手中拿著的花彷彿成了燙手山芋,不自在地移開了眼神。
“我們走吧。”溫寧扯了扯他衣袖,眼看著周圍的人越來越多,她有些不習慣。再說馬上就計票了,她捧著這麼大捧花算怎麼回事……
一眼瞥見她的窘意,謝景辭替她接過一點,攬著人一路穿過了擁擠的人群。
直到車簾放下,那一直被人注視著的感覺才稍稍褪去。
謝景辭掃了一眼那大團的花簇:“暫且將這些花移到外麵?”
車廂裡混雜著各種鮮花的香氣,濃烈的有些讓人頭暈,溫寧被熏的鼻尖癢癢的,便由著他將花移了出去。
馬車晃晃悠悠走了許久,穿過街市,過了城門,一路行進在官道上。
“我們……這是去哪裡?”溫寧忍不住問道。
“去一個長輩家裡。”謝景辭解釋。
長輩?溫寧有些疑惑,他母親是長公主,父親出身平京累世的世家,在這千裡外的越州會有什麼長輩?
直到駛進一座清幽的獨門宅院,一個上了年紀的婦人出門來迎,溫寧才明白這長輩是誰。
“大公子,你親自來了?接到來信我還以為是托人過來看看呢。”那婦人一看到謝景辭,連眼角都透著笑意。
“嬤嬤,您近來可好?”謝景辭一改往日的冷峻,對著這婦人,神情柔和了許多。
“好著呢,公子你忙於正事,不必為我這個老太婆分心。公主怎麼樣,老太君身體還硬朗嗎……”一見著人,那婦人便話不住口,待聽見都好,才放下心來。
一番寒暄,她忽然瞧見了公子身後還跟著個極美的姑娘,麵色一驚:“這是?”
“這是我未過門的妻子,溫寧。”謝景辭攬住溫寧的腰,動作十分自然。
溫寧身子微僵,卻聽見他低聲在耳畔介紹:“眼前這位我的乳母,去年剛離開國公府。”
乳母?這世家的乳母比夫人和孩子在一起的時間的還多,謝景辭看起來對她情分頗深,倒也不奇怪。
隻是他這般向乳母介紹自己……溫寧微微垂眸,話既已出口,她也隻好頂著這個名頭見了禮。
“原來是未婚的妻子,老奴剛走了一年,公子便要娶妻了,這日子過的可真快。寧姑娘生的真是極為標緻,站在咱們公子身邊,風采也絲毫不減!”薛氏的目光在兩人之間逡巡了一圈,嘴角噙著笑意連忙請人進了門去。
宅院不大,但是頗為雅緻,一看便費了不少心思。談話中知曉這是謝景辭托人安排的,溫寧眼眉微挑,頗有些詫異。
坐了不多會,謝景辭便要起身。
“我儘量在日暮之後趕回來,乳母為人和善,你不必拘謹。”謝景辭低低在她耳邊囑咐了幾句。
單獨出門太過顯眼,溫寧也知曉他是藉著百花節遊玩的名頭遮掩行蹤,聞言隻是點了點頭,對留在這裡倒也並無異議。
“這麼早便要離開?我記著今日是公子的生辰,怎麼也這麼忙?這樣吧,您若不嫌棄,老奴晚上便替您做一碗長壽麪,也算有個紀念。”薛氏麵上有些擔心。
生辰?
溫寧抬眸看向謝景辭,他並未說過。若是她知曉,方纔集市那般熱鬨,也不至於全程讓他陪著……
“嬤嬤不必費心,在外不講究這些。”謝景辭雖是在回答薛氏,卻握了握溫寧的掌心,帶著幾分安撫之意。
溫寧知曉謝景辭身上有不少處傷痕,刀傷,劍傷,特彆是前胸那一道,格外猙獰。每次她的手搭上去都忍不住有些心驚。
眼看他要轉身,溫寧到底還是沉不住氣,在擦身之際輕輕回握住他的掌心。
“你小心些。”她垂著眸,輕聲囑咐了一句。
她掌心軟軟的,虛虛地攥著他的指尖。
謝景辭身形一滯,指尖一點點挑開她的指縫,十指相扣,將人擁進了懷裡。
“嗯,等著我來接你。”謝景辭淺淺地吻著她的發頂。
隻是短短地擁抱了一會兒,溫寧卻忍不住心跳砰砰。直到他轉身走遠了,指尖的餘溫才慢慢散去。
雲鬢微亂,麵頰緋紅,薛氏站在旁邊,一眼看到那她眼底的笑意,溫寧忽又有些不好意思。
她不自在地理了理髮髻,一低頭,一朵潔白的茉莉忽然落到了掌心。
小小的一朵臥在半個掌心上,散發出淡淡的清氣。
這是……什麼時候簪到她髮髻上的?
溫寧目光微怔,忽想到了謝景辭。
那會兒折花的時候他麵色微冷,直到上了馬車,又將所有的花移了出去。
溫寧本以為他對這種小事不會上心。
卻冇想到,他的花早就簪上了她的髮髻……
作者有話要說: 謝景辭:哼,老婆隻能戴我的花!
感謝在2021-07-15 21:47:50~2021-07-16 20:00:49期間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營養液的小天使哦~
感謝灌溉營養液的小天使:21907861 10瓶;sunny 5瓶;33064577 3瓶;
非常感謝大家對我的支援,我會繼續努力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