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怎可能是自己家

再說皎娘,一夜好眠起來,精神頗佳,起身洗漱剛收拾停當,葉氏便來了,時辰尚早,也不著急,與皎娘一起用了早膳,方動身。

馬車裡寬敞舒適,春日和暖,風景正好,葉氏便命捲了窗簾上去,又吩咐車伕行的慢些,反正不著急,兩人一路上說話兒賞景兒很是自在。

皎娘自小身子弱,極少出門,嫁給潘複之後,雖難免應酬,偶爾出去走動,卻也不過年節兒時才應承應承,說起來也就是燈節兒時候,被潘複說動,去了一趟明樓觀燈,卻還著了寒涼,病了這許多日子。

跟相公去明樓觀燈的時候,卻還在正月裡,雖穿的暖和,那吹在身上的風也是寒浸浸的,不想這一晃便已是春和日暖,就連拂麵而來的風都暖融融的,帶著淡淡的青草香,令人心情大好。

從車窗望過去,兩側的楊樹外皆是一片青瀝瀝的嫩草,遠處田間有一家人正忙著春耕,丈夫牽著牛在前麵,妻子在後麵扶著犁,七八歲的小子用衣襟兜了一兜種粒,跟在爹孃後麵一點點灑進地裡用腳埋起來,年紀雖小,動作卻利落的緊,可見是做慣了的活計,地頭上還有個五六歲的小丫頭,坐在小板凳上,梳著兩個小抓揪,眼睛直勾勾盯著地裡的爹孃哥哥,大約受了什麼委屈,扁著嘴一張小臉紅紅的,等著那三口子犁完了一溜回來,小哥哥把地壟間剛摘的野花彆在小丫頭的抓鬮上,小丫頭這才笑了起來。

瞧見這兄妹倆,皎娘不禁想起了冬郎,冬郎小時候也很粘自己,隻要從學裡家來第一件事便是來尋自己,若趕上時氣不佳,自己病的起不來,冬郎便會守在炕邊兒,或看書或寫大字,外頭鄰裡間邊邊大的孩子叫他出去玩,也不理會,因此還得了小書呆的綽號,便是現在那些孩子有時也會叫一聲小書呆。

自己身子好,有精神的時候,便在院子裡做針線,聽著冬郎背書,從三字經背到千字文,朗朗書聲仿似不過前兒的事兒,不想一轉眼都去京裡進學了。

想到此,皎娘不免有些出神,竟連葉氏喚她都未聽見,白等葉氏輕推了她一把,方纔回神:“可是到了?”

葉氏搖頭:“剛出城,還得走一會兒呢,我是瞧妹妹盯著外頭半天都不說話,怕你睡著了這才喚了你一聲。”

皎娘:“葉姐姐說笑了,這纔剛起來多大會兒,怎會又睡,我是瞧著外頭的好景緻,有些捨不得移開眼了。”

葉氏噗嗤一聲笑了:“妹妹可真是,這算什麼好景緻,不過就是尋常田間野地罷了,這就移不開眼了,等到了彆院,該如何,難道連覺都不睡了。”

皎娘有些不好意思道:“姐姐常出來走動,想來不覺得新鮮,我出來的少,見識也少,瞧什麼都覺著好,讓葉姐姐笑話了。”

葉氏拉了她的手:“你我的情份,怎會笑話你,不過就是有些心疼你身子弱,不能出來走動,好在如今康健了不少,臉色也比剛見你那會兒紅潤了,想來平日裡吃的那個藥膳極有效用,莫要間斷纔是,吃上個一兩年,估摸著就全好了,不知是哪個大夫竟有這般本事?”

葉氏一問,皎娘倒有些犯難,若是彆的郎中也冇什麼,直接說與葉氏便是,偏偏梁驚鴻並非郎中,即便他給自己看診開了藥膳的方子,還頗熱心的讓府中媽媽給自己熬煮藥膳,可皎娘就是有些怕那人,若是梁驚鴻天生惡相也還罷了,偏偏生的極體麵且總是帶著笑,看上去誠懇親切,相公常說他冇架子,出身雖好卻不似那些富貴子弟一般目下無塵,但無論相公怎麼誇他,皎娘總是能避則避,實在避不開也匆匆見個禮便走,若不是相公跟他親近來往,還有藥膳的事,皎娘真巴不得兩人永遠不碰麵纔好。

自己都是能避則避的,又怎好引薦給葉氏,平白添了許多牽扯,想到此,便含糊道:“不是尋常的郎中,是我家相公一個朋友,幫忙看了看,開了個藥膳的方子。”

葉氏豈會不知這郎中是何人,說這些不過是為了探探她的心思,故此剛問的時候便暗暗度量著皎娘神色,見她欲言又止頗有難色,說話亦遮三擋四含糊其辭,可見並不待見,也難怪那魔星著急呢,瞧這樣兒,彆說有意了,根本是連提都不想提的,恨不能老死不相往來的纔好呢,這要是想把人弄到手,不使點兒手段,絕無可能。

葉氏本為試探自然不會刨根問底的為難她,也就順著岔過話頭,知道皎娘惦記她兄弟冬郎,便把京裡的一些逸聞趣事,撿著不打緊的,說了一些,果然皎娘聽的極為認真,時不時還會問上一句。

葉氏若知道的也不會隱瞞,一一說給她聽,說著話兒便到了。

皎娘跟著葉氏下了車,抬眼便是氣派的朱漆大門,高挑的門樓子上兩隻羊皮大紅燈籠,映著日頭光閃閃,上麵似是有字,卻未等皎娘看清,便被葉氏攜著手領了進去。

過了福壽三多的影壁,沿著一側抄手遊廊,行過垂花門便是內宅,一路行來,皎娘心中暗驚,雖說自己並未見識過幾個園子,到底去過潘府,潘府好歹也是百年望族,府邸亦是祖宅曆經數代擴建修整,在燕州城已是名聲在外,不說潘府便是隔壁葉府的園子也是頗講究了,而今日進了這彆院之後,皎娘方知那潘府跟葉家實在算不得什麼。

這彆院初初進來,也不知有多大,這一路行來穿廊過廡,一進一進竟數不清過了多少層院子,隻記得那廊間花窗之中望過去,皆是移步異景,並無一個重疊往複的,沿路所見花木許多皎娘不曾見過,想來是什麼珍惜名品也未可知。

進了內院更為考究,一草一木擺設桌椅用具,無一凡品。

葉氏拉她坐在屏榻上,見她有些不安遂笑道:“妹妹不必拘謹,隻當是自己家裡一般便是。”

皎娘掃過屏榻上嵌的螺鈿祥雲花鳥,上麵那隻翠鳥的尾羽翠生生翹起,幾可亂真,莫說這滿屋的擺設,便是自己坐下的這個屏榻也可價值千金吧,如此貴氣奢華,怎可能當自己家一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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