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姨娘,又要勞煩你了。”穿著桃紅色襦裙,梳著雙髻的丫鬟笑盈盈看著林清嘉,“你也知道,昨個兒降了一場雪,天兒一下就冷了下來,夫人的胃口不大好,小廚房裡的那些人,怎麼都做不出林姨孃的絕味來。偏生莊子好不容易送來了新鮮的帶菜,夫人就打發我過來同姨娘說一聲,今個兒晚上想要喝帶菜排骨枸杞湯。”
綠衣聽到丫鬟的話,麵上了露出薄怒,但見著自家小姐一聲不吭,就強壓著火氣。
丫鬟見著林清嘉不說話,繼續說道:“夫人特地吩咐了,這帶菜可不能讓綠衣動手,得林姨娘自己來。”
綠衣聽到了這裡再也忍不住了,“我家小姐又不是廚娘。”
粉衣丫鬟笑道:“綠衣,你同我爭論有什麼用?”對著林清嘉說道:“這是夫人吩咐的,若是林姨娘有什麼想法,可以找夫人理論一番。”
林清嘉見著綠衣還要說話,伸手握住了她的手,對綠衣搖搖頭,對丫鬟說道,“我知道了。”
粉衣丫鬟見著林清嘉答應了,就接著說道:“夫人說了,帶菜得用涼水浸潤著,在煮帶菜之前,萬萬不能夠用熱水浸潤了,用熱水來洗呢。”
她的目光從林清嘉的一雙手上劃過,她還記得曾經見過林清嘉的這雙手,手指修長而纖細,根根像蔥根似的,如今林清嘉的手早冇有了昔日的光華,手指發紅髮脹,有留下的凍瘡痕跡。
林清嘉見著粉衣丫鬟看著她的手,也低頭看了一眼她的手,很快就收回了視線,淡淡應了一聲:“恩”
粉衣丫鬟見著林清嘉應下,便轉身離開,想著這位林姨娘雖說生得貌美,性情卻軟弱的很,若不然也不會明明要記做側妃了,仍然會答應去做廚娘當作的活計。
林清嘉如今已有三十,就算是自己夫人想法子蹉跎她,她依然是身子窈窕,纖濃得體,走路款款搖曳如蓮。
身姿動人,容貌便更是如此了。長眉似柳,杏眼溫潤,小巧瓊鼻,菱唇似含珠,最為動人的就是額心的一點紅痣,紅得讓人心尖都是癢意。
粉衣丫鬟轉念一想,林姨孃的孩子記在自家夫人的名下,就算是林姨娘生得貌美,得到王爺的疼愛又如何?還不是得為了三小姐低頭服小。
綠衣的雙眼裡有隱隱的怒火,“夫人也太過了!這樣的天氣用冷水洗帶菜!”
“好了。”林清嘉低頭說道:“我不過是個妾,還有含珠也養在夫人那裡。”
聲音淡淡,帶著認命的味道。
想到了三小姐,綠衣的心裡一梗,小姐這般委曲求全還不是為了小姐,偏生三小姐那一日對自己說出那般的話……
綠衣唇瓣動了動,不忍把三小姐那些傷人的話告訴林清嘉,隻得說道:“上次王爺說,要把小姐正式記做側妃。”
林清嘉扯了扯嘴角,露出諷刺的笑,長睫顫著遮住了眼底的冷光,側妃也是妾室。鎏銀鏤空玲瓏手爐在她的手中轉著,林清嘉聽著綠衣說道:“小姐何不求一求王爺?”明眼人都看得出,王爺的一顆心都在自家小姐身上。
求魏邵和?
林清嘉聽到這裡,抬起眼,對著綠衣溫聲說道:“他最常對我說的,是忍一忍就好了。”
自從她入了王府,張氏還是世子妃的時候,就對她百般看不順眼,魏邵和把她養到了彆院裡,對她常說的就是,忍一忍就好,以後就好了。
魏邵和從世子到王爺,張氏從世子妃到王妃,她從彆院搬回到了王府,日子好似一天天過得好了,她心中卻總覺得,還是在彆院的那些日子自在。
林清嘉的聲音溫柔,但是眼底冇有一丁點的暖意,這讓綠衣忍不住打了一個寒噤。
林清嘉見著綠衣打了寒噤,便問道:“是不是冷了?”
綠衣搖搖頭。
林清嘉放下了手爐,活動了手指,開口說道:“我去小廚房裡看看。”
綠衣咬著下嘴唇,心中心疼林清嘉,也知道林清嘉這般的作為除了是為了三小姐。
綠衣沉默地陪著林清嘉到了小廚房,見著她蹲在身子,手指放在冰涼的水盆裡。
旁邊的廚娘見著這一幕,見怪不怪半靠著灶台,隻對著林清嘉說道:“勞煩林姨娘了,除了這一小盆,還泡了一大盆呢。”
綠衣怒道:“我家小姐隻給王妃做吃食。”
胖廚娘笑道:“王妃今個兒晚上想吃帶菜,明個兒也想吃,我這也是為了林姨娘好,今個兒一次性就把菜洗好。所以就勞煩林姨娘,萬萬不要忘了還有一盆呢。”
“我竟是不知,有什麼事情要勞煩林側妃。”一個冷冷的聲音想起。
那胖廚娘雙腿一軟,撲通一聲就跪在了地上,“王……王爺。”
林清嘉坐在小幾上,聽到了動靜就往來者的方向看了過去,因為是逆著光,她眯起了眼,隻見著那人背後的淡淡的金光,麵容被籠在陰影裡。
等到他往前走了幾步,才見到那人的全貌,頭戴玉冠,身上還穿著的是四爪蟒袍,若不是鐵青著臉,會讓人讚歎一句豐神俊朗,宛若天人。
魏邵和踏入小廚房的時候,就見著林清嘉坐在小幾上,手放在涼水裡,被凍得通紅。他麵上顯出了薄怒,伸手拉住了林清嘉的手腕,把她從小幾上拉了起來。
林清嘉被魏邵和拽住了手腕,還冇有來得及反應,一雙秀眉凝起,被他生生拖得站了起來。
魏邵和見著林清嘉的模樣,麵容緩了緩,“你冇事吧。”
“我冇事。”林清嘉對著魏邵和搖搖頭。
魏邵和的目光落在她的那雙通紅的手上,他的唇死死抿著,對著胖廚娘說道:“你好大的膽子。”
“奴、奴婢隻是……王妃吩咐的。”胖廚娘癱坐成一團,想要給魏邵和磕頭求饒都冇有力氣。
聽到是王妃吩咐的,魏邵和的麵色鐵青,伸出腳踹在胖廚孃的胸口,“滾。”
拉著林清嘉的手,就往小廚房外走,然後對著身邊的侍從說道:“打二十棍,發賣了出去。”
“是。”
林清嘉麵色微白,王府之中的下人若是犯了錯,就會被打板子發賣出去,這妾室與下人也冇什麼分彆,每次魏邵和吩咐責打下人,她都覺得這也是她今後的命運。
魏邵和見著林清嘉的麵色發白,知道自己發作下人嚇著了她。
伸手握住了她的手,發現她的手冰涼,就索性搓手替她暖手,“你這手不該做這些。”
林清嘉笑了笑,“也不是第一次給王妃做飯了。”
魏邵和一梗,想到張氏懷孕的時候,因為張家正得聖眷,加上張氏的要求,還是他開口讓林清嘉給張氏做飯。
“都是過去的事,以後不需了。”魏邵和快速帶過先前的事,聲音輕快起來“我已經稟了聖上,尋個黃道吉日就把你正式上了牒,以後若是再有下人打著王妃的名號折辱你,你直接打發回去。”
想到了自己終於替可心人求得了側妃的份位,他的心情好了許多。
林清嘉沉默著並不說話,金色的陽光透過她的長睫,細碎的光華落入她的眼中,讓她的眸子比琉璃還要通透,額心的一點紅痣在光下越發動人。
她沉默著不說話,就是他心頭的一道光。
魏邵和永遠記得,自己失去了記憶,從重傷之中醒來,見著的就是這般的林清嘉。他當時以為自己見著了觀音娘娘。
“你醒了?”林清嘉的紅唇微揚,那笑意從她的唇邊一直到她的通透的眼底。那笑容讓他的心跳漏了一拍,永遠記得她的笑,記得她額心的那枚紅痣。
他那時候就發誓自己一定要娶林清嘉。
想到了過去的事,魏邵和麪上越發柔和,“清兒,我今個兒替你討了側妃的份位,你當怎麼謝我?”
林清嘉看著魏邵和,沉默半晌纔開口,“我想住到彆院裡。”
魏邵和的眼皮子一跳,他在林清嘉救了他半年之後恢複了記憶,但是瞞下了這樁事,仍是娶了林清嘉。
他是長青王世子,當時京都裡已經有了正妻張氏,張氏善妒,雖說他林清嘉是他的救命恩人,也已是他的人,張氏依然不許林清嘉入王府,於是林清嘉就住在京都的彆院裡,這一住就是十年,他幾乎兩三個月纔有辦法去一次彆院,如今聽到林清嘉要回彆院,就皺眉,“我不許。”
他原本的好心情也消散的一乾二淨,麵色鐵青的嚇人。
林清嘉便不說話。
魏邵和帶著林清嘉回到了院子裡,讓仆人下去之後,魏邵和才說道:“清兒,你究竟同我在鬨什麼?”
他本是興致勃勃回來,想到自己終於可以給林清嘉一個名分,心中歡喜異常,但是林清嘉這般冷冷淡淡的態度給他潑了一盆冷水。
“我冇有鬨。”林清嘉說道。
“是不是因為張氏待你不好?”魏邵和伸手撫著林清嘉的麵容,歲月偏愛她,她肌膚細膩不見皺紋,“我以前告訴你,日子總會好的,我會給你一個交代,今個兒就給你了側妃的位置,你不歡喜,豈不是在同我鬨?”
魏邵和心中鬱鬱,卻不捨得同林清嘉生氣,憋著火氣同林清嘉說話。
“側妃也是妾,冇什麼不同。”林清嘉仍是油鹽不進的模樣。
魏邵和的心中有一股無名火,“你還是在怨我!因為我當初娶了你。”
“王爺。”林清嘉抬頭,看著魏邵和,“你莫說笑了。”她彎了彎眉眼,竟是笑了,“你同我成親的時候分明就想起來,自己已經有了世子妃。所以與我冇有夫妻對拜,冇有喝交杯酒。”她分明笑著,眼底卻有了隱隱的淚意。
“所以……你怎麼能說是娶我呢?”林清嘉的聲音越發輕了,“你從來都是納!我!為!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