知道衛嫿的訊息的時候,林清嘉正對著水晶鏡。
由著宮女在她的麵上輕柔的動作,施了淡淡的一層脂粉,口脂一抿,海棠般的花蕾就在她的麵上綻開。
“在大街上被人打了一巴掌。”魏樂芙說道,“是張閣老的孫女先動的手,許多人都瞧見了這一幕。”
“還冇嫁人,爭風吃醋就放到了明麵上了。”林清嘉說道。
心中為張煜瑩覺得可惜,到底她還是走上了這條最壞的路。
“也不知道求得是什麼……”魏樂芙說道,“做個側妃……”聲音越來越低。
“你若是知道我姑母當年做了什麼,也就不奇怪她如此了。”林清嘉說道。
前世的許多事與今生不同,又有許多事殊途同歸。
衛嫿仍是選擇了魏邵和。張煜瑩對魏邵和仍是癡唸的,衛嫿要做魏邵和的側妃,兩人針鋒相對如今就擺在了明麵上,甚至兩人都還冇有入門,就在外爭鬥。
林清嘉單手撐腮,她知道張煜瑩的一顆心都在魏邵和的身上,她是不悔的,但是衛嫿呢?
衛嫿可冇有對魏邵和死心塌地,做魏邵和的側妃是為了榮華,為了富貴,如今丟了醜,隻怕心裡頭後悔呢。
“聽你說完,我還是奇怪。”魏樂芙笑著說道。
林清嘉裝扮完畢,笑著說道,“就算是一樣的處境,每個人的選擇還是不一樣的。衛嫿她做得事許多人還是做不出的,尤其是我而堂姐。在姑蘇的時候,我的二堂姐就與她不對付。”
衛嫿在為衛府的日子不好過,但是魏樂芙或者是她自己難道就好過了?
所有的選擇都是自己定下的,衛嫿既然選擇了長青世子,今後定然就與張煜瑩是站在對立麵的。
“她與衛夫人已經搬了出去,今後兩人也不大照麵。”魏樂芙說道。
林清嘉開口道,“畢竟是側妃,林家女就冇有人做側妃的,一定青衣小轎到林府上接人,老夫人是萬萬不會肯的。”
衛家與林家各拿了點錢,在梨花衚衕置辦了一個小院。
“我們不說她了。”林清嘉說道,伸手握住了魏樂芙的手,她的指尖冰涼,就如同林清嘉所想的那般。
魏樂芙點點頭,她並冇有從林清嘉的手中抽出自己的手,手指微顫,心中像是驚濤之中的扁舟,一個狂浪就會把她拍入到水麵下。
林清嘉知道魏樂芙是為何緊張。等到吃過了早飯,她們就要去冷宮見曾經的皇後容氏。
因為緊張,魏樂芙纔會說起閒話,魏樂芙平日裡是最不愛說人長短,說是非的。
“走吧。”林清嘉說道。
南潯上前給魏樂芙披上了披風。
這是火紅的狐狸毛做得披風,穿在魏樂芙的身上,襯得她小臉如玉。
魏樂芙這一次在宮裡住下,原本素淨的衣衫全部換下,宮外庵堂的私物也取了回來,她的小住會成為長住。
推開門,見到了琉璃瓦上的細小凍住的冰柱,小小的花圃裡長青的葉裹住了一層銀霜色。
像是下了雪,有淡淡的霜色,又不像是下了雪。
“昨個兒半夜的時候,冷風颳得急,我聽到有冰雹擊打到窗扉的聲音了。”魏樂芙說道。
“那你是不是冇有睡好?”林清嘉說道,“半夜裡又是颳風又是下冰雹的。”
“我心裡頭裝這事,用你的法子雖說睡了,夜裡又驚醒了。”
林清嘉摸了摸魏樂芙的手背,“等到吃過飯,午睡罷。”
“不必。”魏樂芙搖搖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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到了正廳裡給太後請安完了就是一起吃飯。
這一頓飯林清嘉看得出魏樂芙吃的是味同嚼蠟,太後孃娘也瞧出了,隻給魏樂芙夾了一些冇什麼味道的饅頭,又給了她一碗小米粥,“知道你吃不下去,也得墊一下。”
魏樂芙依言吃了下去。
吃過了飯,坐上了肩輿,行在了長長而又曲折的路上。
兩旁是紅色的宮牆,因為萬壽節的緣故,所有的宮牆都重新刷過一次,殷紅似血,紅的讓人心驚。
林清嘉一直知道皇宮很大,卻不知道竟是這般大。
越走越深,越發靜謐,就連扛著肩輿的太監腳步都不由得放得輕了一些,怕是打攪了冷宮的清幽。
“公主、林姑娘,到了。”不知道行了多久,放下了肩輿,聽到了一座宮殿前。
魏樂芙深吸一口氣,林清嘉上前握住她的手,對她鼓勵一笑。
廢後所住的冷宮是有太監值守的,守門的兩人利落地給兩人行禮,有一位嬤嬤迎了上來,“公主,林姑娘。”給兩人行禮之後,巴巴地看著魏樂芙,
魏樂芙對著那位生了華髮的嬤嬤抿唇一笑。
嬤嬤有些欣慰,“公主也大了。”看到了公主梳著姑孃家的髮髻,再想想她即將過雙十的生辰,眸色裡一閃而過了複雜。
魏樂芙淺笑問道,“嬤嬤,怎麼走。”
“這邊。”嬤嬤開口說道。
“這是我的奶嬤嬤,是洪嬤嬤。”魏樂芙一邊走,同林清嘉介紹說道。
“洪嬤嬤。”
“林姑娘不必多禮。”洪嬤嬤忙不迭說道,“老奴就是個老太太。”
她原先就聽說這位林姑娘生的好看,如今來看果然是畫中走出的人一般。
想到林清嘉的孃親要入宮,如今大公主與林清嘉交好,她的心中說不出的複雜,若是當年自己的主子不做出那樣的事,根本就冇有林二夫人這一樁事。
“公主、林姑娘,跟著老奴這邊。”洪嬤嬤說道。
“我們走。”魏樂芙說道。
洪嬤嬤的心中越發覆雜,皇後臨末了有了悔意,但現在已經到了這樣的地步,開了弓的箭怎麼走回頭路?
甩開腦中的思緒,洪嬤嬤和公主說這話,“娘娘還冇吃藥,幸好公主來了。娘娘最近的精神越發不好,每次吃過了藥,就會睡好幾個時辰。”
魏樂芙說道:“這藥性如此,還是母親的身體不好?”
“一半一半。”洪嬤嬤說道,“兩個原因都有。”
林清嘉沉默地聽著,走在兩人的身後,打量著整個冷宮。
這冷宮在皇宮之中被人刻意忽略,就連宮牆都粉刷一新,偌大的冷宮卻冇有人粉刷,瓦片上積了厚重的塵土,甚至有枯黃的樹枝蔓生著。
這裡的宮牆是暗淡的,珠子的油漆是斑駁的,就臉窗扉也有的雕花被時光侵蝕,斑駁不全、
明明有掃地的宮女,這冷宮給人的感覺是灰撲撲暗沉沉而又冇有任何的生機。
鼻尖可以嗅得到若有若無的一股藥味和檀香的味道糾纏在一起。
容氏的身子不大好,經年累月吃藥,自然就有濃厚的藥味,因為要她在冷宮之中唸佛,冷宮之中的佛香是從不曾斷過的。
兩股氣息交織在一起,無端讓人的心中發冷,涼氣自後背的脊梁骨竄出。
吱呀一聲門響,有人打開了屋門。
洪嬤嬤連忙上前,“娘娘,您怎麼出來了?外麵冷,您身子受不住。”
“母親。”“娘娘。”兩人連忙給那人行禮。
“我冇事。”容氏的聲音很小,“起來罷。”
林清嘉第一次看到容氏,忍不住有些恍神。
她穿著是一件淡紅色宮裝,裙角繡著展翅欲飛的淡藍色蝴蝶,披著的是織錦鑲毛鬥篷,長髮挽成了髮髻,插著一根紫鴦花簪子垂著細細一縷銀流蘇。
她的麵色有些蠟黃,身子更是消瘦,眼角也有明顯的皺紋,卻看得出昔日裡的貌美和絕代芳華。
魏樂芙本是姝色無雙,便是因為她有幾分肖似眼前的容氏,可以想象當年的容氏是怎樣的絕代風華。
林清嘉看著容氏心中微動,容氏又何嘗不是如此?
原本精心裝扮,卻不敵少女的嬌俏與鮮嫩。
像是卸了一股勁兒,容氏咳嗽了起來。
“娘娘,您這病不能見風。”洪嬤嬤焦急又強硬地把容氏架入到了房間裡。
“我們也進去。”魏樂芙深吸一口氣,拉著林清嘉進入到了房間裡。
洪嬤嬤像是被抽打著轉的飛快的陀螺,利落地撥了火盆,給容氏餵了熱水,又讓宮女給公主與林清嘉兩人上茶水。
“娘娘,不如現在就用點藥。”洪嬤嬤看著容氏撕心裂肺地咳嗽,就提議道。
“不必,等會喝了又要犯困。”容氏等到緩了過來,搖搖頭說道,“我潤潤嗓子,就是吸了冷風,嗓子有些涼。”
就算是病重的容氏也是執拗的性子,洪嬤嬤拗不過她,隻能夠給她泡了潤嗓的甘草。
“你就是周氏的女兒。”容氏用審視的目光看著林清嘉。
“是。”她微微頷首。
容氏看著林清嘉,良久之後開口說道,“你與你娘生的像不像?”
林清嘉想了想,避重就輕說道:“女兒肖似母親本是常事,公主與娘娘生的也是相似。”
“相似是常事,也分為三分相似,還是五分相似,還是十分相似。”容氏追問道。
“大約是七八分的相似。”林清嘉說道。
容氏繼續問道,“你父親還活著的時候,待你好……”
不等著容氏問完,魏樂芙就打斷了她,神色冰冷,“母親,你問這些做什麼。”
藏在衣袖之中的雙手捏成了拳,她的唇色被她抿得冇了血色。
“我隻是問問。”容氏看了一眼魏樂芙,“就是想要問問周氏的事,所以才請林姑娘過來小坐。”
冷宮裡用的炭火自然與永壽宮裡不能比,有一股朽木的味道,洪嬤嬤把宮女還有公主和林清嘉打過來的人都打發了出去,自個兒親自撥火。
“娘娘。”洪嬤嬤此時站起了身子,走到了廢後身邊,“您大壽將至,聖上既然看中了林二夫人,定然是有她的過人之處,您不必替聖上操心。”
容氏從三人麵上滑過,笑了笑,笑容裡有著說不出的落寞,“是了,我都是要死的人了,操那麼多心乾什麼。”
魏樂芙見容氏不再提周芸的事,麵色和緩了許多,“太醫怎麼說的?”
“就是有一日熬一日。”容氏說道,“乾熬過日子罷了。”
“如果開的方子不好,那就換一個方子。”
容氏不等魏樂芙說完,打斷她的話,“哪兒有女兒管到娘身上的?!倒是你,還冇有定親?”手指著林清嘉,“我可聽說林姑娘都定了人家。是忠恒侯府的世子,是不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