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刹那心動

秦霆軒在看到林清嘉身影的時候便覺得眼熟,等到她上台的時候轉過正麵,與魏邵和一般他先是一愣。

習武之人的洞悉力自然是要強於魏邵和的,秦霆軒聽著林清嘉開口說話的一瞬,便真正確定下來,她是林家二房的三姑娘。

側頭看看魏邵和的方向,不知道他與柳平之在說些什麼,眉頭舒展不開,是在說林家二房的三姑娘?

秦霆軒想著剛剛在外麵遇著柳平之的時候,他正低聲吩咐府邸之中的下人,讓他們在書與畫兩個展台守著,若是遇見了林三姑娘速速回稟。

說找之人亭亭而立,他卻在對麵不相識。

秦霆軒唇邊的笑意越發揚起。

餘光看著魏邵和與柳平之那邊的動靜,不知道柳平之與他說了什麼,魏邵和的眉頭舒展開,少了一直以來的焦躁,柳平之的那個妹妹也附和著說了什麼,那女子說過之後,魏邵和的麵色越發舒緩。

秦霆軒的手指指尖輕釦桌麵,見著林清嘉是個機敏的,本不想多言,見著這般的場景,心中想著還是與她說一聲得好。

林家的家風秉正,林清嘉也並未想過攀龍附鳳,長青世子念念不忘,有柳家兄妹幫腔,還讓林清嘉多小心些為好,畢竟……長居於彆院,父親又早早去世。

林清嘉等到下台之後,麵上透出了紅色,因為用足了氣力,一雙眼也是濕漉漉的。

同桌之人這才驚覺,這位小娘子容貌尋常卻有一雙鹿兒眼,黑又亮眼神澄澈。

如章老先生對著林清嘉含笑點頭,顯然她也很喜歡林清嘉的畫作。

林清璿的眼也是亮閃閃的,壓抑住心情的激動,對著林清嘉一笑,這是她的三妹妹呢。

接下來便是射,壓軸則為書。

等到結束的時候,眾人才驚覺已經到了傍晚,敞開的窗流瀉了一地的紅光,水磨石的地麵成了酒紅色的磚瓦,那紅光漫射到了樓裡,半個宣飛樓都是迤邐的紅光。

這一場盛會到了尾音,有人三三兩兩站在一起說著話,準備晚上也在宣飛樓吃飯,還有的見著時候已經不早了,匆匆就準備離開宣飛樓。

林清嘉這一桌也走了大半的人,林清嘉正等著林清璿梳洗,就感覺到有人坐在了她的身側,那人的聲音有些沙啞,“小姑娘,你這畫法是從誰那裡學到的。”

來者是一位那道人衣上都是補丁,長髮束做一個獨髻,隻用一根烏木簪固定著,身形消瘦其貌不揚,唯有一雙眼黑亮的出奇,像是清潭洗過似的。

見著林清嘉看他,道人笑道:“小姑娘,我是瞧你這畫法眼熟,我前些時候聽人說姑蘇這裡有東洋來的新畫法,活靈活現的,便到了姑蘇這裡,瞧過了東洋畫,確實是有他的獨到之處,這畫技卻冇有你的這畫高明。”笑了笑,“我也想著這用這個法子勝過東洋畫,誰知道還冇有琢磨清楚,就見到了姑娘你的畫作了。老道省了一番功夫,這些日子可以好眠了。”

原本這一桌還剩兩人,見著那道人坐下,也站起了身子離開了席,林清嘉抿唇一笑,語氣輕快,“這畫是跟道長學的,如今道長重拾,也是緣法了。”

那道人一愣,目光驚異,“姑娘說笑了。”

林清嘉認出了這位道人,正是與她有師徒之實的第二位教她作畫的師傅。含笑說道:“我是在夢中學的,道長指不定也是在夢中教得。”林清嘉看著那道人,“若是今日冇有我,道長再琢磨幾日,也就出來了。”

林清嘉知道師傅信奉的是緣法,聽到了林清嘉的話,笑道:“小姑娘說得有理。”老道笑道,“隻是決計不止幾日,還是要些功夫的。”

林清嘉笑而不語,老道人皺起了眉,手中掐指,掐指一算,他與眼前人似有緣而無緣。

若說有緣,那點緣法似山巒疊嶂綿延千裡,若說無緣,則是緣分如同縹緲之峰雲霧繚繞,讓人瞧不清。

“你還當真認老道做師傅?”道長心中一動,含笑撫長鬚。

“你本就是我師傅。”林清嘉對著道長抿唇一笑,目光亮的出奇。

老道仔細打量著林清嘉,忽的發現了她麵上的玄機,笑道:“小姑娘,難道你臉上的也是老道教你不成?”

“這是我自己琢磨的。”林清嘉笑道,“不過其他的打底的功夫,都是師傅教的。”

老道人慢慢與林清嘉這裡打著機鋒,越發覺得自己與次女緣法這次是要定下的。

等到林清璿回來的時候,正好聽到一句,“小姑娘姓甚名誰,老道也算是多了一個弟子。”

“三妹妹!”林清璿麵色驚異,林清嘉的畫作做得好,此時怎麼會忽然要認以為老道做師傅?

林清嘉看到了林清璿,對著她搖搖頭,示意她勿要插話。

師傅雲遊不定,前世相遇也是有緣,原本以為今生許是不能再見,誰知道在姑蘇這裡遇到了,自報了家門之後,林清嘉對著老道行禮,“見過師傅。”

老道兒是玄門中人,見著林清嘉的手勢,不再多想林清嘉的來曆,笑道:“徒兒。”

林清璿見著林清嘉當真認了這位老道做師傅,麵色驚疑不定。

“兩位小姑娘,老道就先告辭了。”道人笑道,“老道既有了你這樣的徒弟,為了避免被徒弟比下了,今後要更勤勉謝。”

“我送你。”林清嘉站起身子。

兩人一前一後便要出宣飛樓,林清璿跟在林清嘉的身後。

等到出了宣飛樓,立於台階之上,道長的衣袖被風吹的鼓起,翩然欲仙。

“今日承你指點。”老道笑道,“他日老道若有所得,再去尋你。”

說完之後信步邁下台階,此時人群紛遝,隻是一眨眼的功夫,就見著道長入了人流之中,再不見影子。

“你怎麼認了這位道長為師傅?他的畫比你還要好嗎?那麼短的時候,我瞧著他冇有帶畫。”林清璿忍不住問道。

林清嘉笑道,“他的畫很好,他自然是可以做我的師傅的。”

林清璿還想要追問,就聽到了有人在喊三妹妹。

“林三姑娘。”忽的聽到了有人喚她,林清嘉聽出了這人的聲音是秦霆軒,還未回過身子,秦霆軒上前一步,走到了她的身側。

林清嘉的目光驚異,此時的林清璿更是忍不住開口,一雙眼瞪得圓溜溜的,“你怎麼認出的?”

秦霆軒並冇有回答這個問題,對著林清嘉說道,“林三姑娘,借一步說話。”

林清嘉對著二姐姐點點頭,往前走了幾步,仰頭看著秦霆軒,“世子爺有什麼話要說。”

夕陽的光芒著實紅的讓人欣喜,染得她束起的發也是金黃色的光華,卷而翹的長睫輕眨,扇動出瀲灩的柔情來。

秦霆軒原本聲音就不大,見著這般的她,聲音忍不住越發柔和,“剛剛柳家的人還有魏世子在一起,好似試圖找出你。”

林清嘉一愣,冇想到秦霆軒與她說這話,心裡頭有些羞又有些惱,低低說道,“我與他統共冇見過幾麵。”

她急速的反駁讓秦霆軒的心中有些不一般的情緒在滋生,那情緒淡若青煙,連他自己也不明白因何而起。

從胸腔裡發出低低的笑聲,“我知道。”第一次見麵的時候,她就不喜魏邵和,連自己的姓氏都吝嗇不肯告訴他,第二次若不是柳平之,隻怕他也不知道林清嘉的來曆。

男子低沉的笑聲莫名讓她的耳根有些發紅,“我……”

話還冇有說完,就感覺到秦霆軒側了側身子,似是想要擋住她一般。

“是魏世子。”秦霆軒低聲說道。

林清嘉應了一聲,想到了魏邵和,心裡頭是濃濃的厭惡之感,怎麼總是他……

因為林清嘉低著頭,讓秦霆軒見著她的浩然巾,猛地一下紅了耳根,耳廓的那點熱度傳到了麵頰上,秦霆軒隻覺得自己的臉一定是發紅了。心裡頭有些難為情,她的樣子魏邵和與柳家人根本就認不出,他何必這般動作?

但是已經做出了擋住林清嘉的架勢,又不好站回到原處,僵直著身子像是一根木頭樁子。

魏邵和確實看到了林清嘉與秦霆軒兩人,見到一高一矮,他把那人擋的嚴嚴實實,隻瞧得出青衫的一角。

魏邵和見狀失笑,心想江南果然最是纏綿鄉,這位從不曾涉足風月場合的秦世子也開了竅,與江南女子幽會。

柳平之就好奇問道:“世子爺瞧見什麼了?”

“秦世子也有了心上人。”魏邵和失笑道,微微側頭示意秦霆軒的位置。

見著柳平之要往他的方向看去,魏邵和又說道:“隻怕是秦世子也瞧著我了,刻意擋住了那女子,莫要看了。”魏邵和自詡是個體貼人,秦霆軒既然不想讓他窺見他心悅之人,便也識情知趣不看過去,以免讓人尷尬。

等到魏邵和走入到了人群之中,秦霆軒清了清嗓子,低聲說道:“他們已經走了。”麵上的紅退卻,隻有耳根還殘留著他害羞過後的證據。

林清嘉並冇有注意到他通紅的耳根,笑了笑,“多謝。”

秦霆軒輕咳兩聲,“我隻是想同你說,長青王府替世子定下的是張閣老的孫女兒,如今她的父親也是戶部侍郎,外祖那邊也是朝堂之中數一數二的大員。京都裡都說,張家女與魏世子是天作之合。”

她怎會不知道張氏?

林清嘉笑了笑,見著秦霆軒說話小心翼翼,想一句說一句,生怕說出了什麼不當說的,頷首道,“我知道秦世子的意思。”

秦霆軒鬆了一口氣,不想在背後說人長短,隻是想要提醒她,張家與長青王府已是交好之家,林家家風清正,莫要攪入這渾水之中。

“還有,柳家的人。”秦霆軒對著林清嘉說道,“遠著些吧。看養出的一子一女就知道,皆是攀龍附鳳之人。”頓了頓說道,“不知道是不是我多心了,原本魏世子一直有些煩躁,不知道柳平之說了什麼,眉頭舒展開,而後魏世子頷首應下。”

林清嘉聽到了這裡,心中一緊,秀氣的眉擰成一團,林清嘉細想也想不出個所以然,隻得說道,“多謝世子爺,我知道了。”

秦霆軒笑了笑,溫聲道:“你自己小心行事就是,他也在姑蘇待不了多久了。”

秦霆軒可以繼續待下去,而魏邵和身負皇命。

“是。”林清嘉心想著,下次若是外出,綠衣定然是要帶上的。

仰頭對著秦霆軒一笑,“多謝世子爺。”軟軟的尾音上翹,聲音裡也好似含了蜜糖。

她的眼大而圓,內裡濕漉漉的,秦霆軒隻覺得瞧著她的眼,心中就有些緊張,不由得彆過了眼,看向了林清璿的方向,清清嗓子說道:“你妹妹也等了你許久了。”

林清嘉又笑道,“那是我二姐姐。”

忍不住低聲笑出聲來。

林清嘉就這樣呷著淺笑到了林清璿的身邊,“走吧。”

林清璿的一雙眼有些好奇,“世子爺是有什麼話同你說?”

“他同我說,魏世子已經定了親,對方家世斐然。”

林清璿跺了跺腳,“什麼意思。”聲音裡帶著怒意。

那個魏世子也就罷了,冇想到這個秦世子也是個混蛋,把三妹妹當做什麼人了,想到了這裡,越發生氣,氣的麵上都漲紅。

林清嘉見狀,連忙安撫二姐姐,“秦世子是好意,隻怕瞧出了魏世子的那點心思,想要提醒我,長青世子不是什麼好歸屬。”

“那也說得不客氣了些。”林清璿甕聲甕氣地說道。

“秦世子也怕是第一遭在人背後拆台,當時說得為難委婉極了。”林清嘉想到剛剛秦霆軒的說話艱難,心中覺得有些好笑,長睫顫了顫,在西洋之中若翻飛的蝶。

林清璿咕囔了一句,“這還差不多。”聽道林清嘉的解釋,纔去掉了對秦霆軒的惡感。

林清嘉收斂了麵上的笑意,“魏……是覺得天高皇帝遠,畢竟不在京都,就起了心思。柳平之冇有明說,但是瞧出了他的那點心思,搭上了一個妹妹,一起幫著魏……”

林清璿有些驚訝,“和柳笙有什麼乾係。”

“乾係大著呢。”林清嘉看著林清璿,輕聲說道,“衛嫿得了眼皮子淺的名頭,還不是因為他們柳家人。”

林清嘉既然不知道柳平之替魏邵和支了什麼招,乾脆就把事情說得清清楚楚,一切在陽光之下,那些魑魅魍魎的手段也就冇辦法使出來。

現在把所有的事和林清璿說個分明,等到回府之後再與老夫人說個清楚。

林清璿的心頭一震。

她不喜衛嫿,下意識的就著衛嫿當真是個眼皮子淺的,冇有細細分辨當時的情形,此時經過林清嘉點撥,就想猜到了當時的情形,氣的渾身發抖,勃然大怒,“他們把她當做了你!”

“噓,”林清嘉的指頭比在了唇上。

林清璿顫著唇,一時間對柳家人的作態噁心到了極致。

林清嘉低低說道,“據我猜測,柳笙把衛嫿當做了是我,巴巴的想法子把她帶到了魏世子的麵前,弄錯了之後,柳笙惱羞成怒,就指責衛嫿眼皮子淺,因為衛嫿冇有解釋清楚自己的身份,又去見了他,心中有些心虛,後來柳平之來了,也冇辦法辯駁。”

“簡直是欺人太甚。”林清璿的眼底像是有一團火在燒,她不會什麼臟話,翻來覆去就說著,“欺人太甚。”這四個字。

林清嘉哄著她,一直到口都有些乾了,才讓林清璿暫且把衛嫿的事放開。

“這事告訴祖母?”林清璿萬萬冇想到,林清嘉會有這個想法。

“按照他們的說法,搞不好明個兒就過來藉口看嫿表妹了。”林清嘉說道,“讓長輩心裡頭有個數的好。”

“可是……”林清璿一想到告訴長輩,就覺得臊得慌,這種事怎麼能告訴長輩呢?

林清嘉笑了笑,“老夫人還有伯母見過的難道還不少?若是不讓他們知道,什麼時候被下了套還不知道。不知道如何是好的時候,告訴長輩總冇錯,她們總是真心疼你的。”

林清璿瞅了一眼林清嘉,“三妹妹覺得好就成,我是不會同其他人說的。”

若是林清璿穿著女裝,林清嘉就要挽著她的臂膀了,此時隻是甜甜蜜蜜笑道:“我知道二姐姐是個妥帖的,若不然也不會這樣的話就敢同二姐姐說。”

林清嘉剛想要繼續同林清璿說話,就見著迎麵走來的就是母親周氏,她步履匆匆,身後跟著幾個丫鬟。

綠衣和錦書認出了她們兩個,麵上一喜,周氏還冇有認出,悶著頭就想要繼續往前走。

“娘。”林清嘉伸手拉住了周芸的衣袖。

周芸聽到了這一聲就停下了腳步,目光落在了林清嘉的臉上,一雙眼瞪得極大,失聲道:“嘉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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