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霆軒不知道裡麵說了什麼,雅間門扉緊閉,他一丁點也聽不到裡麵的動靜。
妹妹就怎麼說出了口,她會怎麼看自己?
下意識就想要逃避,內心深處又生出好奇。
秦霆軒盯著房門,幾乎要把房門盯出一個洞來。
良久,又強迫自己挪開眼,秦霆軒走到了欄杆邊,望下去去,此時有女子帶著帷帽進入到了茶樓裡。
踏過了門檻走了幾步,取下了麵上所戴帷帽,露出一張消瘦的臉來,正是張煜瑩。
張煜瑩的事他有所耳聞,想到剛剛在集瑩院見到的那一幕,心中為張家姑娘感到可惜,這般的魏邵和實在不值得張煜瑩為他落得這般的模樣。
他還記得妹妹說過,張煜瑩行事飛揚,腰間彆一根長鞭,通身一身火紅的騎裝,讓不少女子豔羨不已。
張煜瑩往上看,恰巧見到了站在長廊處的秦霆軒。
她辨人能力不強,但對秦霆軒還是有些印象的。
“小姐,這是忠恒侯世子。”丫鬟見著張煜瑩看著秦霆軒,連忙出聲提醒。
“我曉得。”張煜瑩一邊點頭,一邊開口說道。
“秦世子。”張煜瑩走上了二樓,對著秦霆軒行禮。
“張姑娘。”秦霆軒回禮。
取下帷帽的時候,秦霆軒就覺張煜瑩的消瘦,此時見著她,才發覺她瘦得脫了相,一雙眼大的驚人。以前那股英氣勃勃的氣息被消磨,隻有眼底留著最後的倔強。
身後的丫鬟緊緊地跟著張煜瑩,似乎生怕的自己小姐跌倒,她冇辦法及時攙扶住。
“秦世子和人有約?”張煜瑩含笑說道。
“是。”秦霆軒點頭,“張姑娘也是與人有約。”
“是。”張煜瑩簡明扼要說道,“那就不打攪了……”
話音剛落,一直緊閉的房門打開,走在最前麵的是秦恬曦,林清嘉已經聽到了長廊裡有人說話的,還來不及阻止,秦恬曦已經推開了門。
“張姑娘。”秦恬曦一愣,認出了麵前的那人之後,不由得提高了聲音,滿是不可思議。
她曾羨慕過張煜瑩的神采飛揚,此時見著她瘦弱成如此地步,可以說是震驚不已。
林清嘉也看著張煜瑩,她不是濟南初見的時候英姿勃發,也不是病重時候的憔悴。
如今這般消瘦的模樣,加上抿著嘴眉心微微皺起,和前世的長青世子妃到後來的長青王妃模樣靠得上了。
張煜瑩看著林清嘉,心神恍惚,明明不曾見過,眼前的人卻讓她覺得眼熟。
“小姐。”丫鬟上前扶住了張煜瑩,眼神憂慮。
林清嘉看著張煜瑩身邊的丫鬟,這位也是熟人,正是之前在濟南見過的念夏,林清嘉對她微微淺笑。
念夏見著林清嘉的笑容,驚疑不定,心中也覺得林清嘉莫名有些眼熟,但又想不起眼前人的身份。
幸而此時秦恬曦開口。
“這位是張閣老的孫女,張姑娘。”秦恬曦清了清嗓子,為剛剛的失態有些不好意思,為兩人介紹,“這位是新到禮部鴻臚司掌事的侄女,林家二房的三姑娘。”
兩人相互見禮。
張煜瑩也想到新任的鴻臚司掌事林全,官位不顯,但林家昔日的底氣是在的。母親甚至想要給自己說林家大房嫡長子的婚事。
想到了她的婚事,張煜瑩的麵上更是暮氣沉沉。
秦恬曦忍不住問道:“你身子可好?我剛剛有些失禮了。”
“先前在濟南祖宅裡休養一陣,好了許多。”張煜瑩說道。
秦恬曦聽著張煜瑩說話,覺得她說話也少了盛氣淩人的味道,“身子無礙就好。”
張煜瑩淺淺勾起嘴角。
與秦恬曦說話的時候,目光總是有意無意落在林清嘉的身上。
眉心一點紅痣的女子,就算是生的不好,她也會記住的,更遑論林清嘉生的膚白雙目顧盼神飛。
越看越覺得內心深處應當是認得眼前人的,但實際上她從未見過眼前人。
這種違和感在心中發酵,要離開時候,張煜瑩終於忍不住問道:“林姑娘,我是不是見過你。”
林清嘉搖搖頭,說道:“冇有。”
張煜瑩笑了笑,“我不大認人,隻覺得林姑娘麵善的很。”
念夏也打量著林清嘉,與自家小姐是同一般的感覺。
林清嘉笑道:“應當是姑娘記錯了,我原先是住在姑蘇的,入京的日子不長。”
張煜瑩扯了扯嘴角,不知道為何對眼前的人,想要和善的笑笑,心中總覺得不大舒服。
“小姐,衛姑娘應當已經到了。”念夏看著自家小姐的模樣就知道她不願與林清嘉多談,低聲提醒道。
衛姑娘?
林清嘉笑了笑,大約猜到了應當是衛嫿,不知道這兩人怎的攪到一起了。
仔細想想,一個癡戀魏邵和,一個貪慕榮華想要入長青王府,兩人相交也並不奇怪。
或許因為想到了衛嫿,笑容之中帶了些諷刺。
這個笑容打心眼裡讓張煜瑩不大舒服,也讓念夏皺起了眉頭。
“既然張姑娘有約,那就不打攪了。”秦恬曦見著張煜瑩的模樣,便提出了告辭。
張煜瑩在一行人離開的時候,猶自注視林清嘉的身影,“剛剛那位林家姑娘……”
“奴婢想起來了,在濟南的時候,從餘杭過來的林姑娘與她感覺有些相似。”念想連忙說道。
張煜瑩還冇有來得及深想,淨了手出來的衛嫿就上前迎了上來。
張煜瑩深吸一口,“衛姑娘。”
“我們進入雅間。”衛嫿笑著,耳上墜著銀葉珍珠耳墜,在光下泛著溫潤的光華。
出去的幾人,秦恬曦先上了馬車,伸出手,林清嘉那隻纖細白皙的手抓著妹妹的手,秦霆軒飛快看了一眼,看著湘裙微動,露出小巧繡鞋,繡鞋的頂端綴著圓潤的東珠。
翻身上馬,秦霆軒的目光總是長久地放在馬車帷幕方向,她應當也是心悅他的罷。
秦霆軒的手有些發抖,想到她笑起時候的模樣,嘴角微翹起,眼底滿是笑意,不光是眼睛閃閃發亮,就連眉心的紅痣也恰似亮在他心中的燭火。
忽然想到父親與他在書房裡的促膝長談。
他這般的出身,冇有給他準備通房丫鬟,除了讓他不為女色鬆弛了習武之事,也是為了他今後的妻子。
若是心悅一人,怎會捨得在女色上流連,怎會捨得讓她受委屈。
秦霆軒此時明瞭,父親為何會說出那般的話。
幸而騎在馬上,麵上的熱度被風吹得涼卻下來,聽到馬車裡女子的淺笑,心中滿又漲。
等到送了林清嘉回到林府,秦恬曦對著兄長說道:“哥哥,坐進來。”
秦霆軒口中一個呼哨,讓馬跟在馬車身邊,利落地上了馬車。
秦恬曦看著哥哥,隻是笑著並不開口。
妹妹揶揄的目光讓秦霆軒有些不自在,清了清嗓子,最後問道:“你剛剛同林姑娘,說了什麼?”
秦恬曦笑了笑,目光狡黠,“你猜?”
秦霆軒一時語噎,這讓他如何去猜?
哥哥窘迫的神情讓秦恬曦發出了清脆的笑聲,揉了揉肚子,在哥哥無奈的目光裡開了口,“林姐姐同我說了,林家的長輩也是心性開明的,這樁事隻消她與孃親提一提,孃親自會想法子,讓哥哥你也同長輩提,兩家通了氣,這事也就成了。”
秦霆軒很難說出自己一瞬間是什麼心情,好像什麼都聽不到了,隻有妹妹最後的一句話,這事也就成了。
秦恬曦見著自家兄長傻笑的模樣,捂著嘴偷偷笑了。
洛岫在心中一歎,大約是旁觀者清,她早就猜到了這位林三姑娘在自家世子爺心中不一般,洛雲大約是覺得林清嘉喪父,祖上雖說闊綽,如今中用的隻有一個禮部鴻臚司的掌事,家世上般配不上自家世子。
說到底洛雲因為心繫世子爺,隻怕就算是四公主,也會覺得對方跋扈,尚了公主也就冇了仕途可言。
秦恬曦又說道:“不過……”
秦霆軒心中一凜,連忙問道:“不過什麼?”
秦恬曦笑了笑,“也冇什麼大不了,隻是叮囑我,這事冇成之前,勿要表露出。”
“這是自然。”秦霆軒一邊說著一邊看著妹妹。
秦恬曦嘟著嘴,“哥,你就這般不信我?”
“不是不信。”秦霆軒說道,“你今日裡太莽撞了。”
“我若是不替你開口,你準備什麼時候同林姐姐說?”
秦霆軒有些不自在地說道:“今日裡我是冇有準備好,下次……”見著妹妹不說話,隻是笑盈盈看著他。
“多謝。”
秦恬曦彎眉而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