陸凜是晚上的飛機, 到江城機場已經是深夜的十點。
“不用來接我, 落機時間太晚了。”
陸凜走出機艙, 劃開手機螢幕, 發現這條簡訊下麵並冇有任何回覆。他微微皺眉, 走到行李傳送帶前, 朝著出站口看了看。
雖然此刻夜已近深了, 外麵仍然站了不少接親友的人。
他們伸著脖子,有的拿著名字牌,朝著出站口投來焦灼的目光。
秦林和陸凜走到出站口, 秦林的夫人帶著女兒迎上來。
“不是叫你彆來了?這大晚上的,還帶著佳佳,佳佳明天不上課嗎?”
“糊塗了吧, 明天週末。”秦夫人滿臉笑容:“是佳佳, 鬨著一定要來機場接爸爸,我就帶她過來了。”
小女孩乖巧地說:“纔不是, 是媽媽想來接爸爸。”
秦林抱起小女孩, 讓夫人挽著自己, 對陸凜道:“陸隊, 開了車, 我送你回去吧。”
陸凜說:“不用, 我打車回去。”
秦林環顧四周:“咦,嫂子還冇到麼?”
陸凜“嗯”了聲:“我叫她彆來了。”
秦夫人笑說:“你看,還是你們陸隊懂得疼女朋友, 多跟人家學學。”
陸凜也笑了笑, 略帶著一絲勉強,拒絕了秦林的再三邀約:“你們快回去吧,佳佳困得眼睛都睜不開了,我在外麵隨便攔個出租,也方便。”
“那行,我們就先走了,陸隊你也趕緊回家吧,嫂子在家等著呢。”
“好。”
陸凜目送他們離開之後,又看了看手機,薑妍依舊冇有回他簡訊,他索性給她打了個電話過去,響了幾秒之後,他立刻掛斷。
不知道怎麼的,心裡有點不是滋味。
他在路邊攔了一輛出租火速奔回了家。
雖然心裡生了那麼點兒小悶氣,不過一想到家裡女人正等著自己,說不定還做好了一桌香噴噴的宵夜,陸凜心情立刻轉了好,恨不得插上翅膀直接飛回去。
好不容易在小區門口下了車,他提著自己的行李步履輕快,給了司機一百塊錢也懶得找,朝著單元樓大步流星走了過去。
家門口,冇有拿鑰匙,他敲了敲門:“妍兒,我回來了。”
激動,搓手。
開門就撲倒她。
等了約莫兩分鐘,冇人應。
陸凜又敲了敲,然後拿出要是打開門。
撲麵而來是濃鬱的夜色,屋裡居然一片漆黑?
這他媽就...過分了。
陸凜進屋,冇有開燈,也冇有關門,坐在椅子邊,行李倒在身前,他拿起手機在桌上磕了幾下。
發泄似的,一腳踹開了邊上的椅子。
-
薑妍站在醫院樓道邊,很想抽菸,不過忍住了。
前麵的過道走廊傳出病患家屬哭天搶地的聲音,老母親滿鬢白霜,坐在地上嚎啕著:“白髮人送黑髮人,你走了丟下我這個老太婆,你讓我怎麼辦啊!”
新近感染疫情的病患是一名醫護人員,今天晚上八點搶救無效死亡。
接到訊息是宋希文親自給她打的電話,讓她和王淮春趕緊去醫院采集第一手資料情報。
薑妍真的很難拿著話筒走到那位悲痛欲絕的母親身前,詢問她什麼。她稍稍平複了情緒,然後讓王淮春架起攝像頭,遠遠的拍攝下前麵走道這一幕人間慘劇。
“這是目前江城第一例感染疫情死亡的醫護人員,現在死者的母親已經趕到了醫院,卻不能見自己的孩子最後一麵,因為屍體必須立刻妥善封存處理。”
薑妍把話筒遞到了另一名醫護人員的身前,對他進行采訪。
“死者是我的同事,發燒是在一週前,因為每天接觸病患,所以她對流感病狀比較熟悉,立刻進行了抽血檢查,檢查結果不容樂觀,我們對她采取了隔離措施,昨天出現感染性休克...”
報道結束的最後,薑妍站在鏡頭前,神情凝重地說道:“讓我們死者致以最深切的悼念,也對戰鬥在第一線的醫護人員表示最崇高的敬意,謝謝他們的付出和犧牲,願逝者安息,生者堅強。”
采訪結束已經是午夜時分,薑妍摸出手機,螢幕上橫躺著陸凜的簡訊一則:“不用來接我,落機時間太晚了。”
然後還有未接來電兩條,是兩個小時前發出的。
完了,完了完了完了!
本來惦記著今天陸凜要回來,可是宋希文臨門這一通電話抓她乾活,又是生離死彆的境遇,她還真的忘了陸凜落機的時間。
這個時候,他已經回去了吧。
薑妍驅車匆匆回家。
房間燈光微弱,隻有臥房亮著一盞夜燈,薑妍目光下移,行李箱規規整整放置在牆邊。
她躡手躡腳走進臥房,衛生間裡亮著燈,裡麵傳出嘩啦啦的水聲。
薑妍嘗試著敲了敲房間門,卻不曾想這時房門突然打開,她被陸凜猛地抓進浴室,用力抵在牆邊。
頭頂噴灑著的水花,打濕了她的衣服,撲麵而來是熱騰騰的水蒸氣。
她被陸凜禁錮在牆上,他握著她的手放在頭頂,與她貼臉相對。
“你乾什麼!”薑妍用力掙紮:“神經病啊,衣服都濕了!”
陸凜冇有穿衣服,薑妍抬頭便見他胸膛矯健的肌肉,水流順著他麥色的皮膚潺潺往下,性感而又有點小se情。
“現在纔回來。”他用臉輕輕摩挲她頸項的皮膚,聲音略帶著淡淡的磁性:“去哪了?”
“你先放開我。”薑妍不喜歡這樣濕漉漉狼狽的模樣:“工作的事,醫院有醫護人員感染疫情死亡,我...”
聞言,陸凜原本要親吻她的唇驀然移開,他臉色變得難看:“你把我的話當耳旁風?”
薑妍推了他一把,冇有推動:“陸凜,講點道理,如果是你...唔...”
陸凜一把捏住她的下頜,吻上了她的唇,將她剩下的話生生堵在喉嚨裡。
這個吻來勢洶洶,堵得她幾乎喘不過氣來。
薑妍想要推開他,觸手就是他發燙灼熱的肌膚,他緊握著她的手,反扣在身後。
薑妍雙手被禁錮,她生了氣,一口咬在他的下唇,破了皮,鮮血滲出來,腥鹹。
陸凜緩緩移開,他濕潤的下唇略帶一絲絲猩紅。
他無聲地放開了她,薑妍轉身出了浴室。
約莫過了二十分鐘,他赤著半身走出來,薑妍已經換好了乾淨的棉質睡衣坐在床邊,擦拭著濕潤的髮絲,見他出來,她側著身坐在邊上的,不理他。
“不準備說點什麼?”
“該說的我都已經說了。”
薑妍躺下了背對他:“今天真的好累,陸陸哥,不想吵架。”
陸凜點了根菸。
過了會兒,陸凜拿著吹風機走過來坐在她身邊,柔聲道:“頭髮吹乾再睡。”
薑妍乖乖坐起身,陸凜將吹風機插上電,呼呼的熱風噴出來。陸凜指尖插|入她的髮梢間,一撮一撮給她吹著頭髮。
他不在說話,低垂著目光,仔仔細細地撿起她每一縷髮絲,動作細緻溫柔,宛如捧著珍貴的寶貝。
薑妍一寸寸挪近他,不動聲色將臉埋進他的頸項位置,抽了抽鼻子,呼吸裡沐浴露的清香,還有淡淡的菸草味。
陸凜將菸頭按滅,收了吹風機。
兩個人各自坐在床的一邊,占據著半壁江山,薑妍無聲地躺躺下來,陸凜獨自靜默地坐了會兒,也關了燈躺下。
陸凜伸腳踹在她屁股上。
薑妍拿抱枕扔他:“神經。”
閉上眼睛,兩個人都冇有說話,但也冇有睡著。終於還是陸凜先招架不住,挪到她那一邊,從後麵環住她的腰,撩開她的髮絲親吻她的頸項。
薑妍似乎無動於衷。
陸凜情緒上來了,似懲罰一般,咬在她香滑的肩頭。
“這麼長時間,你就半點冇有想我。”
薑妍沉默不言,卻聽他繼續道:“可是我每天都在想你,每一分每一秒。”
他動作更加激烈,可是這份熱情卻並冇有得到她太多的迴應。
她轉身承接他宛如暴風驟雨一般的親吻,可是情緒至始至終都冇能調動起來。
心裡裝著沉甸甸的負擔,她很難無所顧忌和他好。
感受到她的敷衍和勉強,陸凜停下了動作,從她身上退下來。
翻身轉向另一邊,背對她。
終於,薑妍緩緩歎息一聲:“很累了今天。”
當然累,他疲於奔命一整天,就想趕緊回來抱他的女人,抱著她所有的疲乏都會煙消雲散,什麼是家,這就是。
不過他的女人似乎不這麼覺得。
陸凜心裡頭摻雜了那麼點兒小小的不是滋味,但終究是什麼都冇說,拉起被子掩住臉,矇頭大睡。
醒來就是天大亮。
陸凜伸手要將身邊人擁入懷,卻不曾想,身邊人早已經不見了蹤影,迷迷糊糊的睡意迅速轉醒來,果不其然,身邊被單空蕩蕩。
他走出臥房,餐桌上擺著小麪包和牛奶,麥香四溢。不過家裡卻是冇人,她已經離開了。
陸凜憋著一股子悶氣回到警局,更衣間裡小汪驚訝地抬起頭來:“咦,陸陸隊不是有兩天休假麼,怎麼這就來上班了?”
“閒的慌。”
小汪肅然起敬:“陸陸隊真是愛崗敬業,對了,今天晚上我媽媽給我相了個妹子在世紀飯店,但是我今天又加班,陸陸隊你看能不能...”
小汪本來也是試探性地問問,冇想過陸凜會答應。
“去吧,我們換班。”
“啊!”小汪這就要衝上來抱著陸凜親兩口,陸凜將槍匣子扔在桌上。
小汪頓住腳步,但還是感動地說:“陸陸隊你真是太善解人意了,我怎麼這麼愛你呢!”
陸凜冷哼一聲,心情相當不美麗。
電視台新聞社,薑妍坐在辦公桌前,電腦裡一遍一遍重複播放著三年前她采訪報道時候的新聞畫麵。
那天晚上天空飄著小雨,她穿著亮色的雨衣站在公路邊,身後交警民警忙碌的身影交織,肇事的沈哲拒不配合調查,口氣囂張,一個勁兒地往車裡鑽。
“放手!放開我!”
“賠錢,我有的是錢!我現在有事,你們放開!”
接著嘩啦啦的紅票子被風吹散,四下裡紛飛。
他喝醉了酒,儼然已經失去了理智,宛如一條瘋狗,逮誰咬誰。
囂張跋扈。
“我告訴你們,我真的有急事!”
“放開我,錢都給你們了還想怎麼樣!放我走!”
醉酒的沈哲並不知道自己犯下了什麼樣的過錯,如他所說,清醒之後方纔追悔莫及。
然而薑妍當時隻看到他頑劣不化的囂張模樣,卻並冇有追問他這般迫切離開的背後,究竟出了什麼事。
她冇有刨根問底,所見即所得,她隻是相信了眼前的一幕。
可正如沈芝所說,有時候眼見還真不一定為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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