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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8章 火海

人影憧憧,鼓聲漸歇。

此時代,儺戲還未發展成如後世般張燈結綵的大遊行,臘日的熱鬨,終於隨著夜幕的降臨而落下了帷幕。

臘日這天,北軍將領家在洛陽者,也可以回家“過小年”,但奉有嚴令,戌正(晚八點)之前,必須回到軍營,失期者,軍法從事!

從楚王殺文柯看,“軍法從事”四字,不為虛言。

因此,戌正之前,除卻休沐的,北軍齊裝滿員了。

其實是有些怪怪的——

目下,楚王已冇了“北軍中候”的頭銜,但依舊發號施令,而下頭,也依舊凜遵。

一來,天子胞弟、大國國王的威勢以及慣性使然。

二來,楚王已將北軍大致“洗”一遍,為此,還殺了一個侯丞,許多關鍵崗位,都換上了他自己的親兵,這班人奉命,他們的麾下,自然也奉命,其他崗位上的“舊人”,便不能不被“裹挾”了。

戌正(晚八點)一刻,楚王下令,“嚴!”

就是進入戰備狀態。

半個時辰之後,亥初(晚九點)一刻,楚王召集諸將,宣示手詔,疾言厲色:

“凡拒詔者,殺無赦!”

這個“拒詔”,既指汝南王方麵,也指你們這班執行詔書的北軍將領。

“舊人”們固然瞠目結舌,出身楚王親兵的“新人”,也有不少暗自嘀咕的——

太意外了!

這一回真不同上一回,誅楊駿,其實很多人都有心理預期,並不算如何意外,但這一回——

此前,一點征兆也冇有啊!

可是,手詔看起來不假?

就算手詔是假的,“矯詔”者也是楚王,不乾俺們的事兒;可是,若“拒詔”,手詔不管真假,自己卻馬上就要掉腦袋的!

於是,不管“新人”、“舊人”,皆暴喝一聲:“喏!”——隻是有些參差不齊。

轅門大開,鐵甲鏗鏘,金戈耀目,一隊一隊兵士,開出營來。

洛陽城的百姓,很快就發現異樣了。

初初的時候,還有人以為今年的大儺,玩出了新花樣,白天“傳炬棄水”,晚上再來一便——

大晚上的,一條又一條炬火往水裡扔,多好看呀!

但很快,就發覺不對勁兒了。

於是,家家閉戶。

臘日的喜慶氛圍,消散了!

除了北軍至汝南王府的街道外,餘者,都變得冷清了!

與此同時,一批又一批信使,自北軍軍營飛馬而出,傳令城內、城外諸軍:

“汝南王亮潛圖不軌,楚王瑋受詔都督中外諸軍,諸在直衛者,皆嚴加警備;其在外營,便相帥徑詣行府,助順討逆!”

諸軍統兵將領的反應,同北軍“舊人”們是一樣的——

瞠目結舌。

也有人請出示詔書,信使斜著眼睛,“詔書隻有一份,在俺們大王處!你想看,向俺們大王討!咋的,三十六軍,你要陛下手書三十六份詔書?”

這個——

好像也有道理。

還有,信使皆為二人組——一個是北軍的人,一個是戴著“屋山幘”的殿中人。

既有殿中人現身,信使所傳之令,應該確出於陛下之胸臆吧?

再者——

就算命令是假的,“矯詔”者也是楚王,不乾俺們的事兒;可是,若不奉令,而所傳之令確出胸臆的話,“拒詔”的罪名,可承擔不起!

人同此心呀。

於是,城內、城外諸軍,亦大開轅門,一隊一隊兵士,也開出營來了!

若從空中俯瞰,可見這樣一副景象:

一條又一條火龍,遊走在洛陽城寬闊的大街上,除了“北軍至汝南王府的街道”外,城內其他的街道,也被火龍填滿了,煞是壯觀!

龍頭所向,並非什麼“行府”,最終,都指向了同一個目的地——汝南王府。

確如歧盛所說,“自入洛陽以來,大王可指麾之兵力,從未如此之強!”

不過,這支龐大的兵力,大部分,楚王隻是拿來做聲勢的,並不打算都投入戰鬥。

在他和歧盛、公孫弘的佈置中,“先登”者,都是他的親兵以及他的親兵管帶的那部分北軍。

如此安排,一是指揮如意,一是也儘夠用了。

汝南王不比楊駿,也不比楚王,他隻帶了一百親兵到洛陽來。任太宰、錄尚書事,待遇比照第一次致仕的衛瓘——朝廷也給了他“步一千、騎一百”做親兵。

因此,滿打滿算,汝南王府的兵力,不過一千二、三百的樣子。

即便楚王隻投入他自己的親兵以及他的親兵管帶的那部分北軍——也即他的“本部兵馬”,對汝南王,也占據了兵力上的絕對優勢。

楚王“本部兵馬”和五百殿中人幾乎同時到達汝南王府。

團團圍住之後,並不馬上宣詔,更不馬上進攻。

楚王和李肇做了簡單溝通,取得共識——

時間拖得愈久,己方兵力愈眾,汝南王府內人心愈亂,愈容易不戰自潰。

這個道理,同進攻楊駿府是一樣的。

城內、城外諸軍,源源不絕的開到汝南王府周圍。

從空中俯瞰,一個偌大的汝南王府,被無數火把包圍,猶如火海之中的一個孤島;汝南王府本也算燈火通明的,一對比,黯然失色了!

王府內,自然情知事有大變,長史劉準已經數度登上門樓,揚聲喝問,來者何意?

外麵的人答,“有詔書問汝南王!叫他乖乖的等著!”

你問詔書為何?現又在哪裡?哎,不是已經“叫他乖乖的等著”嗎?羅裡吧嗦的做什麼?

終於,汝南王自己也坐不住了,親自登上門樓,“請主者說話”。

“主者”終於出來了,高頭大馬上,鬆鬆做一個揖,似笑非笑:

“三叔祖,甲冑在身,不能給你老伏地稽首,莫怪呀!”

汝南王聲音發顫,“阿瑋!是你!你搞什麼鬼?”

楚王倏然黑起了臉,大喝,“搞鬼的是你!陰謀廢立,妄行不軌!”

汝南王聲音更抖了,“廢立……哪有的事?”

“你將秦王柬弄進朝廷來,打的什麼算盤,以為天下人皆為瞽者嗎?”

之前已經議定了:

這一回,要趁機把秦王拖下水,就算不能問他一個“共逆”的罪名,也要徹底將之打翻在地,叫他再也不能對楚王造成任何威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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